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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子站起来,摸索着在屋内走来走去。来到壁炉前,她伸手轻碰它的红砖,立刻畏怯地倒抽一口凉气。)景子:何等冰冷──难道这是壁炉?简直像冰一样。这么冷,光是烧火是不能溶化的。连丹田都冻僵啦。
(景子回到沙发上,深深叹息。)景子:虽然是老师费心机找到的房子,但这里怎样都住得不舒服啊──可是,必须暂时忍耐一下。
(风声徐徐提高。景子胆怯也抱着黑猫。)景子:哪种声音呢?风声?抑或……简直像女人的哭声一样……
(舞台外面传来敲门声。景子吓得差点跳起来。)景子:啊──有客人哪。这样子吓死人了。(再有敲门声)来啦!等一下。
(景子从左边的门走出去。俄顷,她伴着一个好奇心似乎很强的中年主妇进来。)景子:请。主妇:打搅啦。你还在忙着吧。(打量室内)变得好干净漂亮咧。景子:我去泡茶。主妇:不,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嘛。景子:请多多指教。主妇:这样装修很不容易吧。花了多少钱呀?景子:不晓得……全部都是外子安排的。主妇:(环顾室内)哦。真了不起哪。你先生是做哪一行的?景子:嗄?呃──他是教师。主妇:是教师呀,难怪这里有那么多书啦。景子:你知这以前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吗?主妇:不知道。因为已经空置了十年啦。景子:空置那么久了?主妇:你不晓得?那个介绍房子的什么也没说明吗?景子:有过什么?请告诉我。主妇:也好……不过,怕你想得太深刻……景子:毋须担心那个。请告诉我。连自己住的房子的往事都不知道的话,住不安宁的。主妇:那样的话……其实呀,这房子有很多……东西……出没哦。景子:什么东西?主妇:幽灵。(景子呆了一阵,然后笑了,神经质的笑容。)不是笑话啊!最后住在这里的太太是自杀死的。精神分裂症哪。景子:精神分裂症……主妇:对。听说每晚都有恐怖的事发生。她先生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的。然后,太太把一切告诉她先生,他只说她有了身孕的关系,常做梦啦什么的,并没有理会她。景子:她有身孕?
(景子下意识地按着肚子。主妇发觉了。)主妇:你也有了?景子:不,不是……那位太太走在哪儿自杀的?主妇:听说是这个房间。那边不是有壁炉吗?景子:那个壁炉?主妇:听传闻说,她把头伸进那里边,用火铲子的尖端刺进喉咙而死……你没事吧?
(景子仿佛头晕似的站不稳。主妇伸手扶她,她逐渐回复平静。)景子:不要紧,只是搬家令我很疲倦……主妇:是呀。打搅太久,不好意思。那么,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喊一声好了。
(她站起来,景子送她从左边的门出去。回来时顺手关门。)景子:好可怕!这房子里飘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不是我的空想或心理作用啊!
(她往沙发前行)必须告诉老师才可以……老师一定什么也没听说的。如果知道的话,他不可能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她的手轻轻贴住肚皮)我们的小孩要出世了,绝对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啊。
(烟囱从沙发跳下,在景子脚畔缠着她。)景子:啊,抱歉,忘了给你牛奶啦。
(景子从右边的门出去了。很快又拿着器皿和牛奶瓶回来。)景子:来,现在倒给你啦。(器皿摆在地上,她倒牛奶。)──这样可以了。喝吧。
(烟囱开始舔牛奶。景子拿了牛奶瓶走向右边的门时,突然,牛奶瓶“啪”也一声破了。景子惊呼,呆立在那儿。帷幕迅速落下。)
☆
“是那个!”片山呆然盯着舞台。
“你说牛奶瓶?”邦子问。
“对。看到吧?她什么也没做──”
“很遗憾。那是水口学姐用手捏碎的哦。”
“可是牛奶瓶──”
“从一开始就切破一点裂缝的。然后用手捏破它。我听说的。”
“怎么,是吗?”片山失望地叹息。
“不过,水口学姐了不起吧?”
“嗯,厉害。虽然我不太懂话剧。”
“那你懂什么?”
很激烈的问题。片山不答。邦子又问:“哎,阿义,上次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你会和我过夜吗?”
“怎会呢?”片山摇摇头。
“我就猜到。”邦子有点失望地说。
☆
.第二幕
(幕升起。跟上次一样的房间。晚上,壁炉的火燃烧着。景子坐在沙发上,手指在点字书上疾走。烟囱蹲在她的脚畔。)景子:(突然烦躁也把书推开)已经无法忍受啦!
(她叫着站起来,立刻又后悔地重新坐好。桌上摆着水果盘、茶杯、碟子等。还有其他盛菜肴的空碟。)景子:对不起,烟囱,吓到你了。可是,我有时就想呐喊一下,因我受不了啊。
(景子摸索着抱起烟囱,放在腿上抚摸。)景子:搬来一个礼拜了,老师一次也没来过。我知道他很忙……烟囱啊,像我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凭声音却能了解一切哦。老师在电话里说“今晚我要留在学校工作”时,我听见背后有人的嘈杂声……那不是从学校打来的;而且,如果是从学校打来的话,我从声音就知道啦──干吗老师要对我说谎呢?
(景子叹息着起身。)景子:闷闷不乐也不是办法。我们自己吃饭吧。
(时钟响了。一、二……景子竖耳数算。)景子:啊,十二点啦!半夜了。赶快吃了东西去睡吧。
(景子让烟囱回到沙发,往桌子走去。突然,灯光闪灭,房间暗下来。聚光灯集中照着景子。壁炉的红火在舞台上模模糊糊地浮现。)景子:(听见烟囱的叫声)怎么啦?(专注地感觉动静)奇怪,好像……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激烈的叩门声。景子震惊地靠着沙发。)景子:是谁?如此激烈──(开门声。又“彭”地关上。)有人进来了……不,没什么人。可是我感觉到,有“东西”……
(突然,碟子飞过景子的头顶,打中墙壁破了。)景子:(缩起身体)是谁?干什么?
(杯杯碟碟接二连三地掉在她的周围破碎了。景子抱头蹲下去。)景子:不要!什么人救命呀!
(舞台一片漆黑,壁炉的火也熄灭了。)
☆
片山呼一口气。杯碟飞天的效果的确很特出。当然,桌上的杯碟保持原样,乃是事先预备同类的东西,向水口聪子扔过去。然后趁黑暗期间,收拾桌上的杯碟……
“真的会有一、两只打中她哦,是不?”邦子压低声音说。
“是呀。她是很专业哪。”片山由衷敬佩。
在黑暗的舞台深处,响起福尔摩斯的叫声!那也是剧本里有的吗?片山突然有怪异的感觉。那个叫法……
平常听惯了福尔摩斯声音的片山明白了。那是它想对片山说什么时的声音。
它是说刚才杯和碟的事吧?丢茶杯的事,以及预备同类东西的事……
“是吗?搞不好……”片山喃喃自语。
“嗄?怎么啦?”邦子问。
本宫校长的茶杯,多了一块碎片。假设那是同类的别的茶杯的话呢?而它从空中飞来……
校长室有窗,虽然关着,但通风的小窗是开着的,假如那块碎片从那里飞进来,打破茶杯的话如何?渗在茶杯碎片里不知道吧。
“Y”字──不是!那不是文字,而是表示形状。
由此类推,在讲堂时,关谷头顶上的灯之所以突然破裂的理由一样。不,那个情形是没必要使用同样的碎片的。在那一带掉了一粒小石子,谁也不会觉得怪异。
恐怕,在那道太平梯的情形也是……那人多半跟在片山后面,下到比那里高一层的地方,然后瞄准那盏“紧急出口”的灯一击。“Y”字形的东西,是弹珠。
真正的弹珠是用铁珠子,不是玩具,甚至能击落天空的鸟。打破茶杯是很简单的事,但,是谁干的?
为何把关谷叫去那间酒店?
当时,儿岛光枝叫片山“一小时以后回来”。因他睡着了的关系,关谷先到一步。换句话说,本来关谷是去片山和邦子两个所在的房间的。
即是说……那人所期待的,可能不是要关谷杀了片山,因为片山起码也是警视厅的刑警。
谁都不会期待刑警被一个高中生刺死吧。相反的却有可能。打电话通报说片山和水口聪子在酒店的人物,期待片山拘捕关谷。这样看比较合理。
可是片山打瞌睡的缘故,关谷先到房间去了……
“都是我害到的吗?”片山不悦地喃喃自语。那人一定是从某处观看那场骚动。他之所以知道片山他们的房间号码,是因见到片山拿房间的关系吧。然后,当关谷被逼得走投无路、想杀片山之际,那人用弹珠打破“紧急出口”的灯。
大概无意杀关谷吧。只想让关谷被拘捕。
那么,那人知道刺伤桥本信代的是关谷了。关谷说,电话声是女的。可是,能够如此灵活使用弹珠的,特别是从校长室的小窗把那碎片打进去的非凡本领!女人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谁……
“看,出来啦。”邦子捅一捅正在沉思的片山。
“嗄?什么?”
“瞧,那个不是石津先生吗?”
舞台被苍白的灯光照耀着。虽是同一个房间,却像坟场似的予人阴森之感。
话剧在进行着,聪子!不,景子正在款待客人。
客人,乃是四个怪物。光头、吊眼、尖耳朵的“诺斯菲拉切”;满头乱发、驼背、眼神邪恶的“海德”;木无表情的“科学怪人”;以及不知由谁取代的戴面罩的“剧院之鬼”。
☆景子:(端着茶)真是失礼了。我们才搬来不久……请坐呀。
(四人困惑地坐在沙发上。“科学怪人”独自坐在小椅子上。)
☆
石津笨手笨脚地想坐下时,其中一只椅脚发出“劈勒”声折断了。石津精彩地栽倒。观众席哗然。
“那也是剧本中有的吗?”邦子问。
“不晓得。”
想起石津在医院里坐坏椅子的事,片山差点失笑。
☆景子:哎呀,不要紧吧?那椅子是从前的人留下来的,很残旧啦……
(景子礼貌地为大家倒茶。)景子:你们以前住逼这儿?原来这样。听说这间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啦。你们多久以前住过?海德:(挪揄地)已经一百年啦,夫人。景子:一百年!唷,不得了(她笑)。那么,各位岂不是都很老了?可是声音听不出来哪。诺斯菲拉切:我们是不会老的。景子:那个太好了。可能的话,我也想活一百年也不老哪。诺斯菲拉切:(逼近景子)如果你愿意,我就给你永远的生命,如何?
(景子慌忙后退。)景子:呃……外子还没回来哪。其实这里发生很怪的事,我一个人怕得发抖哪,幸好大家来了,我松一口气啦。海德:松一口气?好极了!(大笑)
(其他三个也跟着笑。)
☆
好不容易才在沙发边端坐下的石津也在笑。造作的笑法反而更像“科学怪人”。他挺起胸板往后笑得太过了,失去平衡,从沙发边端掉下去。
观众席又沸腾起来。片山想掩着眼睛──晴美在哪儿看呢?她不可能不看的。
☆景子:这房子有某种令人不快的地方。大家进来时觉得怎样?因我眼睛有缺陷──海德:很幸运哪,夫人。景子:咦,什么?海德:如果看到我们,一定令你失望的。景子:好会开玩笑……我呀,我凭声音就分辨得出邪恶和有敌意的东西的。海德:啊!是吗?景子:是。你们刚刚进来时,我吓一跳。好像空气混浊了……不是脏哦。似乎感觉到……某种露骨的敌意。海德:这点完全同意。(作弄地说着,望望其他三个。)景子:这房子好像有许多阴暗的历史哪。不过,大家光临之后,好像空气突然变得清新起来的感觉。海德:清新呀。诺斯菲拉切:像墓地的纳骨堂的空气吗?景子:你说得好可怕呀。(笑)海德:那么,我们的声音听起来是怎样的?夫人。景子:那种东西……对于初次会面的客人,太失礼了,不能说……海德:非也非也。我们已经把你当老朋友看待啦。真的,仿佛认识很久似的。
(诺斯菲拉切站起来,蹑手蹑脚地绕到沙发后面去。)景子:啊,有什么事吗?
(诺斯菲拉切一震,站住。)诺斯菲拉切:不,没什么……海德:来吧,夫人,别家气,请说。景子:(迟疑半晌)那么……请别生气哦。海德:不会生气的!即使你把我海德说成是吸血僵尸一样!景子:怎会呢(笑)──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我也这样觉得。海德:啊?景子:(急急地)话是这么说,请别误会才好。从你们的声音中……仿佛听见类似悲哀的宿命之类的东西。
(海德一震。)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