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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并非自己在人山时所遇灰衣人,却另是三个中年负剑道士,围着火堆谈话哩。
三个道士突见有人从夜色中掩至,而且神态激动,手里又提着柄锈剑,褴衣垢面,蓬发独眼,模样儿分外怕人,全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跃起身来,退到火堆另一边,有两个也忙将背插的长剑撤到手中,那没有撤剑的,大约年纪身分都较另两个稍高,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样黑夜里乱叫乱闯,想干什么?”
唐百州见弄错了人,心里也暗笑自己过于鲁莽,本来是要收剑说两句抱歉话的,忽见那两个道士撤剑出鞘,凝神待敌,不觉又心中一动,锈剑柱着地,笑道:“我是追人来的,你们可曾见到有三个穿灰色大袍的家伙,打从附近经过出山没有?”
那道士摇头道:“我们也是偶由这儿路过,错过宿头,权且在山中过夜,并没有看到什么灰衣人黑衣人。”
唐百州又道:“你们三人可是由东南方终南山入山处向这边越山过来的?在那进山的地方,可曾见到过三个灰衣人吗?”
那道士显然有些不耐,薄怒道:“我们和你素不相识,已经告诉过你没有见到,还尽在这里罗嗦什么?”
他身边另一提剑的道士也道:“师兄,尽和他多说些什么,我瞧这家伙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咱们干脆留下他,回宫也好歹向师父交待,不枉空跑一道终南山。”
第三个道士也附和着道:“好,咱们老远的赶来,东西叫人先得了手,还受这小子闷气,刚才怪叫怪叫的,把我赫了一大跳。”
唐百州冷眼自这三名道士窃窃私议,似乎有所图谋而来,更动了好奇心,便道:“杂毛们,老远从什么地方赶来,想偷点什么东西?说出来大家听听,也许我跟你们师父有点交情,倒出手助你们一臂之力也说不定。”
第一个道士怒道:“你别想调侃咱们,贡噶山青阳宫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字号,朋友你要不识进退,却别怪咱们无礼!”
唐百州心中又是一动,“青阳宫”这三个字好熟,只是一时记不起在那儿听说过,想了一会,笑道:“唔,你们这字号我也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大约不是没名的来头,那么,你们跑到终南山来,又为了什么呢?”
那道士更怒,气呼呼地说:“这个你管不着,咱们也不想奉告!”
唐百州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不凑巧,偏巧我这个人最好管管闲事,不知道还倒罢了,既知道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方才消得这心愿,你们不是想偷想摸,有什么说不得?见不得人的事?”
那道士听了早忍不住,用手一指,喝道:“拿下了!”
两名提剑道士闻应一声,一左一右跃越火堆,两柄剑“唰”地“分水斩蚊”横劈过来。
唐百州并不格架,晃身后退了三步,笑道:“慢来,你们得把名先报上来,我已经上了一次当,等会胜了你在师父那儿却不好上账。”
原来他想起三个灰衣人,胜虽胜了,连人家姓名都不知道,有些后悔莫及,所以动手之先,要问问清楚,将来在师父“顾大麻子”神位前,也能有个交待,足证自己学得“魔剑八式”,打赢了那些高手。
那两名道士一听大怒,喝道:“鼠辈竟敢如此小觑道爷,你是在找死!”二次扑了过来,剑锋上下交挥,暴点“华盖”、“分水”两处大穴,招沉力猛,配合得甚是紧密,似乎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联攻手法。
但唐百州仍是闪身避过,“玄铁剑”向前平伸,剑尖向两个道士晃摆了一下,笑道:
“你们听不听话的?难道情愿剑底伤命,做个无名冤鬼?我问你们名号原是好意,有什么怕羞不好意思说的?”
那第一个指挥拿人的道士见两个师弟一连两招抢攻,均被这怪人轻轻化解,巧闪避过,心知这小子定是个硬底子,“呛啷”一声龙吟,也将长剑撤到手中,飞身窜了过来,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剑“长虹贯日”猛点唐百州面门,同时叫道:“师弟,先用本门三元阵困住他。”
那两名道士又是一声响应,各由身侧出剑,步下疾转,已经抢着方位,三柄剑立时结成一个剑幕,寒光闪动,四面八方全变成三个道士的影子。
唐百州困在正中,见这三个道士裹住自己,尽管剑光霍霍,却并未向身上进招,绕身疾行游走,好像存心要自己先行出手,又像在活动步法,以备致命一击,不觉大喜,叫道:
“杂毛们花样倒真不少,看看,姓唐的要出阵啦!”
就在他喊叫的同时,为首道士陡的一声断喝,叫道:“变!”三个本来向左转动,突然向了右面,而且,三人全将长剑交到左手,右手干举,掌心向外,移步遽缓,但威势却倏然大增,劲风飕飕,彼此交错流动,连唐百州的衣角也逐渐飘动,似乎三个道士已各将内力从掌心发出,阵中除了剑影,又加上了无形的气墙,将唐百州紧紧困住,而且,三个道士全都凝神注视着阵中心,剑尖颤动不已,凌厉威猛的一击,就要顷刻出手。
唐百州觉得挺好玩,笑道:“有意思,三位还会变戏法,你看我姓唐的,呀呀呸!急疾如律令,去!”
他一声喝罢,“玄铁剑”陡的出手,觑定正面一个道士,上手就是“魔剑八式”中第三式“摇头摆尾”,分取他正面七处大穴,快逾电光石火,那道士还没会过意思来,锈剑剑头已抵喉间“俞府”穴三寸。
那道士恍如未见,手中剑反挥扫出,迳取唐百州小腹,同时唐百州也突觉身后寒风迫体,两柄长剑已一左一右点到左右两处“风府”穴上。
这一来,唐百州大吃一惊,他既无意和对面这道士同归于尽,更不能让这身后两柄剑沾到身体,想不到三个道士竟然如此历害,脑海中闪电般滑过一个念头,“玄铁剑”撩手逆划,脚下疾转,变作第四招“踉跄踢跶”,当当连响,人已脱出三剑笼罩,耳旁听得道士骇呼之声,原来刺向后背“风府穴”上的两柄长剑已被“玄铁剑”砸成四段,两个道士各握着半截剑柄,面上惊得呆了,呐呐说不出话来。
为首的道士忿忿说道:“仗着利器,虽胜不荣,你若不是手中剑好,怎能脱出咱们一招‘三星伴月’?”
凭良心说,唐百州心里也正怦怦直跳,惊于这三个道士剑术精妙,尤其是阵势迅捷无比,方才虽并不是全仗“玄铁剑”锋利,但急遽之间,那一招“踉跄踢跶”,是否能荡开人家三支剑,他真不敢断定,闻言笑道:“我也是不服气得很,只可惜你们剑已断了两支,再也无法重新比划,这可怎么办好?”
道土冷笑道:“只要你有这份胆量,咱们在贡噶山青阳宫候驾,总得叫你领略青阳派剑术奥妙之处。”
唐百州把头连点道:“那是最好不过,三位留个名字,在下唐百州,定然要专程到青阳宫拜会拜会。”
道士答道:“贫道浮尘子,这是我师弟玄机子、卫灵子,你只说青阳真人座下三子,宫中弟子,自能引见。”
说罢,向其余二道挥挥手,各自撩袍转身,驰离荒岭,隐入夜色之中。
唐百州在三人走后,举起“玄铁剑”来反复审视,心下不禁犹豫起来,不错,“玄铁剑”
削铁如泥,的确是柄神物。
但如果当年“剑痴”顾大麻子就是仗着剑利,才能纵横天下,所向无敌,又如何能显出“魔剑八式”的妙处呢?一个剑术超群的人,折枝修木,俱能成剑,何必一定得“宝剑”方能制胜?青阳三子败得不服,也难怪他们,适才自己置身险境,是“玄铁剑”使我脱身克敌的呢?还是仗着“魔剑八式”中的那一招“踉呛踢跶”才能脱困?越想他真有些迷糊不已。
他下决心必须立刻置一柄普通的青钢剑,遇着普通剑刃的,就以青钢剑对敌,非等到敌手使用宝剑利器,“玄铁剑”绝不出手。就着那一堆火,转瞬天色已明,经过半夜思量,他决定先到巴山刁家堡探探。不管三个灰衣人是否是下手的元凶,他相信这件事总和刁家堡有密切的关系。说不定三个灰衣人就是刁家堡派出的高手也未可知,不过,令他不解的,是那三个灰衣人所使的绝非刁家堡的“蛇形剑法”,那么,他们会是谁?为什么恰在这个当儿,身负创伤,匆匆从终南山退出来,而行动又那么诡异呢?
他沉思良久,无法解透,看看天已经大亮了,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见自己身上好好一件大袍,业已变得褴褛不堪,左脚鞋面也破了,颏下胡须乱蓬蓬活脱是个乞丐模样,但他无意整饰仪容,淡淡一笑,插好“玄铁剑”,大踏步便觅路出山。
行了没有半个时辰,已经慢慢离了山区,放眼尽是一片起伏丘陵,心胸一展,刚准备放开脚步,紧赶一程,谁知才走了没三步,突见脚下黑压压一片蠕动东西,横阻道上,向北方缓缓移动。
低头细看,把他吓了一跳,是哪里来这许多巨型蚂蚁?
每一只总有寸许大小,前后相接,急急向北而行。
唐百州顺着蚂蚁群向北望去,乖乖,黑黑的蚁群,宛若一条黑色河流,一眼望不到尽头,直转过一座小山背后,他生平尚未见过这等奇境,好奇心一起,便展身法,跟着蚁群行进的方向,向北方寻过来。
转过小山,奇事更来了,原来山后隐着一条小溪,溪水高不过二尺,黑压压的蚁群止于溪边,而溪水中正站着一匹瘦骨髅髅的黄色马儿,立在溪水中,混身哆嗦,眼中惊惶畏惧,半分不敢移动,远远地可以望见马背上还有三五只黑色巨蚁在四处爬行,那马儿将身体用力摇摆,一会又跪在溪水里,想使水流把背上的蚂蚁冲走,但那几只巨蚂蚁死牢叮住,丝毫不放松,使那瘦马毫无办法。
那马儿一见唐百州,昂首一声长嘶,仿佛是求他救援之意。唐百州大奇,显见那马儿是被蚁群赶进河水里,但他奇怪河水不深,它为什么不渡河逃走,而站在水里等死呢?
他小心避开蚁群,近河岸边,只见岸旁蚁群还没有死心,左右窜突,要想起水进袭,而且,其中有一部份已经爬到上流,三五只巨蚁衔着一片树叶,推入溪水中,然后爬登树叶,把树叶当作船只顺流而下,向水中瘦马攻击,声势滔滔,令人可怖。
再向对岸一看,唐百州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敢情对岸密密挤满了黄色巨蚁,其大小和黑蚁相仿,目的也一样,正想尽办法,要想渡水攻占那匹瘦马。
唐百州见那瘦马状极可怜,左右全是食人巨蚁,像这样耗下去,迟早得做了蚁群食品,有心要助它脱身,但他也心知这种巨形蚂蚁不好沾惹,一个不好,也许连自己被它们发觉,也做了下饭菜,心中念头一阵转,便退到丈许外拔了一棵小树,大略剔去枝节,自己立得远远的,贯足内力,抖手将树枝向溪水中抛去。
树枝在空中转了两个身,恰巧落在溪流上,一端搭着这边河岸,另一端搭着对面河岸,正像在溪上安放了一座过渡的小桥。
果然,这一招真有用,对岸黄色蚁群发现了这条小桥,立即舍了溪中瘦马,沿沿由树枝上渡河过来,不一刻便和这一面的黑色蚁群展开激烈肉搏,黄黑两种巨蚁一阵骚动,全都转移目标,投入舍死忘生的激战中,对岸黄蚁由树枝上大批增援,直杀得尸横遭野,满地全是黄黑色的断腿残肢,战况惨烈异常。
唐百州窥见对岸黄色蚁群大部分都渡过溪水来,剩下小部分,也正沿着树枝,渡河抢攻。
猛的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拔出“玄铁剑”来,双脚一顿,窜射出三丈多远,身形刚要落地,“玄铁剑”剑尖略点地,借着一点之势,拔身又起,三个起落,已近岸边,腰一拧,跃落在瘦马背上,忙替它扫落了马背上的巨蚁,两脚轻叩马腹,叫道:“傻东西,还不走?”
那马儿又是一声长嘶,后腿用劲一蹦一弹,腾身跃上对岸,放开四蹄,旋风般越过所剩无几的蚁群,一口气就奔了七八里路。
唐百州跨在马背上,只觉这马儿虽瘦,奔跑之际平稳异常,耳闻但闻呼呼风声,纵跃之间,总有丈许,心里大是奇异,伸手拍拍它颈侧,道:“马儿,马儿,难不成你倒是一匹龙驹?因何却这么瘦弱呢?”
那瘦马停住脚步,一面轻声嘶叫,一面扭过头来,在唐百州腿上摸摸擦擦,那样儿又是感激,又是亲昵,唐百州又道:“瞧你这模样,豪士侠客,昂藏英雄也不会要你,不知你可愿意跟着我,咱俩个一般难看,倒正是配得上!”
马儿将前蹄在地上轻敲了几下,好像表示愿意,唐百州跃下马来,从怀中取出敷治创伤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