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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水流,他随时可迅速窜退溜动。那种静中带有强烈游移干定的特性,以他自问能洞穿所
有变化的眼力亦大感头痛。
刹那间宋缺已知刚才的略一犹豫,已给这天才横逸的小子抢占得主动和上风。
他的“潇湘水云”再使不下去,不怒反笑的吟道:“石上流泉!”
似水流不断的刀式,蓦地化作一道碧光冶冶、穿岩漱石的清泉活水,水仙刃划出一道蓝
芒,循某一条优美至超乎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弧度,宜取寇仲。
寇仲往另一方错开,横刀格挡,看似迅疾,其实却寓快於慢,化巧为扭。
“蓬”!接著连串兵刃交击之音不绝如缕,宋缺的刀势虽不住扩张,但寇仲已非完全处
在捱打和受尽凌辱的劣势,更非宋缺要他向东便向东,往西便朝西的无法自由自主,而是有
攻有守,且干时有今守缺头痛的自创奇招。
最大的得益就是寇仲终学晓了如何在宋缺惊涛骇浪般的刀法中回气的方法,那是系乎轻
重的把握,攻中藏守,守中含攻。每在全力出击或格挡後稍留馀力,以调节体内真气,当中
微妙处,非是临阵对敌时,是没法掌握的。
有点像每潜游一段时间後,就冒出海面透透气,而不是死命在水底捱下去,宜至力竭气
尽。
在宋缺的庞大压力下,寇仲把浑身解数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把过去所有领悟回来的刀
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配合从宋缺身上新学晓的东西,愈打愈得心应手,畅快至极点。
宋缺刀法忽变,高吟道:“梧叶舞秋风!”整个人旋动起来,水仙刃似是随意出击,全
无痕迹刀路可寻,更因其怪异的身法,寇仲一直力保的优势立时冰消瓦解。
“当”!
寇仲虽千万般不情愿,仍给宋缺令他阵脚大乱,只能苦守致没法回气、神乎其技的刀法
杀得一筹莫展,到第十刀时又给宋缺连人带刀劈得跄踉跌退,最後“咕咚”一声坐倒门外,
只差一步就像先前般滚下石阶去。
宋缺移至门前,低头凝视寇仲,目现奇光。
明月不知何时偷偷爬上院墙,透过槐树的浓荫洒在庭圈中。
寇仲苦笑道:“我没空去计算阀主究竟用了多少刀,希望不是七十九刀巴!”
宋缺脸上泛起冷酷的神色,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你不怕死吗?”
寇仲耸肩道:“说不怕就是骗你。但也相当好奇,死後究竟会是怎麽一番情景呢?麻烦
阀主告诉致致,我对她确是真心的。”
宋缺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立即把他冷酷的神情和眼中的杀气溶解,淡淡道:“这些遗言
留待明早再说吧!”
转身返回磨刀堂内。
策六章 有意无意
雷九指道:“陵爷熟识那种赌法?”
徐子陵道:“勿要再爷前爷後的唤我,我会很不习惯。少时在扬州常见人玩骰宝,也有
玩番摊的,但只有看的份儿。哈!我指的“看”是看那个是赢钱的肥羊。”
雷九指问道:“扬州盛行那种骰宝的赌法?是分大小二门押注,十八门押注,还是以各
骰子本身的点数押注?”
徐子陵答道:“是以前两种方法混合一起来赌,可以押两门,也可押十六门。为甚麽要
问这种问题?”
雷九指耸肩道:“只是随口问问,真正玩骰宝的高手,甚至会用天九牌的方式互赌,只
三颗骰子就可配成各种天九牌,再根据天九的规则比输嬴,趣味更浓。”
徐子陵道:“扬州也有几个出名的赌徒,我们的言老大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从不肯教我
们,他最欢喜把骰子中间挖空,灌进水银去骗人。”
雷九指不屑道:“无论灌水银、铅或象牙粉的骰子,均叫“药骰”。稍高明者塞入铁
屑,再以吸铁石在桌下摇控,配合手法,确可要单开单,要双开双。但这都是低手所为,真
正高手有听骰之术,只凭骰子落在骰盅底部时,互相碰撞磨擦发出的尾音,可把一点至六点
是那个向下的声音区别出来,把握点数。以我来说,可达八成的准绳。”
徐子陵咋舌道:“难怪你逢赌必赢了。”
雷九指道:“这世上并没有必嬴的赌术,骗子亦会被揭穿,看!”
徐子陵望往他摊开比一般人修长的手掌,掌心处正是二粒象牙制的骰子。皱眉道:“我
对巧取豪夺的勾当从来不感兴趣,若换过是寇仲,你想不教他都不行。”
雷九指微笑道:“只要子陵想着这是一种替天行道的手段,嬴来的钱全用来买粮济民,
赌博再非巧取豪夺哩!”
徐子陵惟有以苦笑作答。
寇仲从最深沉的睡眠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仍是盘膝结伽而坐,脊梁挺宜,不但体内真
气尽复,且又再精进一层,五官的感觉更胜从前。
睁服一看,半阙明月早从院墙处悄悄移到头顶上,在月儿青绽绽的光蒙外,闪亮的星星
密密麻麻的嵌满深黑的夜空,动人至极。
寇仲取起搁在膝上的井中月,心中狂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宝刀已和他结成一
个血肉相速的整体,刀子有如获得新的生命,再非只是死物和工具。
他情不自禁的举刀审视,另一手爱怜地抚摸刀身,整个人空灵通透,不染一尘。
“锵!”
井中月条地来到头顶,往下疾劈,平胸而止。
刀气像波浪般往两旁潮涌开去,把庭园老槐的落叶卷上半天。
“锵”!
井中月回鞘。
“这一刀还像样子!”寇仲向出现在门外台阶上的宋缺瞧去,淡淡道:“我还以为阀主
睡了哩!”
宋缺左手收在背後,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来到寇仲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灼灼
生辉,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岂非可惜。少帅刚才那一刀,已从有法晋入无法之
境,心中不存任何挂碍成规,但仍差一线始可达真正大家之境。”
寇仲对他的刀法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谦虚问教,道:“请问阀主,小弟差的是甚
麽?”
宋缺仰首望往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有法是地界的
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
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
寇仲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所谓有法,就是循早拟好的招式
出手,即使临阵随机变化,仍是基於特定的法规而衍生出来;无法则是不受任何招数成规所
限制,从心所欲的出招,故能不落窠臼。”
宋缺悠闲地把收在身後的左手移往胸前,手内赫然握有另一把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
鞘宝刀,当他右手握上刀把时,同时俯首瞧著右手把宝刀从鞘内拔出,柔声道:“天有天
理,物有物性。理法非是不存在,只是当你能把理法驾驭时,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
在,只是他已晋入目无全牛的境界。得牛後忘牛,得法後忘法。所以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
意,只落於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最紧要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意境你明白就是明
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像这一刀。”
宝刀脱鞘而出,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刀劈往寇仲。
庖丁解牛乃古圣哲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於剔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於有间的骨隙肉
缝之中,故能迎刃而解。
寇仲正思索间,那想得到宋缺说打便打,根本不容他作任何思考。
兼且宋缺这一刀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忽然间刀已照脸斩来,刀势封死
所有逃路,避无可避,最厉害是根本不知他的刀最後会劈中自己甚麽地方。
尤有甚者,是这重达百斤、朴实黝黑的重刀在宋缺手中使来,既像重逾千钧,又似轻如
羽毛,教人无法把握。只看看已可教人难过得头脑昏胀。
别无选择下,寇仲忙掣出井中月,运刀挡格。
井中月随宋缺的刀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
“当”!
两刀相触,凝定半空。
庞大无匹的真气,透刀袭来,寇仲几乎使尽全身经脉之气,才勉强化掉对方第一轮的气
劲。
宋缺露出一丝笑意,一边不住催发真气,往寇仲攻来,淡淡道:“少帅能否从这一刀看
出玄虚?”
寇仲正力抗他入侵的气劲,只觉宋缺的刀愈来愈沉重,随时可把他连人带刀压个粉碎,
闻言辛苦的道:“阀主这一刀於不变中实含千变万化,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不过我
也挡得不差吧!哈!有意无意之间。”
宋缺猛一振腕,硬把寇仲推得跌退三步,两人分开。
寇仲心叫谢天谢地,再退三步,到背脊差点碰士槐树,才摆开阵势,准备应付他的第二
刀。
宋缺左鞘右刀,状如天神般卓立庭中,全身衣衫无风自拂,神情欣悦的道;“刚才的一
刀,才是我宋缺的真功夫,纵使宁道奇亲临,也决不敢硬挡,你却挥洒自如的挡了。你若想
听恭维的话,我宋缺可以让你听,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你的成就将可超越我“天刀”宋缺,
成为天下第一刀手。”
寇仲苦笑道:“所以阀土已下了必杀我的决心,否则怎肯恭维我,对吗?”
宋缺摇头道:“你错了,由始到终我都没想过杀你,不是这样怎能令你跨出这一大
步。”
话虽这麽说,可是他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把寇仲压得透不过气来。
寇仲剧震道:“可是阀主你出手攻我时,确是招招夺命,一个不小心,我会把命赔上,
连阀主都控制不住。”
宋缺仰天笑道:“非是如此,怎能把你潜藏的天份迫出来,如若你命丧吾刀之下,你也
没资格得到本人的爱宠和欣赏。”
寇仲苦笑道:“既是如此,你现在为何像仍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样儿?”
宋缺沉声道:“你可知宋某人手上此刀的名堂?”寇仲一愕道:“这把刀又有甚麽好听
的名字。”
宋缺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这把就是宋某藉之横行天下,从无敌手的天
刀。”
井中月突化黄芒,宜取宋缺。若再呆下去,他可能多片刻都捱不住。
宋缺目露笑意,随手挥刀,从容潇洒,配合他英俊无匹的容颜,做如松柏的挺拔体型,
说不尽的悦目好看。
虽是随意的一刀,但寇仲却感到无论他刀势如何变化,位置角度时间如何改动,最後都
会被他挡个正著。
更知绝不可後退避开,因为在气机牵引下,宋缺的天刀会像崩堤的大水,从缺口涌来,
把一切挡著的东西摧毁。
“呛”!天刀生出庞大的吸力,将寇仲的井中月牢牢吸实。
两刀相抵,四目交投。
宋缺摇头叹道:“你仍有最大的缺点,就是能发不能收,如果你现在这一刀是留有馀
力,没可能会被我以内劲紧吸不放。这亦是太著意之敝,小子你明白吗?”
“锵”!刀气潮涌,寇仲整个人被抛跌开去,差点变作滚地葫芦。
宋缺挺刀迫来,刀锋涌出森森杀气,笼罩寇仲。
寇仲凝止不动,天刀划出。
寇仲健腕疾翻,连续七、八个变化,堪堪挡住,又被劈退三步。
宋缺喝道:“好!”又一刀扫来,既威猛刚强,亦灵动奇奥,无痕无迹。
寇仲心知肚明宋缺每一刀均是全力出手,如若一个挡格不住,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谁
都改变不了。忙奋起神威,一刀格去。
闷哼一声,今次只退两步。
宋缺呵呵大笑,照头一刀劈至,刀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
寇仲杀得性起,井中月往上疾桃,“叮”的一声,斜斜挑中天刀,然後往外飞退。
宋缺横刀立定,点头道:“寇仲你可知如论天份,天下可能无人能出你右,这三刀已深
得收发由心之旨。现在就算我真的想杀你,亦必须大费功夫。来!攻我几刀看看。”
雷九指按著几上的骰盅,目瞪凝神倾听的徐子陵道:“多少点?”
徐子陵道:“应是一个三点和两个五点。”
雷九指揭开骰盅,叹道:“你满师啦!”
徐子陵道:“原来是这麽容易的。”
雷九指苦笑道:“我的陵大少,你知否连“天君”席应都栽在你手上,天下虽大,能作
你对手的人,竖起指头恐怕都多过那人数。凭你的武功,加上你的天份,别人一世都学不来
的东西,你在两个时辰内便学晓。在巴东停船时,你可去初试啼声,赢些老本来作下一站之
用。”
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身怀钜款吗?”
雷九指指著自己的脑袋道:“鲁师“戒贪”那两个字,永远盘旋在我脑海中,所以当袋
内的银两每达到一定数目,我会把钱财散发给有需要的人,故现在囊内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