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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赐给你超常的力量与智慧,可你还是一个人,一个要吃要喝,也会生病受伤的人。”
“这倒奇怪,别人都愿意我是天神,你却不愿意我是天神,这是为什么呀?”
“我愿意你是,但你不是。因为我是你最亲最近的人,我才这么想这么说。以后我相信天神一定会把你接进天国,你也会把我带进天国,但现在你不是。也就是说,你不像天神那样什么事都能做到,你也会有办不到的事。”
“你绕了半天,就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吗?这我还不明白,如果我是天神,如果什么事我都能做到,刚才我还会说这回让刘邦占了上风,还会让你先走吗?”
“哥,也许你早明白了,但我还是担心、害怕。我担心的是上上下下都这么说这么想,渐渐地你也认可了,心里虽然还明白一点,但脑子一热便犯了糊涂,从而作出了糊涂事。”
“糊涂事,什么糊涂事?”
“譬如,你会因为别人说你是战无不胜的大英雄,你便死扛着不退一步;譬如,你会赌一口气,跟那个汉国皇帝刘邦拼个你死我活。”
“你怎么会担这些心,我会这么傻吗?真是的。”
“办傻事的都不认为自己傻,还往往是聪明人,这是我阿爸跟我讲的。这回你反常地让我先走,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全,还说什么我走以后你可放心大胆地打仗了,这都是些什么意思嘛,这些话能让我放心吗?我能不害怕吗?”
“就为了那些事?好了,算我多事,你不愿意走就别走了,待在我身边看着我好了,说不定我真会干傻事呢。”
说着,他不耐烦地站起来,想结束这番谈话。
“哥,怎么饭也不吃了,嫌我烦你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要说的那些话也许都是多余的,但是那些话都是我心里常常掂量的。哥,今天你喝着酒,吃着肉,就耐心地听我说吧。”
冒顿看着她,摇了摇头,便又坐下了。
“这些年,我跟着你一直在打仗,不管是风天、雪天、冬天、夏天,我们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你不觉得苦,我也不觉得苦;你高兴,我也高兴。有时我也想,是不是该歇一歇了。我想起家乡的那片绿草地,那片绿草地上的牛羊和那五彩缤纷的各种鲜花。五月鲜花盛开的季节,那儿美得像仙境那样。那时,我总是与黑儿她们在那片草地上疯跑、疯玩,还放狗逮兔子,骑马追赶狐狸,追赶傻狍子,不射杀它们,就追着它们玩;还有那个仙女湖,满是天鹅水鸟的仙女湖。有时甚至想和你划着羊皮筏子在湖上嬉戏,边上有双双对对的天鹅做伴,这真比当单于、阏氏更快乐。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这些心思,你说不能歇,你是匈奴国大单于,好多事都没办完,哪一件都很重要。我听了你,你是对的,不打败东胡、月氏,他们便常常会来欺侮我们,一会儿要你当人质,一会儿又要这要那,玉姐姐那样好的人儿就毁在了他们手里。我便跟着你打东胡,打月氏,把他们都打败了,把他们赶得远远的。他们的臣民都成了你的臣民,他们的疆土成了你的疆土。现在我们的草场多了,大了,牛羊也多了、肥了,日子过得舒坦了,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了。
“没歇两天,你又说了,咱们得夺回河南那片土地,那是匈奴的故土,上面洒满了匈奴人的汗水和鲜血,地下埋着匈奴人的骸骨。我听了你,你是对的,这是件大事,不干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死去的亲人们。于是,天神又保佑我们顺顺当当地夺回了这片土地。
“你说事情还没有完,你要找汉国皇帝算账,要为当年死去的几十万匈奴乡亲报仇,当初你是立下誓言的。这也对,当年死了这么多人,活着的人又被赶得这么惨,不出这口恶气,活着的人不舒坦,死了的人不瞑目。你作为匈奴国的大单于,得把这件憋在大伙儿心里的伤心事办了,要讨回一个公道。于是,我们现在就打到了晋阳。
“这仗怎么打下去,我是说不明白的,但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你身上是伤痕累累。哪一仗,你身上都得挂点红留个疤,因为你不是天神,你是人,是血肉之躯。每次大战,我都默默地祈求上苍,请天神祖宗保佑你平平安安,我总有几分担心,几分害怕。
“因此,我一直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把那几件大事干完后,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大事了,让我们都歇一歇,换一下生活的模样;另一个是:你一定要为匈奴国,要为我,为我们的孩子保重自己,千万不要逞能,不要出差错。
“刚才你说了,在跟刘邦较量的第一回合,他占了上风。那就让他占上风好了,咱们不跟他争,咱们再谋划第二回合、第三回合。哥,咱们不跟他赌气,不跟他拼命。现在可不是十几年前那会儿,不拼命,活不下去。咱们得好好活着跟他斗,让他也输得心服口服。这就是霞儿要跟你说的话,说得对吗?你答应霞儿吗?”
兰霞阏氏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冒顿单于听着,望着她那一对清纯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出了她的真挚与急切。尽管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新鲜,有的甚至显得幼稚,但有一点他是感受到了,她是把他作为深爱的丈夫,作为她至亲的“哥”来嘱咐、来关照的。而不是像旁人那样,以单于陛下甚至以天神来看待他。就此,她是独一无二的,是另一种声音。那声音并不高亢,有的地方甚至在有意地贬损他头上的光环,但它是真挚的,是发自肺腑的,也是真实的,因此也是最宝贵的。为此,他十分感动,也感到了一种沁心的爱与温暖。
他拉过了她,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喃喃地说道:“霞儿说得好,说得好,哥听着,哥听着呢。”说着,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鬓发,她的眼睛,把她搂得越来越紧……
三
北线的汉军接到刘邦的命令后,即刻分头行动。除了舞阳侯樊哙还留在马邑、云中一线继续清剿匈奴军与王黄部外,汝阴侯夏侯婴、颍阴侯灌婴率战车千乘,马军两万骑星夜回师,直扑晋阳城。绛侯周勃则率军三万急趋上党。贯通南北的驰道上风烟滚滚,全是一队队、一批批往南赶的汉军队伍。
汝阴侯夏侯婴是刘邦最信赖的大臣之一。他是刘邦的同乡,原先在沛县县衙当车夫,每每送客归来经过上亭时,总要找刘邦喝酒聊天,竟夜不眠。后来他做了县吏,与刘邦越发亲密。一次酒后打闹,刘邦误伤了他,当时刘邦任上亭亭长,犯了伤人罪当入狱服刑。这时,夏侯婴在县令问案时做了伪证,说刘邦并没伤他。后来复审这个案件,夏侯婴为此坐了一年多牢,挨了好几顿打,刘邦却因此脱了身。
刘邦起事后,夏侯婴就一直相随在左右,刘邦封他为太仆,掌管刘邦的车马出行。他跟着刘邦打了许多仗,立下了不少战功,成为刘邦最贴心的几个护卫大臣之一。项羽设鸿门宴,刘邦中途借故退席,就是他与樊哙、靳疆、纪信四人一手执剑,一手执盾,保护着刘邦从小路逃回霸上大营。汉高帝三年,项羽破荥阳、围成皋,刘邦就由他驾车出北门而逃,第二天一早赶到张耳、韩信军中,夺了他们的兵权,重振军威。
还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第一件事是:刘邦出汉中,定三秦,击项羽,颇为顺利,但彭城一战,几十万大军被项羽杀得只剩数十骑随他逃命。路上正好遇见他那一对逃散的儿女①,就理所当然地上车跟他一起逃亡。这时楚骑追了上来,而马车又跑不快,情急之中,刘邦便将一对儿女推下了车,只顾自己逃命。但驾车的夏侯婴不干,刘邦推一次,他下车把两个孩子抱回来一次,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刘邦大怒,想拔剑杀了他。但杀了他,没了驾车的高手,更跑不了。夏侯婴也沉得住气,他一手驾车,一手揽着一对小儿女,终于逃脱了追兵,保住了刘邦,也保住了一对小儿女。因此吕后母子后来一直十分感激他,刘邦内心也钦佩他的沉着。
第二件事是:淮阴侯韩信当年因项羽不赏识他,愤而投奔刘邦。然而,刘邦也没把这个无名之辈放在眼里,只让他当了一个接待宾客的小官。一次,韩信触犯了刑律当斩,与他同案的十三人都已被斩,轮到他时,正好夏侯婴经过,韩信便高声叫道:“大王不是想得到天下吗,为什么要杀壮士?”
夏侯婴听到这两句话,很惊奇,心想这个囚徒好大的口气,真是出言不凡。他便仔细地端详了韩信一眼,见韩信长得一副好身材好相貌,便当即让刽子手停止行刑,将韩信带到自己的住处。他与韩信谈了几次话,暗暗钦佩此人的才华,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奇才兴奋异常,就去向刘邦推荐韩信,把韩信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刘邦没驳他的面子,就让韩信当了治栗都尉,一个掌管军中粮草的高级军官。对于常人而言,这已经是大大的恩泽了,一个无名之辈一下子擢升为都尉,是大大的破格提拔了。但对于韩信来说,他仍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因为管粮饷,他便常与丞相萧何打交道,以后便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因而,在汉营中最先赏识并救下韩信一命的是夏侯婴,没有他的刀下救人,慧眼识人,韩信早成了飘荡在异乡的孤魂野鬼,刘邦的大汉王朝不知还能不能建立。
因而,在刘邦的诸将中,夏侯婴不仅忠心耿耿、军功显赫,还是有气度有见识的能臣。在刘邦还称沛公的时候,他就被封为滕公。刘邦与诸大臣至今还常以滕公相称,以表示对他的尊重。
颍阴侯灌婴原是睢阳的一个年轻的布贩子,投奔刘邦后,成为刘邦的侍卫。秦汉时,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他又不是刘邦的沛、丰老乡,他在刘邦军中地位的迅速攀升,全凭着他的作战勇猛,屡立奇功。太史公司马迁在为他立传,叙述他的战场经历时,连着用了“疾斗”、“战疾力”、“疾力”、“疾战”这样的字眼,表现他的顽强苦战,这在诸将的传记中是绝无仅有的。正是因为他的勇猛、有将才,汉高帝二年,刘邦与项羽在荥阳一线大战,为了对抗楚国的骑兵,刘邦在军中遴选骑兵统帅组建骑兵,最后选上了年轻勇猛的灌婴,第一仗便大破楚骑,使楚军不能越过荥阳向西。他最辉煌的战绩是率五千马军追杀项羽于乌江边。刘邦最头疼的对手,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最终死在他的马前,这是何等的荣耀与风光,也足见他在刘汉大军中的重要地位。
夏侯婴与灌婴这两员名将,一个沉稳,一个勇猛,又都擅长车骑,刘邦让他俩联手直扑晋阳,看住冒顿单于,足见刘邦擒获冒顿单于的决心。
冒顿单于驻守晋阳的匈奴军共有三万余骑,与汉军的兵力相当。汉军刚抵达晋阳城下,冒顿便以我为主,连续组织了几次突击,想打它个立足未稳,也试探一下汉军的战力。他马上发现他面对的两位汉军大将都不是庸常之辈,而是娴熟战事的行家里手。夏侯婴指挥的兵车与灌婴指挥的骑兵都训练有素,他们尽管是长途奔袭而来,十分疲劳,但阵地建构与营垒设置十分严整。面对他的突击,他们也不慌乱,也不急于反击,只是组织起严密的防守,牢牢地扼守着北面的各个通道、路口,像是蹲踞在城北的两头猛虎。
在平野上作战,匈奴骑兵固然可以发挥它凶猛快速的冲击力,但是如果汉军配置了足够的战车与骑兵,便不会吃亏。四匹马拉动的战车包铁箍铜,就像今天战场上的坦克,是当时的重武器。另外,在武器装备上也是汉军占优,汉军有多种持机击发的强弩,射程远,威力大;手执的兵器也坚硬锋利,护身的铠甲更优于匈奴,因此在兵力相差不大,在一定的地形条件下,汉军如发挥自己的优长,足可与匈奴一战。
冒顿单于的几次挑战都无功而返,夏侯婴、灌婴这两位将军任凭匈奴单于万般挑衅,都不上阵应战。冒顿默默赞许这两位沉得住气的将军,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却又坚守壁垒不出,分明是在等待南线大军的靠拢,以构成夹击之势。
尽管北撤的通道已被刘邦安下了一道闸口,南线的汉军也在逼近,但冒顿单于现在还不想走,也不能走,因为南线的战事还不明朗。据报,刘邦的大军已与柴武军会合,兵势浩大,但韩王信还是执意一头撞去。此举凶多吉少,十有八九会撞得头破血流。但他不能将那四五万人弃之不顾。再者,据他对地形的观察,汉军要封住他北撤的所有通道是难以做到的,晋阳周围的开阔地极大,东西两侧又是连绵的丘陵山地,他的骑兵突围出去的实力是完全具备的。因而他只是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