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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洵也温言回答:“大嫂客气了。”
何钟灵知道她眼中这位公子,似乎表情对谁都是一样,她也不介意,悠悠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就叹一声:“今日我这趟来,兴许二公子要怪罪妾身唐突了,也如刚才说的,实在有事,不然也不欲登门,叨扰公子静修。”
沈洵还是温和中带着客气,“大嫂见外了,刚才没立刻出门迎接才是失礼。有事不妨直说。”
何钟灵眼中浮现出缕缕白雾,丝丝凝视渐低道:“有事相求,就不知二公子肯不肯帮了……”
沈洵看着她,似乎停了片刻,轻言道:“大嫂的事,能帮的必定不会推辞。”
何钟灵缓慢的说完了一句话,见他这样回答,微微就笑了笑,“公子确然磊落,倒是晚晴一直小家子气。唉,主要此事事关重大,晚晴只怕还要再小气一回、能不能请,公子屏退左右?”
她直接把闺字晚晴都带了出来,素锦在门前迅速抬了抬头,连她眼中都不能再有平静。哪有这样的事?屏退左右,简直闻所未闻。
她不能沉默,立刻就要出言提醒何钟灵,以她少夫人的身份,和沈洵相处本就不应该了,遑论独处,要果真屏退了左右,留他们在房中传出去还不知掀起多大风浪。
这简直触了禁忌的底线。
可沈洵非常及时的一记眼神,生生止住了素锦喉咙里的话。她抿了抿双唇,只能忍着不曾出声。
沈洵双手交握,柔和的一笑:“大嫂究竟什么事?”
50、卿卿白发
何钟灵眼含波光,心里知道他是不可能顺应要求,这本也在意料之中,她低头轻抿起薄唇,停顿片刻后,便挥了挥手,将自己带的丫鬟遣了下去。
荔儿等看见,脚步一抬立刻就要进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何钟灵。
她自己将姿态做了,就一语不发的自顾沉默,就像在酝酿什么样的大情绪,却迟迟没有下一步。
沈洵幽深眸子动了动,道:“荔儿你去把门关上吧。”
荔儿脸色变得极多,艰难的看着他,这这,小叔子跟嫂子一个屋里处着,本来就够不妥,连门都关起来了岂不是大大的严重?
她第一次在门边磨蹭了起来,没有遵从沈洵意愿。
过了会,倒是素锦突然默默投了个眼神给她,荔儿心中一凛,这才不情不愿离开了房间,将两扇门关起。
这也算不动声色给何钟灵面子了,没有把丫鬟全打发出去,实在是因为不可能的事。但关起了门,此处就也算个隐藏空间,何钟灵再有难言之隐,该说也该说了。
何钟灵轻叹了一声,“二公子到底心细如发。”
素锦尽量让自己透明,她待在屋中,却不能明确妨碍到另外两人,沈洵留她在屋中,其用意彼此相知。
沈洵碰了碰自己手边的苦丁茶,素锦会意,立刻上前给何钟灵也烹上了一盏清茶。沈洵方道:“大嫂慢慢说。”
何钟灵拉出袖子里的手帕子,轻轻点了点眼睛下:“如今我也不怕二公子将我看轻了,今日我既来就是顾不得什么了,还请二公子、”
接下去发生的事,终于让人明白为何她要求遣出下人,连她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让待。何钟灵大出人意料的,忽然就屈膝,直直自椅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面上。
“还请二公子,无论如何救救我何家、妾身来世结草衔环也定报答公子大德!”她凄然泪流出,仰望着沈洵字字说道。
事情转变的如此之快,如此出人意料,素锦捧着热茶的手一抖几乎都要尽数倾倒而出。那一袭裙裳美丽高贵的沈家少夫人居然这样就跪下来,此刻情景怎不叫人乍舌不已。
看得出连沈洵一瞬间都惊住,何钟灵往前跪了有段距离,此刻与他就比较近了。他条件反射般把手伸出,幸好刚刚反应过来就立刻克制住了。手掌握起放到一侧,那边素锦已是飞奔过来,抓住何钟灵的手臂:“使不得夫人!您是我们公子的长嫂,怎么能对公子行这样的大礼呢!”
沈洵几乎同时开口:“大嫂、快别……”
何钟灵却未曾顺从素锦的搀扶,她继续语调绵柔、轻泣的注视沈洵:“公子不答应,妾身不能起来。”
这话实在是太倔强,几乎也在逼着沈洵般,素锦拽着她只觉得力气根本没用,此刻听她如此言辞更是只有放弃了。
她心中叹气,拿眼角瞥着沈洵。沈洵彻底将手中的茶推到一边“在能力内的事,我定然不至推辞,大嫂根本不必如此,何况您……何出此言呢?”
素锦在何钟灵旁边跪了下来:“夫人这是要陷我们公子于不义中了,公子身有残疾,更无功名在身,夫人的娘家贵为一品尚书,此时夫人却跪在这里求公子施援手,岂不让公子糊涂?”
她一个丫鬟在何钟灵这夫人身份面前也只能作此姿态,何钟灵用手帕拭泪,间或看了眼素锦心里转过百种念头。
这丫头次次说话均出人意表,言辞锋利着实不似普通奴婢,对主人维护之心甚重。
何钟灵已是仰起脸,泪垂双颊低低说:“如今晚晴的父亲已是妄担着一品的名声,不上朝堂早多时了。二公子是深居简出不知道,此事老爷跟你大哥都无能为力,毫无办法。逼不得已只能求二弟了……”
这句二弟喊的意切深沉,素锦知道在这种境地下,沈洵肯定说不了话,她暗地咬咬牙只得再道:“夫人求错了,若连老爷与大少爷这样身在朝堂为官之人都无办法,公子也只能更加是有心无力。还请夫人不要再跪,起来说罢。”
她能不跪着说话也能让人少受些冲击,可何钟灵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听到素锦质询她找错人,她便眼含着希冀,终于说道:“但二公子与贺家嫡孙是那般的密友,只求你在贺公子面前能周全几句,此事、倘若能得贺家在朝堂上襄助我父,定能化险为夷。”
这样的话让身旁的素锦直接愣住了,真是想不到少夫人竟是抱着此种想法而来,大胆的有些不可思议。沈洵把轮椅推前几步,到底还是上前扶她了,手托在她的肘部时就说:“嫂子我虽与贺胜有交,但只是泛泛,您先起来,坐下来我们好好再说……”
沈洵当然不会多用力拉她,便只是那么个动作,然而何钟灵至此也没有就势起来,于是沈洵的手就微微僵住,收回也不是。
何钟灵又顿了顿凄然道:“二公子这是不答应了?如若公子也不肯相帮,我父真是危矣!”
其实她便真如她所言两人是密友,对于朝堂之事,也断没有什么私交可讲的。何况贺家那样的家族,越是大家族,规矩越多,公私很分明的。
何钟灵明显便是不懂朝堂倾轧,权贵间彼此人心隔肚皮的相处之道,只是要同她解释,却也难。
素锦垂首在一旁,沈洵沉默着,看何钟灵一袭艳容失魂落魄,妆都有些败落。他半晌道:“大嫂所求我一定尽力而为,但贺言梅我只能说,贺家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此话是实实在在的,更别说贺柳前段时候出的那事,贺阁老正考察这位孙子呢。就算沈洵同他说了,贺言梅也同意了,但他的话哪还会有从前管用。
但何钟灵眼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她眼里就亮起了微光,仿佛喜极而泣道:“只要二公子愿意代为向贺家说话,妾身也必不会再有所求,在此先谢过……”
眼看她身子一晃,似乎又要滑倒,素锦立刻抓住了她,“夫人,还是快起来罢!”
然而何钟灵不知是脚软还是怎的,刚徐徐要站起,忽然脚踝一颤冷不防又栽下去。这次素锦没能拖住她,沈洵用双手迅速握住了她双臂,让她得以重新站起。
素锦已高声叫道:“快伺候少夫人!”
门外候着的红扇喜鹊鱼贯而入,两人一个拉一边搀扶着何钟灵,何钟灵冲着沈洵展露微笑:“真要谢谢二公子。”
沈洵微微颔首:“夫人客气,交代的事定会尽力。”
就是丫鬟进门这短短时间,何钟灵脸上的泪已是擦干了,衣裳也整理整齐,丝毫不会叫人联想起她刚才的遭遇。在丫鬟的搀扶下,她转身步履轻柔的即将步出门外。
“大嫂似乎落下东西了。”谁知沈洵随即在身后说了一句话。何钟灵脚步微顿,身子扭过来,看见沈洵将她刚才掉落的手绢拿起,轻声道:“大嫂刚才不留意,绢子滑掉了。”
何钟灵立即笑容浮现,趋前几步接了过来:“实在是我粗心,倒显得二弟愈发细心。”
两丫头垂眸低首,都往地上看。何钟灵又回去,这才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沈洵手指按了按眉心,听素锦一旁道:“公子刚才应该等少夫人出去了,再差奴婢把帕子送去才是。”
闻言他顿了顿,道:“终究是落到我这的,再叫你去不妥。”
帕子的事不管叫她或者叫其他丫头特意再追出去送给何钟灵,都显得刻意了,这样欲盖弥彰反而极易落人口实。沈洵大大方方当面说出来,看似不太好,其实要比单独再叫丫头送去好得多。
素锦多少有些心中不虞,她过去靠在沈洵身边:“公子真要为了这些去找贺公子?”其实问了也白问,她也清楚沈洵是什么样的人,在任何情况下他说出的话都不会是搪塞,即使方才迫得他答应他也会言出必践。
沈洵看了看她,抓了素锦的手,轻声道:“对不起,我得给贺胜写信,你帮我磨墨好么?”
素锦根本无法拒绝,她只能随着沈洵来到书桌旁边,凝眉低落道:“公子也不必急在一时,贺公子现在人在不在家中,能不能接到信都还两说,您虽然答应了,难保少夫人回头再觉得您敷衍。”
察觉到自己说完话后沈洵的目光就停留在她的脸上,素锦遂闭口不谈了。沈洵微微用力把她扯到了腿上,淡笑道:“我倒极少看见你动情绪了。”
素锦不言语,一方面又想再站起来。“别动。”沈洵忽然严肃道,双手一收竟从她头上揪下一根白发。
素锦均吃惊,看着那根细细的发丝从沈洵手间滑落,沈洵的表情刹那也极为难辨。他看向她蹙起眉心:“素锦,你,”让她心里也打了个突。
随即便要从他身上下来,谁知她猛一动竟让沈洵腿上传来阵阵刺痛,他一时没控制住表情,便低呼了出来。
素锦落地后立刻就蹲下检查他的腿,“公子刚才有感觉了?!”
沈洵只觉痛感稍纵即逝,喘了口气之后就平顺多了。素锦脸上有些许惊喜,两手都按在他腿上,当先就想掀开他衣裳看看。
被沈洵抓住手,温暖带点战栗的温柔,他笑道:“现在已经没感觉了,晚上再替我检查吧。为我磨墨。”
51、官家千金
红扇一语不发跟在后头,到底还是喜鹊大胆些,鼓足气问道:“夫人刚才是?”
何钟灵冷冷一笑:“刚才是什么,关门说话,还是手绢落下了?”
喜鹊眼内神色变幻,有些拿不准夫人的意思是单纯询问还是想让她们都装没看见。是以没法再抖机灵,只能恹恹的跟在后头。
“他连夫人的手绢都不要,看来不会太尽心帮助您。”红扇努力猜测着她的想法,小心道。
何钟灵看样子心情也不是太好,面色一直淡淡的,对两个丫鬟或多或少试探的话语也不热心。“古人还有三顾茅庐呢,这求人办事哪有一次就成功的。”
将两个跟随的丫鬟都说的哑口了。
何钟灵拖曳着华丽的布裙,回到了归雁园,幸好她也不再要丫头伺候,红扇和喜鹊就都退了出来。两人方才虽然跟了这么一趟,但到东府的发展却不由自主叫她们从心底捏一把汗。
喜鹊见只有红扇在旁,且也异常沉默,终于忍不住的道:“我是越来越弄不懂咱夫人的想法,我怎么觉得,有些害怕呢?”
红扇这时瞧她一眼,眼底深的如墨看来也不平静,但她仍低低告诫了喜鹊一句:“别忘了才先都发过誓了,快收起那些想法。”
发誓归发誓,架不住喜鹊看着何钟灵的做法心惊。话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她声音更低却也更急切道:“我是说如果夫人想、不把我们带去不是更好吗?”
到底没敢红口白牙说出来,饶是这样红扇仍如被蛰了一下瞪她:“夫人有心来找二公子,带我们来不过是做个见证,到时就算老太太或者大少爷问起,也没能人诬赖到夫人。”
喜鹊索性把头低下不露出表情:“我瞧那二公子是个聪明的,就怕到时出什么事来。”
红扇咬着牙道:“你顾虑的那些都没用,咱们做奴婢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时候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