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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双目精芒一闪。
寇仲同时生出警觉,两眉上扬,沉声道…「何方高人大驾光临,请现身
相见。」
一阵长笑声在材後的林木问响起,只听有人道:「寇兄徐兄果然名不虚
传,小弟一向自诩精於潜藏匿隐之术,仍瞒不过两位。」
众犬此时才颈毛耸竖,喉咙「胡胡」作响,徐子陵连忙喝止,一人悠然
从林木间走出来,予人勇猛坚韧的栗悍感觉,肤色黝黑,容貌 实,若不是
双目电芒烁闪,显示出高明的功力,就与道地的农民无异。
不知因他悠闲的姿态,还是徐子陵的喝止有效,众犬停止咆哮,敛止戒
备的状态。其中两只趋前嗅他,来人露出微笑,探手轻摸它们的头,欣然
道:「都是又乖又驯的狗儿,给遗弃在这里太可怜哩!」
他的表情说话均有种发白真心的味道,使两人对他生出好感。
寇仲道:「兄台坐下再说。」
那人在篝火另一边盘膝坐下,道:「小弟张金树,乃燕王高开道座下的
冲锋小卒。」
寇仲和徐子陵恩不到会在此处遇上高开道的人,均感愕然。更从此人的
谈吐风度上同定此君非是小卒而是权臣大将。
高开道是沧州阳信人,在北疆与「鹰扬双将」刘武周和梁师都齐名,武
功高强。隋末时聚众起义,先後攻取北平、渔阳等郡,白立为燕王,建都渔
阳。由於北连突厥,所以宝建德声势虽远胜於他,仍不敢对他轻言用兵。
张金树接过寇仲递给他的米酒,「咕嘟咕嘟」的大喝几口,放下酒 叹
道:「不知是否因是少帅请喝的酒,饮来特别够味道。」
寇仲笑道:「好酒就是好酒。」见他仍不忘抚摸坐到他旁的狗儿,点头
道.日「张兄很爱惜狗儿啊!」
张金树目注狗儿,射出爱怜神色,道:「小弟白少就对牲畜深有喜爱,
乐与它们交朋友,所以见到两位为狗儿费尽心思,心中感动,忍不住走出来
和两位说话。」
徐子陵道:「张兄确是潜踪隐迹的高明人物。」
寇仲却道:「听张兄口气,本不愿与我们交谈见面,不知何解呢?」
张金树道:「我正在武阳作客,闻风而至只是想一窥两位过人的风采,
本无意卷入两位与宇文家的争端去,可是见到两位如此善侍狗儿,晓得遇上
同道中人,那还有甚麽顾忌。」
寇仲哈哈笑道:「来!喝酒。」
叁人轮番痛饮,畅快异常。
张金树举袖拭去肩边酒渍,目注窜闪不停的火 ,道,「两位今趟平白
帮了宇文士及一个大忙。」
寇仲忙问其故。
张金树道:「宇文士及正动脑筋看如何能体面的投降唐室,两位却於此
关键时刻大驾光临,宇文士及当然是求之不得。」
徐子陵听地说话有趣,笑问道:「甚麽是有体面的投降?」
张金树道:「体面的厚薄,由投降後得官的高低而定。」
两人恍然而悟。
寇仲皱眉道:「想不到宇文士及会出卖家族!这麽一来,魏国西面的防
线势将全面失守,宇文化及只有逃回许城等死一途。」
张金树压低声音道:「宇文士及不仅没有出卖家族,还是为家族作出最
佳的抉择。」
两人仞听得一头雾水,旋又醒悟过来。
张金树确有非凡的洞察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现今宇文化及的魏国
四面受敌,绝无幸理,与其整个家族随魏朝覆亡,不若由其中身份特别的宇
文士及向唐室投诚,那宇文阀仍可继续风光下去。
在眼前的情势下,宇文士及肯定可以向李世民换回优厚的投降条件。首
先他乃炀帝的女婿,与李家有亲戚关系,其次是唐室急於在窦建德大军南下
前攻取魏地,宇文士及拱手让出武阳这西线最重要的大城,自然受到欢迎,
最後加上寇仲和徐子陵这另一份大礼,更是姣妇遇上色鬼,一谈便拢。
至於宇文化及,则注定战死的命运,皆因身负弑炀帝夺位的包袱,绝不
容於李渊这类起兵时打正捍卫隋室旗号的隋朝大将。且李家一向与宇文阀明
争暗斗,嫌隙甚深,宇文士及因是驸马爷才能置身事外,投降亦较易为李家
接受。
宇文士及的降唐,该是取得宇文伤、宇文化及暗中同意的。
寇仲沉吟道:「请恕小弟交浅言保,张兄令次到武阳来,是否有特别的
任务?」
张金树爱怜地瞧着迷醉在他的轻抚下的狗儿,淡淡道:「小弟是奉燕王
之命,到来看看唐军的形势。」
寇仲听得差点抓头,皆因弄不清楚他这话的含意,可是因事情牵涉到高
开道的策略,只好按捺下好奇心,下再追问。
徐子陵想起一事,顺口问道:「塞外的形势如何?听说颉利和突利大兴
干戈,张兄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金树道:「双方碓打了几场硬仗,突利还占点上风,怛主动却在颉利
手上,因为突利实力上始终差颉利一大截,无力扩大战果。照目前的形势发
展下去,颉利会请出毕玄摆平此事,平息内哄分裂。唉!我们刚夹在中间,
深切体会到甚麽是叫左右做人难。」
寇仲皱眉道:「燕玉难道不晓得突厥人对我们有虎狼之心?」
张金树叹道:「晓得又如何?边塞四支部队,不论是刘武周、郭子和、
梁师都又或我们燕军,首要是求存。若开罪突厥人,被他们大举来犯,突厥
精骑的铁蹄践踏下,城市会变成废墟,农村将化成荒地,谁敢冒这个险。」
寇仲道:「突厥军这麽厉害?」
张金树道:「突厥人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骁勇善战是与生俱来的,又
远比我们汉人团结,作战时的联手配合如有神助,来去如风,一千人的兵力
足可抵我们汉军万人之众,若非北疆有高山长城阻挡,中原恐无半寸安乐的
士地。」
徐子陵道:「刚才张兄说若颉利收伏不了突利,会请出毕玄说服突利双
方和好,张兄认为突利肯否接受?」
张金树道:「怎到突利不接受?东突厥东有高句丽和契丹,西有薛延陀
和回纥,近年都是声势大盛,假如颉利和突利苦战不休,首先遭殃的将是力
量比颉利薄弱的突利,迫於形势下,突利只有见好就收一途。」
寇仲乘机问道:「今趟宋金刚偕突厥人进侵太原,张兄对胜负有何看
法?」
张金树断然道:「如正面交锋,即使李世民也要吃败仗。」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脸脸相觑。
张金树微笑道:「两位勿要怪小弟说得武断,这确是由衷之言。不过战
争千变万化,并非一两场交战可决定最终的战果。宋李之战将是对李世民最
大的考验,希望他可以过关,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两人听得哑口无言,更不明白张金树内心的想法,照道理他不该希望李
世民获胜的,怛听他口气又似非如此。
张金树压低声音道:「不知是否国大家都是爱护狗儿的人,所以小弟对
两位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这寸不怕坦言直告,北疆诸雄中,除梁师都外,被
突厥利用者谁非慑於其淫威,更晓得若突厥大军真的南下,中土将是生灵涂
炭,大祸临头,没有人能幸免。小弟今趟奉命来作旁观者,正是要对唐军的
实力作出判断。」
寇仲心中一懔,暗估到高开道有降唐之意,关键在於李世民能否击退突
厥人借刘武周和宋金刚的间接入侵。
高开道这种心态代表部份势力较次的割据群雄的心态,就是在大唐军兵
临城下,趁有资格讲条件前先一步投诚。
徐子陵奇道:「为何只有梁师都希望突厥入侵,刘武周和宋金刚竟不被
算在内?」
张金树道:「在北疆绪豪中,以梁师都与突厥人关系最密切,兼且梁师
都有突厥人血统,他早把自己视为突厥人而非汉人。」
顿了顿续这:「至於刘宋两人,若有选择,会侍唐军攻打洛阳时才发动
攻击,好助收渔人之利。」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表面简单的事,内里原来如此复杂。颉利困知悉杨
文干密谋叛乱的事,故不理刘宋两人意愿策动他们南犯太原,岂知杨文干给
李世民轻松得像吹一口气般荡平了,李阀没损半根毫毛,反令李世民声势扩
大,压下太子妃嫔党的凶 。
颉利本打算亲率大军人侵,却给突利牵制着动弹不得,只好由爪牙出
张金树叹一口气道:「与突厥人为邻的日子绝不好过,颉利苛索无道。
今天丝绸绢帛,明天钱财美女,谁应付得了?」
徐子陵沉声道:「一天不能清剿突厥人,我们休想有安乐的日子过。」
寇仲问道:「张兄的燕国邻近高丽,对他们的事该较清楚,不知『奕剑
大师』傅 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张金树皱眉道:「傅采林在高丽人心中已是神而非人,充满神秘的色
彩,据小弟零零碎碎得口来的资料,他是个爱请求完美的人,到晚年才收下
叁位女弟子,都是貌美如花,以幼徒傅君嫱最出色,亦最得他宠爱。」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娘除傅君瑜外,尚有位小师妹。
寇仲道:「有个叫金正宗的人,武功高强,张兄有否耳闻?」
张金树道:「金正宗是高丽王的御前首席武教习,专责训练御南,听少
帅的口气,似和他交过手,对吗?」
寇仲点头道曰「确和他过了几招,胜负未分,大家齐齐船破堕海。」
张金树道:「高丽与契丹为对抗颉利,结成联盟,契丹人在没有後顾之
忧下,不时乔装马贼,侵扰边疆,对边塞的百姓造成严重的伤害和破坏,他
们不但要钱更要掳人,若非顾忌突厥,恐怕早大举入侵。」
寇仲对此已有深刻体会,心想若给自己统一中原,必挥军北征,直捣突
厥和契丹的老巢,条件是必须国富民强,否则只会重蹈炀帝的覆辙。倘能收
服突厥和契丹,便可与高丽人讲和平共处之道,看在娘的份上,怎都不能对
高丽用兵。
张金树又道:「看两位老兄的悠闲姿态,似乎一点不把宇文士及勾结李
世民等来对付你们的事摆在心上,可是两位早有对付计划?」
徐子陵笑道:「我们别的不行,逃跑却有点心得,故从不怕被人算计。
今日得会张兄,令眼界开阔,乃人生快事,不知张兄下一个行程,是否以太
原为目的地?」
张金树拍腿赞叹道:「徐兄确把小弟看通看透。」
长身而起,环视四周狗儿,道:「这几头狗儿令小弟与两位结成知交,
把它们留在这里实於心不忍,幸好小弟在这里尚有点办法,可把它们从水道
运往敝处。」
两人大喜,忙站起来道谢,事实上中人亦正为此惆怅。
只从这点,巳使两人打心底愿交上这样一位朋友。
际此兵慌马乱之时,张金树仍肯为狗儿背上 烦,可见这人的爱心。
张金树又压低声音道:「两位要往许城找宇文化及算账一事日现已轰传
四方,兄弟仅在此况两位旗开得胜,了结心事。」
说罢竟脱下外衣,把狼肉包裹,道别後 然烦着群狗去了。
两人看得胸怀大慰,自行分头上路。
第五章美丽师妹
徐子陵和寇仲避过武阳,直趋元城,岂知宇文化及的败军亦采同一撤退
路线,且沿途大肆掳掠,烧杀抢夺,元城、莘县、武水等三座位於许城之北
的城池和附近乡村的百姓纷纷逃往大河或避人山区,不幸天降大雪,使逃难
者不少冻死途上,尸骸满野,令人不忍卒睹。
遇上烧村夺粮的散兵游勇,两人毫不留情,出手歼灭,搜得的财宝,尽
济难民,希望他们能在魏境外得到美好的生活,所以抵达许城外时,两人都
不名一文。
寇仲不脱「神医」本色,取出沙芷菁的九针,在徐子陵协助下,以长生
气为冷病受伤的难民治病。
大雪暂时舒缓魏军的困境,令唐军无法衔尾穷追。不过任谁都晓得宇文
化及大势已去,否则怎会纵容自己的部队,任得他们荼毒地方城乡,显是人
心离散,再不受军纪约束,重演当年隋兵令人发指的暴行。
照两人观察,魏军在败返许城途上,不断有人离队逃窜抢掠,能随宇文
化及返回许城者,恐怕只剩下宇文化及的子弟亲兵。
两人来到一座山的之上,俯视座落东方的魏京许城,途上所见的城池,
以此城最具规模,城高墙厚,兼有护城河,虽达比不上洛阳、长安那种大城
池,仍有一定的防御功能。
通往许城的官道上不时有魏军往返, 却再不见逃走的难民,当然更不会
有商旅游人。
天上鸟云密布,似在酝酿另一场大雪,两人在一处草丛藏身,静候黑夜
的来临。
寇仲双目凝注许城,沉声这:「入城後我们立即找老侯,只要摸清宇文
化骨所在,觑准机会,全力击杀,然後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庆祝。」
徐子陵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宇文化骨脑袋内想的是甚麽东西?以前
杀死炀帝後,率兵返北方时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