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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岩突然也有些后悔,刚才那一步他迈出去就好了,早知就让他来搀扶素锦走了这一段路,也不至成如今这局面。
“行了,都让开!”一匹白马此刻忽然疾行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意气风发的新郎倌,贺言梅胸前绑着一朵大花,脚一蹬就从马上下来。
俊郎就是俊郎,梅郎第一次穿大红喜袍,眉眼仍然挡不住的风流俊逸。他朝着素锦那里看了一眼,就笑着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沈洵也沉默的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这么多人的比钉子还要深入的眼光,贺言梅居然面不改色,也能脚下丝毫不停顿的来到了素锦身边。
“夫人,还没过门,就这么给为夫面子。”
三个人互相站着对望着,贺言梅一声淡淡的笑语随风传进了盖头内。
百姓心里都在感叹,这贺家梅郎,自从上次洛阳名妓的事件,让他名声大臭之后,都以为他娶不到女人了,哪想到还能遇上和沈家这般奇妙的姻缘,世上的事真是难说啊难说。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贺家公子再遭人唾弃,那也是一表人才啊,何况这次还是皇帝指婚,那些被富家千金嫌弃的面子里子,都赚个够本回来了。
贺言梅一撩起下摆,恭敬的伸出手:“夫人,请。”
只见那一直站着没有动作的新娘,真的神奇般伸出了手,搭在了他手心。
至此,至少来送嫁的沈家一行人,还有宫里派出来的许多人,都能松下了一口气。贺言梅搀着她走到了轿子前,轿夫立即撩开了门帘,素锦弯身坐了进去。
轿帘门放下,外面沉寂许久的锣鼓声乐终于盛大的奏响了。
八个轿夫一齐用力,缓缓抬起轿子开始前行。几百双的目光,都随着这铺陈的十里红绸锦缎,逐渐移动着。
贺言梅也重新骑上白马,在队伍中带笑前行。沈东岩夫妇不由得跟在后面走了几步,他们此时的心情,绝对与眼望着亲生女儿出嫁一样,甚至还要心痛不舍。
沈洵脸色苍白的坐在台阶前,此刻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所有的心思,都追随着那么一顶红轿而去了。包括他。
突然之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从沈家正门冷不丁冲出来一个人,朝着轿子就狂奔而去。“明明就是个奸臣之后!冒充什么千金小姐!充什么小姐!鱼目混珠!”
都被这显得撕心裂肺的声音震撼,待众人回了神,才发现骂人的是个女人,鬓发都已纷乱,耷拉下来在耳边,面容倒是貌美,只可惜此刻脸上的神色太过狰狞,让人纷纷都移开了目光。
沈东岩夫妇二人一看见她,立即脸色大变!
台阶旁,沈洵眸色骤然收缩,方才事发突然,何钟灵人就从他眼前跑过,他竟然也没能将她拉住。片刻,他只能一声厉喝:“大嫂!”
何钟灵还要向前冲,对沈洵的话充耳不闻,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失常,始终指着轿子谩骂不休:“你分明就是我们家里的一个奴婢!叛逆留下来的野种!凭什么欺骗天下人!还敢顶着小姐的身份出嫁!”
一阵似呜咽的笑声从她嘴里传出来,青天白日的,竟是笑的围观百姓毛骨悚然的。加之沈洵刚才对她的称呼,谁也没料到此人竟就是沈府的那位少夫人!
变故发生,贺言梅几乎立时勒停了马,一扫脸上微笑,喝道:“还等什么?!不把人拿住!”
侍卫们一拥而上,何钟灵尽管出其不意,往前冲的再快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带刀侍卫们的对手。还没到轿子前,已经被三个侍卫制住了,她拼劲力地甩手挣扎,其中一个侍卫在她膝弯处踢了一下,她便不受控制的跪到了地上。
人群中发出了唏嘘,何钟灵头上钗环,都在此时跌在了地面上。她有些僵硬的抬起头,扫了扫众人仍在冷笑:“她就是贱人、年家留下来的野种……”
淑云夫人浑身发抖,白着脸色立时指着大叫道:“把她嘴捂住!”
那些侍卫也是木头,这种境地下竟然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还任由何钟灵信口开河。但木头经过点拨,也终于用一块布塞住了何钟灵的嘴,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声,却也最终流了满脸泪,半句声也出不了。
贺言梅冷冷看着,这时候露出一丝笑,竟有些狠意。
沈东岩看见了,当下就冷汗从每个毛孔里透出。他面不改色,立即走下台阶,拱手向四周围观百姓,朗朗致歉道:“这正是家中长媳,疯癫已有些日子了,今日大婚以至看管不严,使她出来污了各位的眼睛耳朵,实在对不住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起码是把面子上的事罩住了。听了这话,何钟灵眼泪流的更凶,围观的人看见她的形态,确实与沈东岩口中形容的“疯癫”也无差别。可是,总有些话,是用“疯癫”也遮不过去的。
她刚刚虽然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却句句惊雷,特别是最后一句,连沈家夫人都变色要堵住她的口。百姓中眼明心亮者,多是人精,若说对此不多心,怎么可能呢?
沈东岩夫妇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尽管亲自抱拳解释了一番,可沈东岩脸色却没有更好转起来。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自古难收,坛子口好堵,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将沈府自己的家丁唤了几个来,都是孔武有力的莽夫。“你们速速将少夫人带回归雁园、在我和夫人回去前,一定要严加看管!”
贺言梅马上高坐着,看沈东岩已经下令,将何钟灵自行拖回到屋中。尽管他目中冰冷依旧,却也未在追究什么,手中拉起马缰,再度缓缓前行。
这事件发生的时间虽然短,自始至终,轿子里依然安静,里面的人对刚才咒骂的言词,似乎更不放在心上一般。
沈东岩走上前再度深深揖了一礼:“姑爷,见谅了。”
贺言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在旁人猜测他会如何发作时,半晌后,他也挥手道:“亲家公,好说。”
沈东岩露出笑,无数乐声又开始齐鸣,路人伸长了脖子在张望,脸上仍是兴奋难抑。繁华到梦幻的庞大送亲队伍终于缓缓驶出这条街,但许多人,却都还在不舍的望着,仿佛还期待能重新看到同样的绚烂意犹未尽。
淑云夫人紧绷的神经,也随着队伍的消失,而终于疲累的松懈了下来。
过了半个钟头后,百姓们才逐渐散去。地上许多散落的礼花,有很多孩童奔跑着捡起来。看热闹的人此刻都产生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谁家娶亲能这么热闹呀,太有料了不是。这回去以后聊天,起码能有一个月都不得无聊。
淑云夫人走进了归雁园,却没有去看望何钟灵。而是来到尽头的书房,推开了沈文宣的房门。
沈文宣在书桌前,却是背对着,目光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像是也在出神。
淑云夫人凝视他片刻:“宣儿。”
沈文宣稍稍侧脸,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婶母来了。”
淑云夫人缓缓走过去,目光却在这过程中变得哀伤,她最终停顿在沈文宣的身后:“宣儿、今早临送嫁前,……我还特意来提醒你,让你看住你的媳妇,为什么你没有?”
沈文宣似乎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她要离开,侄儿也拦不住。”
“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淑云夫人定定望着他,唇角溢出一缕悲哀的笑,“我让你拦住她,这句话,或许还提醒了你吧?”
话音落下,沈文宣终于自桌旁转过了身,这一看之下,淑云夫人也暗惊,他正当壮年时候,鬓角处竟然都隐约见了白发。
他像是也在很认真的看着淑云夫人,“婶母说的是指责的话?”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也一本正经的问起来。淑云夫人惊怔之下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些事,她于是更加明了,因此心中的悲哀之情也更甚了。
她几乎是含泪的注视沈文宣:“宣儿,我曾对你讲过,我待你和洵儿、都是一样的……洵儿若有什么,我也会给你。这些年我的做法,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也会给我?”沈文宣静静抬眼,眉头微微拧起。
淑云夫人手臂虚软,只得无力的撑着桌面勉强站立。她目光瞥向一侧,泪光晶莹,今日,让她伤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沈文宣道:“怎么会一样呢?婶母,其实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洵弟的天纵奇才,我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从小就是,他一直在家族里领先所有旁支,我也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得到的那些成就,在洵弟眼里也都算不上。”
淑云夫人几乎连话也说不上来:“你!”
她的手指抬着,似乎想碰他,片刻仍是只能堪堪垂下来。心力交瘁的迹象是那么明显,声音包含沉痛:“你可知道,你今日纵容她一时,晚晴这一辈子也就算毁了!别说皇上不会放过她、可能会让她做一辈子的‘疯癫’女人!你们夫妻的情分啊,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为何就能这么狠心?”
已经没有什么质问了,淑云夫人彻底把底牌揭了出来,她的确是当家主母,平日再怎么睁只眼闭只眼,还是能够看出端倪。
沈文宣又转过了身,将桌上的书一本一本理起来,却再没有说话。淑云夫人在背后看着他,心碎了彻底。
也许她今日也才发现,她一直把命疼的孩子,以为自己已经带着他活在了阳光底下,蓦然转过身,却才恍然回过神,原来他根本还是在阴影中没有走出。
她脚步虚浮的走出来,扶着门框,也许今日这大宅院中,她们母子二人,正好是最绝望的两个人。
素锦坐在轿子里,起先还平稳,可是她只觉得到贺府这段路走了很久,到后来根本一点喧嚣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可轿子还在走,但突然晃了一下,接着就有更多的晃动袭来,让她头晕的同时全然是迷惑。她双手抓着轿子两边,努力维持平衡。轿子外面也是沉寂,如果不是还能听到轿夫们整齐划一的步子,她甚至都怀疑连外面也没有人了。
但是轿子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她双手齐用都快控制不住身体了。她忍不住想掀开轿帘看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在又一次晃得滑下之后,她伸手想把门帘拉开,触手下去,浑身血液却都凝固住了。
她开始奋力去敲:“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这轿子外竟是多出了一层挡板,一层坚硬的,仿佛门一样的木板。手捶打上去咚咚闷响,但丝毫撼动不了。
素锦有些慌了,这挡板什么时候出现的,什么时候放下的,她一概不知道。在这轿子里她就心如死灰,可并不代表她感受不到周围的异常,何况眼下的境况,根本可以称为诡异了。
轿外竟然真的传进了声音:“小姐,您别叫了,再忍一忍,也就快到地方了。”
那地方显然不会是贺府了,素锦略略喘息起来:“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不是轿夫、你们是什么人?”
她又开始砸门:“为什么要关着我?!让我走……”
门外顿了片刻,又叹道:“小姐还是别叫了吧,小的们可以告诉你,这地方虽然你不知道,但你叫破了喉咙也是没有用的。您先别慌,就且安安静静的待着、别的也没办法,只能先到了地方您再说话儿罢!”
对方如此恫吓,素锦更是浑身泛冷意。连轿子上原来的小窗户,都被木板挡死了,此处显见得幽静,就算将她丢在此处,关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之后她又敲了几次门,外面却都不予理会,除了赶路沉重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人回应她一句。
素锦勉力镇定,她的手不由自主缓慢伸向嫁衣的口袋中,嫁衣的袋子其实很细小,但若说还有什么能带的,那就是她的针。
一根细长的钢针,在医者的手中,是既能救人,也能杀人。轻喘了片刻之后,她做了从坐进轿子中那刻起,就一直想做的事,她把钢针直立,对准手腕深扎了下去!
…………
醒来的时候,全都是漆黑的。
她甚至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醒来了,她也不认为自己能醒来。
但她很明显躺在一张床上,即使周围漆黑,五指都不见,但是身体下的感觉,却还是又真实又温暖。而且就在她挪动的时候,从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这痛楚让她很久都没有再动,躺在那里,也许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仍活着。
半晌她才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碰了碰,明显是纱布包着,接口也处理的很仔细。她那一下伤口虽小,但失血肯定不会少的。
身上所有的针都被收去了,她用没受伤的手,一点一点摸索,摸到了桌子、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