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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从容探手,看似缓慢,偏偏却一分不差的把那突厥女郎射来的金光夹在中
指和食指之间,原来是一枝黄金打制的发簪。
女子以寒若冰雪的声音操着流利的汉语道:“这根金簪物归原主,从此刻开始,芭黛儿
以後和你跋锋寒再无任何关系。”
跋锋寒凝望指间金簪,心中百感交集,叹了一口气,道:“黛儿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把
金簪还我吗?”
比起以前,芭黛儿明显是消瘦了,但却仍然有着那令他一见倾心的美丽。
当年她只有十五岁,是突利可汗钦定的小妻子,随着突利和他麾下高手在大漠追杀跋锋
寒,却遇上一场大风沙,使她在迷途落单的情况下为跋锋寒所擒。
她苗条而丰满的美丽胴体,妖媚得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屈而充满挑战性的眼神,都强
烈地吸引跋锋寒,撩起他深藏的情欲。使两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事後芭黛儿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还随他在大漠草原上流浪了一段日子。
芭黛儿乃现今突厥王颉利大汗军师赵德言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跋锋寒的汉语就是跟
她学的,也是在那时使他对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生出向往之心,决定南来。
为了武道的追求,在一个神伤魂断的晚上,他终於悄悄离开她。
芭黛儿是唯一能令他感到歉疚的女子。
在斗篷的包裹下,她嫩滑白哲的皮肤每一寸都能勾起他最甜美的回忆!
此姝如此吸引他不仅是凭诱人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华、明朗、直爽和少女的天真,形成
一股无比吸引的魔力,使他情不自禁的堕进情网去。
而他亦疯狂地吸引着这本是敌人的美女。
但这一切都变了。
芭黛儿已成了突利的女人,现在她眼中只有恨而没有爱。
从金簪射来的速度和力度,他清楚知道芭黛儿在他离开後的五年勤修武事,凭她过人的
天赋智慧,已成了他可怕的劲敌。
芭黛儿玉容转趋乎静,直瞪瞪的紧盯他,浓密睫毛下的一对大眼睛却燃烧起仇恨的怒
火,一字一宇地道:“我要亲手把你杀死!”
第六章 爱恨情仇
寇仲甫下马车,一名劲装疾服的彪形大汉迎上来施礼道:“定扬可汗麾下先锋将宋金
刚,拜见寇兄。”
寇仲听得一头雾水。他既不像突厥人,虽有浓重北方口音,但字正腔圆,分明是道地的
中土人士。加上随在他身後的四名悍手下,也没半个似突厥人,偏是称自己的主子为甚麽娘
的可汗,讶道:“我听过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甚或刚来洛阳的突利可汗,偏是
没听过定扬可汗,宋兄不是改了个汉名的突厥人吧?”
他这番话可说是毫不客气,皆因以为中了云玉真诡计,踏进突厥人布下的陷阱内。
岂知宋金刚毫不动气,微笑道:“寇兄误会了!敝主刘武周,只是受突厥人封为可汗,
却非是突厥人。”
寇仲心忖那即是做突厥人的走狗。同时心中大讶。
若照刚才云玉真的话推测,就算在这见到李子通他也不会吃惊。但见的是眼前这风马牛
不相关的人物,却使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云玉真和卜天志分别来到他两旁,前着道:“在这里淋雨,不若到屋内细谈吧!”
宋金刚亦作出恭请的姿势,寇仲则是好奇心大起,又感到对方没有恶意,遂欣然朝大门
走去。
芭黛儿长大了,多了以前所没有的成熟风韵,也失去了以前纯真无邪的特质。
跋锋寒听得芭黛儿要杀他,脸容冷静如岩石,不见丝毫波动,淡淡道:“黛儿回去吧!
这是个不适合你的地方,芭黛儿只属於积雪山峰下的大草原。”
芭黛儿柔声道:“当我行囊内放有你的头颅之日,就是我回去之时。”
跋锋寒凝望她好一曾後,蓦地喝道:“突利你不敢现身吗?”
一声冷哼,来自左方竹林深处,然後一名身穿汉人便服,年约叁十的健硕男子悠然走了
出来,在跋锋寒左方二十步许处停下,手上的短杆马枪收到背後,枪头在左肩上斜斜竖起,
形态威武至极,风度姿态均予人完美无瑕的感觉。
跋锋寒不用看也知他这枝由波斯名匠打制的马枪把手的地方铸有一只秃鹰,全枪重达六
十斤,钢质绝佳。在突厥,这枝标志着他武技的“伏鹰枪”已是家传户晓,敌人则闻之胆
丧。
当年跋锋寒被他在沙漠追上时,曾吃尽他这伏鹰枪的苦头,幸好一场沙暴把整个形势逆
转过来,亦使他除了是突利的死敌外,更多出个情敌的身份。
若非芭黛儿乃处罗可汗的亲族,又是赵德言的爱徒,兼之突利眷恋甚深,恐怕芭黛儿早
被处死,以消突厥人这类最难忍受的奇耻大辱。
两人目光相触,有如两道闪电在空中交击,互不退让。
突利像跋锋寒般是典型壮硕的突厥人,虽比不上跋锋寒的俊伟,轮廓粗犷,发如铁丝,
但却另有一股硬朗雄健的男性气概。
他年纪并不大,但脸上粗黑的皮肤和左颊的多道伤痕,却展示出他曾经历过艰苦的岁月
和凶险的锋镝。眼神锐利而冰冷,却并没有把仇恨透出来,显示出高手的深藏不露和武技的
湛深修养。
对视了好半晌後,突利露出一丝森寒的笑意,淡淡道:“区区一个马贼,竟能使我们劳
师动众,跋锋寒你也足以自豪。”
他说的是突厥话,跋锋寒却以汉语微笑应道:“我们之所以成为小马贼,皆拜你们这群
大马贼的恩赐。强者为王,此乃千古不易的真理。如今就让跋某人领教你的伏鹰枪法,好完
成上趟我们未竟之战。”
突利哈哈一笑,改以汉语沉声道:“死到临头,仍敢口出狂言。”
转向芭黛儿道:“黛儿你不是为这一天苦候多年吗?现在我便为你押阵,让你::”芭
黛儿冷冷打断他道:“你曾答应我不会来的。”
突利眼中首次掠过愤怒之色,旋又敛去,以完全违背他性格的温柔声调道:“我是关心
你嘛!”
芭黛儿狠狠道:“有你在场,我绝不会动手。”
再不看两人半眼,闪身便去。
两人都猜不到有此变化,先是脸脸相觑,旋又记起对方乃自己的死敌。
“锵”!
跋锋寒斩玄剑离鞘而出,突利的伏鹰枪则移回前方,只以单手着,枪锋遥指对手,左手
反负在身後,姿态从容好看。
跋锋寒跨前一步,剑交左手,一股凛冽的剑气,像狂风般向突利吹打过去。
突利仰天长笑,手中伏鹰枪颤震不休,发出“嗤!嗤!”枪劲,把跋锋寒发出的剑气撞
得横泻狂流。
霪雨被两股气劲冲激,变成一团往四面八方激散的雾气,把两人笼罩在内,蔚为奇景。
跋锋寒剑回右手,主动出击。
寇仲、云玉真、卜天志和宋金刚在厅内坐下时,寇仲才定神打量这刘武周手下的
大将。
宋金刚的身型虽是彪悍魁悟,但却有张修长秀气的脸庞,配在他的宽肩上似是比例上小
了点,但适足强调了他过人的体格。
长脸庞上有一双聪明机灵、却略带忧郁的眼睛和一张多情善感的嘴巴。
此时他神色从容冷静,使人感到他是个守口如瓶,不轻易露出底细,智勇双全之士。
寇仲不由对他生出些许好感。
宋金刚打了个手势,为他们奉上茶水的手下立时退个一乾二净,布置简单予人“临时就
章”感觉的厅子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气氛严肃起来。
一向巧笑情兮的云玉真亦敛起笑容。
宋金刚用神瞧了寇仲好一会後,哈哈笑道:“寇兄不愧当今英雄人物,只耍几下手段,
便使北方的形势顿时改观,至此方知江湖上对寇兄的赞语,非是夸大之言。”
寇仲微笑道:“只是因缘巧合下,使寇某适逢其会吧了。宋兄是否有要事相询?何不直
言。”
卜天志露出亲切的笑容,赞道:“寇爷的词锋愈来愈厉害哩!”
寇仲一阵感触,想起当年卜天志只当他和徐子陵是两个可被利用的傻小子,现在却寇爷
前寇爷後的叫着,这变化大得使他有点不似真实的感触。
宋金刚平静地道:“在洽商要事之前,请容在下探问一句,寇兄与王世充是何关系。寇
兄请恕在下冒昧直言。”
寇仲苦笑道:“你真够坦白,连我都弄不清楚和王世充是甚麽关系?怕该是『互相利
用』而已。”
云玉真黛眉轻蹙道:“王世充是头老狐狸,你这头小狐狸小心给人吃掉。”
宋金刚笑道:“和寇兄说话确是痛快之至,我亦不想再兜圈子,现今天下群雄中,论声
势自要数战无不胜的李密为首,但论实力则以窦建德和杜伏威不相上下,寇兄是否同意在下
作此谬论。”
云玉真讶道:“李密刚大胜宇文化及的十万精兵,何以实力却落於窦建德和杜伏威之
後?”
宋金刚瞥了寇仲一眼,微笑道:“看寇兄的神情,便知他最消楚其中情况,不如由寇兄
说吧!”
寇仲更觉得宋金刚此人大不简单,因为他显是刚抵洛阳不久,竟能准确把握李密的军
情,由此便可推见其他。
淡然道:“道理非常简单,只从王世充敢以二万兵力进驻偃师,摆出兵胁虎牢的高姿
态,便可推知李密虽胜宇文化及,却是元气大伤的惨胜。不过老杜攻竟陵时亦是损兵折将,
何以仍能与窦建德相提并论?”
宋金刚答道:“李密和杜伏威的分别,在於一个要收买人心,另一个则只求胜利不择手
段。故前者采行募兵制,而後者则从一开始便强徵平民入伍。因此杜伏威每能在短时间内补
足兵源,只要兵器粮马各方面应付得来便成。此法的弊处是兵卒杂而不精,士气散漫。但在
杜伏威严苛的手段压制下,在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出乱子的。”
他说的每句话都深深打进寇仲心坎里,当日就是因杜伏威的人到农村徵民入伍,而使他
遇上素素和李靖。
宋金刚最後再补充道:“杜伏威声势虽盛,照我看却是个没有大志的人。”
寇仲听得心中懔然时,卜天志讶道:“宋将军何以有此看法?”
宋金刚冷哼道:“有大志者,眼光岂会如此短浅,只顾目前之利。”
云玉真插口道:“那李密该算有大志的人了,只看他收买人心的手段便可见一二。”
宋金刚哈哈笑道:“李密确是心怀壮志的人,只是心胸过於狭窄,有一翟让而不能容;
又下蒲山公令追杀寇兄和徐兄,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声威受损不在话下,最大弊处是反
而树立两个劲敌。”
寇仲连忙谦让,心中不由因宋金刚精到的眼光和判断而对他作出更高的评价。不由顺口
问道:“那麽贵上,嘿!甚麽可汗的该是最有大志的人了!但投靠突厥,岂是长远之策?”
宋金刚叹了一口气道:“即使李渊据守关中,也要向突厥称臣,何况我们邻靠突厥,此
乃权宜之计,别无选择。”
接着岔开话题道:“据我所知,李世民的上策院正意修改隋朝旧法,新定的税制名为租
庸调法,大概是每丁租二石、绢两疋、绵叁两、役二十日,不役着每日折绢叁尺,简单易
行,一去前朝弊政,这就叫志向远大,非只是眼目前。”
寇仲大为警惕。
盖对政制的认识乃自己最弱的一环,看来也要学李小子般建立个他娘的甚麽府,定政
法,至少也可予人“志向远大”的印象。
难怪师妃暄要拣选李小子,自己的起步实嫌迟了些许,识见也差了些。
宋金刚的武功若像他的眼光那麽高明,就必是一等一的高手。
同时他有点糊涂,弄不清楚宋金刚为何要透过云玉真来找他?不禁皱眉道:“宋兄仍未
说出今趟找我寇仲,究竟是为了甚麽事。”
宋金刚从容不迫地反问道:“寇兄是否想收复竟陵呢?”
寇仲苦笑道:“当然想得要命。但一来手上尚有几件更迫切的大事要做,而形势更不容
许,我只好等他娘的一段日子才想这个问题。”
宋金刚沉声道:“兵家争战,刻不容缓,岂能久候。现在形势清楚分明,李密与王世充
决战在即,不论谁胜谁负,都免不了大伤元气。在这情况下,只要杜伏威破李子通取得江
都,便会循宇文化及的旧路沿运河北上。而唯一不同之处,由於杜伏威有整个江淮作後援,
不虞有粮食不继之患,那时天下谁还能与江淮劲旅争锋?”
寇仲愕然道:“你好像漏说了关中李家和夏王窦建德哩!”
宋金刚智珠在握般的悠然道:“新秦霸王薛举上趟被李世民所败,痛定思变,正密锣紧
鼓准备大举反攻,那时李渊自顾不暇,那有能力兼营关外,只能坐看杜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