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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人,她由衷感激的笑了笑,其中也不无歉意,方要说点什么,视线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线光亮,紧接着,杀声骤起。
是对岸,火光冲天,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不知为什么,心突然揪起来,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她赶到对岸,去面对一场厮杀。
轩辕尚的目光沉下,然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摆了手,便有人备了船只。
洛雯儿上了船,心却早于过耳的夜风飞到了对岸。
火光凌乱,如星落平原。
四围或躺或卧数十个黑衣人,还有几个被同样黑色装束的人反剪了手臂,强行跪在地上。
无声,无息,唯夜风低叹,唯水声轻吟。
那些装束严谨的人皆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远处亮起一星火光,眨眼间便连成一片。
如夕阳照海的潋滟中,一行人迤逦而来。
没有华盖,没有宫扇,然而当先那人依旧风采卓绝,华贵无双。
一袭雪衣,一头青丝,于光中翻卷,仿若云雾升腾,耀出一片璀璨金芒。
船,不知何时停了。
心,亦不知何时定了,却仿佛这浮在水面的小舟,欲静未静,欲行难行,就在水波中微微漾漾。
她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平静的像水,波动的像光,就那么追随着那个身影……一瞬不瞬。
她看到有侍卫上前,跪地行礼,说的什么大多没有听清,却拾得“无夜”二字,长睫不禁颤了颤。
然后便见那人转过身,目光似是直直射向这边,又好像掠过她,扫向所有人,扫向九州大地。
“无夜,狼子野心,竟以神龙为名,屠我无涯儿女,害我百姓性命,此等逆天之行,罪不容诛。今点军二十万,发兵无夜,为我无涯讨还公道!”
“吾王圣明!”
“吾王千秋鼎盛,万寿无疆……”
呼声伴着水波一层层的飘开去,于夜风中荡起回音。
洛雯儿的心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他同乘车架返回盛京的那一日。
那一日,亦是山呼如雷,长风如啸。
又仿佛回到了他带她走遍天下的那段岁月。
那时,他们方离开雪山,皆是一身的伤。他抱着她从队首走到队尾,再从队尾走到队首,在众人的山呼声中,满脸皆是喜悦,皆是意气风发。
想着想着,唇角就不觉衔上笑意。
眸底却浮出无奈。
是了,那时,他在她身边,而现在……
目光微凝的瞬间,似乎恰恰对上他的视线。
亦是在这视线交接的瞬间,她仿佛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知是来自他,还是来自她,却是牵引着她,直直飞向他……
然而当眼波一闪,她还在原地。
只是那目光仍在,那么热切,那么忘情,那么执着,那么……绝望。
可是待她凝神细看,他已经调开视线,转身走了。
他,走了……
就像来时的云雾铺卷,转瞬,又倒卷回去。
周围嘤嘤嗡嗡,是无比的兴奋。
她的心有些凉,仿佛夜风灌了进去。
她反复回忆他的目光……那一切,难道是她的错觉?
毛毛攥着她的衣摆,眼睛死死盯住璀璨消失的方向。
亲亲的爹是当今王上……
他的爹是当今王上?
他低下头,紧紧咬住嘴唇。
他的爹,果真是位大人物!
☆、625身份败露
更新时间:2014…03…03
麒麟庄的南园,偏僻,但不荒凉。
此处高树林立,蓊蓊郁郁,又有溪水穿流,不待走近,已觉清新沁凉。
据说每至盛夏,尚靖都会携家人来此处避暑,其中还建亭一座,名曰寿山亭。
虽为亭,却宽敞如廊,依山势而建,又隔了若干的小间,可于不同角度观景纳凉。
四围垂以细竹帘,可挡日光,却又于水晶石桌面投下细碎横影,随风而动,煞有情趣。而若夕阳西下,便将帘卷起,只留霞影纱于风中飘摆,将夕阳染作各色光影,如梦如幻。
行走其中,可以想象尚靖家族当日的奢侈惬意。而廊柱上又有潇洒墨迹,据说都是天赐郡主尚可颐随性所作。
洛雯儿不懂诗,然而信口读来,也觉词句清丽,或气势如虹,或泄露了小女儿的心事。
不由想起那个嚣张傲慢的王妃。
她有点记不清尚可颐的模样了,但凡想起她,霍然跃至眼前的就是一双仿若金鱼般暴突的眼,静静的停在那,定定的看她。
还有最后那刻,她留在千羽翼的怀中,那骤亮而又骤灭的目光。
若是没有生在尚家,若是没有嫁给千羽翼,这个姑娘大概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快乐生活。
虽平凡,但幸福。
其实想来,她与她何尝不是一样?不过是想要独占一个人的感情罢了。
尚可颐有才气,有傲气,或许终会遇到一个能够欣赏并疼惜她的人,若是……如今当也儿女成群了吧。
她的手在那墨迹上轻轻拂过。
买下庄子的时候,有人建议她除了这些痕迹,因为他们都很讨厌那个跋扈的女人,也痛恨尚家的视人命如草芥。如今,这个家族终于灭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洛雯儿却让这些字迹留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些字,那个也曾青春美丽有过无数幻想的女人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她在亭中立了许久,卷起一切奢靡,只看着夕阳西下,直到剩下最后的碎光,将脚下层林浸染,方举步下山,沿小径往林深处而去。
行不多久,便见一片开阔的花圃,种的皆是那种至今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此刻,正开得热闹。白白的一层,如铺了细雪。
风过,花香袭来。
大约是土质有异,原本类似丁香花的清寒中多了几许华丽之气,就像素绸绣了繁花,顿时旖旎起来。
而且,由初时的两株,发展成如此盛大的一片,小凳子果真用心。可是,为什么呢?
她蹲下身子,细细抚过柔嫩的花瓣。
小花似是有感应般蹭着她的指尖,仿佛调皮的小猫。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起身,向着院中静寂的小屋走去。
脚步踩在鹅卵石铺就的窄路上,声音低细且单调,无形中延长了这条短短的小路。
然而,终是有尽头的。
她站在那扇木门前,看着因了几日前那场雨,竟是生出了几朵蘑菇的门边,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门……
“姐姐……”
若是他不出声,洛雯儿几乎看不到在如此阴暗的光线下,宽敞大床上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不见长大,亦无任何变化,好像一直默默的存在,好像生怕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于是她静静的走向他,在距离床边三尺处站定:“若是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走?”小凳子欠起身。
这一动,伤口再次痛起来,额上顿时冒出冷汗。
“我这一身的伤,能上哪去?”疼痛令声音都发颤了,然而顿了顿,有些疑思的睇向洛雯儿:“姐姐,你想撵我走?”
洛雯儿的目光无一丝波动:“怎是我赶你?无夜出事了,你不回去吗?”
“无夜?”这一声轻微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自言自语,而后仿若叹息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洛雯儿偏偏从中听出了嘲讽、懊恼与焦急。
“还没有人告诉你吗?无涯就要讨伐无夜了……”
呼吸声渐重,也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愤怒。
“你当真不回去吗?五公子?或者,我应该唤你……西门晔?”
呼吸一滞,霍的抬眸,睇向她。
“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那时,她尚在宫中,正是千羽墨遭遇千羽翼袭击,终于醒转,二人相依相偎,她心绪烦乱,便同他讲起在禹城的那段日子。
千羽墨听到小凳子这个名字,忽的轻轻一笑,缓缓告诉她一个秘密。
原来,小凳子就是丽姬生下的那个小公子,据说是遭遇王后毒手,以至于终生无法长大。
而事实上,全是丽姬的阴谋,借此除了王后及太子,独宠后宫,为的就是令西门晔继位,她便可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后。
但是这个女人野心很大,她更想做的,是西门晔继承王位后,自己可垂帘听政,成为无夜真正的掌权人。
她,原本不过有个野心的火苗,而助她燃成燎原之势的,是无涯的前任君主……千羽夜。
目的自是很明显。
千羽墨则是继承了先王的遗志,继续发扬光大。
就像吸毒,明明知道毒品有害,但是为了片刻的惬意,不惜举身蹈火。
可丽姬很快发现她的儿子真的长不大了,难道说无涯给的“毒药”当真有毒?如此,她要这样一个儿子还有什么用?
然而无涯说,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西门垣要如何相信她?而且她的阴谋很快会败露,到时,西门垣又要如何处置她?
无涯还安慰她,西门晔所用的药只不过能够在短时间内使得他有中毒迹象,停止生长,待过了三五年,药力自解。但并非无一点副作用,将来,他会较同龄人稍矮一些,稍弱一些。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将会是无夜的太后,是无夜真正的掌权人,她还会有许多男宠……
事已至此,丽姬又能怎样?她已经上了毒瘾,只能继续饮鸩止渴。
她恨透了无涯,又不得不依靠无涯。
她对无涯的说辞不敢相信,于是遍寻名医为儿子医治,可是适得其反。无涯所给的药力顶多维持五年,可是西门晔七岁了还仿似初生幼儿。
丽姬到此刻方觉上当。
☆、626无夜公子
更新时间:2014…03…04
无涯说得没错,错的是她的疑心,而这等疑心恰恰被无涯利用,最终害了儿子。
丽姬悔不当初,然而此刻又怨不得无涯,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时间怨,因为无夜的公子们都长大了,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的野心,她只能战斗。
但是她亦不放弃对儿子的治疗,或许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寻得名医……
“……之后,你流落民间,虽然已经十二岁,却只有五岁模样,甚至比同样五岁的孩子还要瘦小羸弱。你被千羽翼所救,收留于军中。你开始慢慢长大,但是西门家族的人一过了十五岁便会展现出属于自己家族的容貌。于是你又不得不再次服用那种你痛恨至极的药,将你的年纪控制在十五岁以内。只不过此药经过改良,只要解了穴,就会失效。”
洛雯儿看着他渐渐恢复平静的神色,淡淡一笑:“千羽翼到现在也没有想到,一个来自无夜的奸细,一个来自他最痛恨的国家的奸细,就在自己的军中藏了十几年。是啊,谁会怀疑一个自小在军营长大的孩子?他还怜你体弱,对你关爱有加……”
笑:“当初,西戎联军得知禹城内有‘妖女’,是你泄露出去的吧?”
小凳子……不,西门晔看着她,薄薄的唇抿了抿,终于吐出一声“是”。
一言既出,他的脸色不再是惯常的怯懦畏缩,而是眉目舒缓,依旧平凡无奇的面容渐渐散发出一种得天独厚的贵气。
洛雯儿心中感慨,又无限复杂,再开口,却是带了隐隐的怒气:“西戎攻城,援军远至的那一夜,是你以我为借口,骗千羽翼进了仓库。你事先备了炸药,只是为害死他?”
“是。无涯若是没了千羽翼,便少了最有力的屏障!”
“后来,你又引了我进去,是想……”
“是。”西门晔神色坚定,又带着一丝难言的痛苦:“我发现你很不一般……你用最简单的法子守城,你用离间计令联军发生内乱,你还利用西戎对神灵的崇拜来让他们心神不安……你若是活着,怕是无涯的助力,亦可能是无夜的威胁,我不能为无夜留有这样的祸患!”
洛雯儿笑,又想哭。
虽然早知真相,可是当被人这般面对面的承认,还事无巨细的解释给她听,那曾经的过往,那些她所认为的友情,都一去不返了。
“你总说你笨,不被重用,其实你聪明得很。你做了这一切,又不想让人怀疑到你,就利用云峰对我的不满,将千羽翼的疑心引到他身上……”
西门晔冷笑:“那是他蠢!”
洛雯儿忽然沉默,望向窗外。
此刻,夕阳已沉,暮色正化作淡青的雾在窗口泻下。
屋子很静,没有人去点燃那触手可及的烛台,似乎想就这样沉寂在暗中,不见彼此。
良久……
“你只是口口声声的谴责我,质问我,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如此?”
西门晔怒吼,声音竟不复以往的低弱柔细,却也不似一般男子的深沉粗犷,而是轻缓舒和,如同新成的少年,初初抽芽的细柳,却是疾声厉色,仿若骤雨突来,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