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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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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主题严肃的一种笑容,一点都不轻松。
              

 安心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心里知道他们找她一定是要和她谈某个重要的事情。那位方主任先开了口,见她的左手还打着绷带,先是关切地问了问她的伤情。当然紧接着,也关心了她的心情,对她爱人的不幸遇难表示了哀痛,话说得既正统又亲切。短暂的慰问之后,话题就转入了正轨。
              

 “今天,我代表局领导、局政治处,也就是代表组织吧,来和你谈一谈。首先,我们对你大专毕业来南德市局缉毒大队实习这一年多的表现,感到还是满意的。你一个年轻女同志,选择到我们这个边境城市来锻炼,说明确实是树立了为公安献身,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而且通过一年多的实践,思想上、业务上、意志品质上,都有提高,都有提高。今天我们找你谈,还是因为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你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对于摧毁这个贩毒据点,摧毁这个团伙,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要不然罪犯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报复你。所以,局党委昨天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你记个人二等功一次。记功的决定和证书、证章,马上就会发下来,等发的时候再正式宣布。现在我们是提前向你表示祝贺了,啊,表示祝贺!”
              

 方主任说到记功,老潘和老钱也都冲地点头,脸上现出笑意,做出同贺的响应。下面的话依然由那位方主任继续说下去,安心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今天找她,这架式、这表倩、这气氛,绝不仅仅是通知并祝贺这桩喜讯。
              

 果然,方主任话锋一转,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今天我们也要和你商量,考虑到这个案子,目前线索不多,目前只能初步认定是毛杰、毛放兄弟所为,带有明显的仇杀报复性质。现在估计他们已经逃离本地,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缉毒工作你干了一年多也很了解了,太残酷。现在已经很清楚,毛家大院是境外贩毒组织在境内的一个重要据点,这家人和他们的同伙,都是国际贩毒集团的骨干成员,他们都有藏匿的窝点和逃脱的路线,这两个家伙对你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迟早还会找你。这类事以前咱们这里,还有其它地区,都发生过。我们很多缉毒民警与毒犯之间,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局党委根据这个情况,也听取了你们缉毒大队领导的意见,昨天又向省公安厅政治处请示了一下,根据请示的结果,决定从今天起,对你实施保护措施。调离公安机关,调离本地,找个远一点的地方,给你换一套姓名档案,安排其它工作,这样可以避免不应有的牺牲。”
              

 安心惊呆了,她知道他们找她肯定有事,但没想到是这个事。她这两天本来一直想,铁军不在了,广屏婆婆家也肯定不能再回去。除了清综父母那里,她只有缉毒大队这个家了。她愣着,扭脸去看潘队长和钱队长,潘队长低头抽烟,钱队长回避不及,让她的目光逮住,只好咳嗽了一下,解释道:“这不是说咱们怕他们,不是咱们胆小害怕了。
               这是组织b对咱们干缉毒工作的同志的一种爱护,一种关怀。这种保护措施以前对其他同志也使用过,并不是今天才开的先例……“
              

 老钱说了半天,基本上还是重复了刚才方主任已经表达过的意思。安心眼睛湿了,她隐隐感到这一切都已不可更改,这是决定,组织上正式的决定,已经请示过上级的决定,她只能服从。
               她眼含着泪水,想自己此时应该说几句感谢的话,感谢组织上对她的关心和保护,但她一开口,不知怎么却问出了这么一句:“以后……我永远都不能再干公安了吗……”
              

 老潘老钱都低头不语,方主任沉吟了一下,也只能再讲大道理:“做其它工作也一样是为人民服务,一样可以干出成绩,作出贡献,跟干公安惟一不同的是,你会比较安全。你是个大学生,有知识,我相信你在任何工作岗位上都能发挥出你的聪明才智来。
               你不像有些同志,除了有一点公安工作的经验之外,就没有别的知识了,这些同志换什么工作都很难。以前我们转移出去的个别同志,不要说干别的工作,当农民都当不了。
               我们帮他安排的工作,干几天就干不下去了,最后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了。
              

 你的情况跟那些同志完全不同。“大道理安心都懂,小道理方主任也说得实在,可安心心里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的,不是道理,而是感情。她的泪珠子终于啪啪啪贴地掉下来了,她哽咽了一句:”我也干不了别的,我不想隐姓埋名,我不想离开公安队伍……“
              

 潘队长这时开了口,他说:“安心,组织上让你换个名字换个地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你是女同志,又是大学生,组织上必须考虑你的安全。再说,你还有个孩子,你的孩子长期交给父母带,你长期不和孩子在一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可你要是留在缉毒大队就不可能带着孩子。现在罪犯是盯上你了,你的安全、孩子的安全,组织上压力太大了,所以采取这个措施也是万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能配合。”
               安心不再说话,地甚至不让自己的眼泪再落下来。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位方主任语气和蔼地收拢了话题:“怎么样,你好好考虑一下,啊。”
               安心没有抬头,没有着他们,声音中依然带着委屈的哭腔,她问:“我只能配合,只能服从吗?”
               没有人答复她,他们都沉默不语。
               安心把头抬起来,眼睛还红着,她抽了一下鼻子,用伤风一样的鼻音,哝哝地,一句一停地说道:“那好,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组织上让我去哪里都行。”
              

 他们都看她,没人表示高兴。这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这对安心本来是好事,是组织的好意,可她的心情和她的眼泪,使跟她谈话的这三位头头在走出会议室时,都是一脸的沉重。
              

 那几天安心虽然不会再被安排任何队里的工作,但她始终没能闲着,除了负责侦办铁军被杀案的那几位刑警又找了她两次之外,市局政治处的一位科长也找过她,主要是谈她下一步的工作安排问题。政治处通过和有关方面的联系,初步走下来让她去北邱市。
              

 那是一个县级市,在滇东地区,与滇西的南德相隔六百公里,离广屏也不算太近,离清绵就更远。局里有关部门帮她做了一个假档案,和一个假身份证,替她改了名字,那名字挺俗,叫何燕红。她也无所谓,反正她的真名、真档案,都还留在南德市局政治处。
               其身份证她自己保管,政治处也没说要收回去。
              

 做假档案和假身份证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帮她在北邱市落户口和安排工作单位。那几天南德市局政治处的人一直在帮她跑这事合北邱市公安局接了省公安厅和地区公安局的通知,对这事很支持,很快落实了她的户口所在地,并且帮她在北邱市一家建材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据说这家公司效益不错,工资不低,福利也好,而且,公安局在里边有个熟人管业务,说个话还是管点用的。当然,北邱市局只有一两个负责安排这事的局领导知道这位何燕红的真实来历,下面具体操作落户口和帮她联系工作的干部并不知情,只当是熟人介绍来的关系。
              

 安心对这个地方,对这个工作,都不满意。可能是北邱和什么建材公司都太陌生的缘故。对她来说,离开了铁军、离开了南德、离开了公安队伍、脱下了警装她就什么也不是了,她无论去哪儿,干什么,都是一种无家可归的漂泊。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局政治处的同志办这事挺辛苦,有时一天打好几个电话过来跟她说情况,这她看得见的,人家也不容易。而且老潘他们也劝她先去,说北邱是个富县,乡镇企业搞得挺有名气,听说那份工资比你现在在缉毒大队拿的工资还多呢,这也是个实惠。你现在要养孩子,以后还得结婚,找什么工作确实也得考虑实惠不实惠。安心想想也是,她以后做什么确实要考虑怎么对孩子更有利。说到结婚那是不可能了,她想自己一辈子恐怕不会再结婚了。老潘说:咳,你现在当然这么想啦,可你还年轻,还不满二十二岁,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心情会是什么样,都难说呢。
              

 除了安排户口和工作这些事之外,还有铁军的后事。广屏市委宣传部专门到南德来处理铁军后事的两位同志也找过安心,征求她对丧事处理的意见,并且把草拟好的铁军的生平介绍,拿来请她过目。她还是那句话:丧事怎么办,一听组织安排,二听铁军母亲的意愿。她说她会在心里怀念铁军的,至于单位里用什么方式悼念他的死难,用什么辞藻评价他的一生,请组织上按规矩办就行了。安心心里想:铁军真正的优秀之处,那一纸生平是写不清的。那些优秀之处,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魅力和光芒,只有她这个做妻子的,寸心可感,也不一定—一说得出来的,那是一种共同生活之后的知和爱。对一个女人来说,说不出来的东西往往能让她守一生。
              

 铁军的遗体已经运回广屏了。安心也正式结束了人民警察的职业生涯,悄悄办理了退役的手续。她交出了自己的警服、警徽和警号,还交出了自发给她以后就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武器;然后,领到了二等功的证书、证章和八百元奖金。甚至,还领到了她在公安机关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特别发给她的三千元的安置费以及从南德到北邱的交通费;老潘老钱和队里的其他几位头头也请她出去吃过了送行的饭;她的行李也已经打在一只木箱里托运到北邱市去了。如果不是为了等着广屏方面的电话,通知她铁军遗体告别仪式的日期,她实际上已经可以买张火车票,带上随身的一只箱子,离开南德到北邱的那个建材公司,去开始她新的一段人生了。
              

 在南德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安心静下来的时候,除了想起铁军悄悄哭一会儿之外,就是开始想像她的未来。越想,她越留恋过去的生活。正如一位哲人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不美好的东西常常也就不回忆了。因此,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总是下意识地将一切不愉快的东西省略和避开,甚至有意地,将痛苦和耻辱排斥在外。比如铁军临终前与她的争吵、对她的憎恨,她就不愿多想。尽管她承认,是她对不起铁军,她对不起他给予她的爱和他宝贵的生命。可现在,一切仔梅和补偿都没有意义了,剩下的只有回忆。她宁愿让回忆变得单纯一点,哪怕不那么全面真实。她反复回想的,只是那些美好的情景,无论是她和铁军在医院的相识和初恋,还是铁军来南德下放当记者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段新婚的日子,还是孩子出生以后她在广屏和铁军妈妈一起三代同堂的家庭起居,—一在安心眼前活现,挥之不去。她一静下来就想,一静下来就想……往事越是幸福今天越是折磨,越是让她对未来感到特别的无望和无趣。
              

 白天,她不方便总在队部办公室里呆着,办公室和往常一样,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大家都在忙碌。她在理论上和编制上,都已不是这个单位的人了。她在办公室里呆着,哪怕是在她睡觉的里屋呆着,一墙之隔也还是觉得不方便。她无事可做就显得手足无措,人家看着也难受,于是她就出去,到南勐山自己去逛。
              

 去了一次就让老钱骂了一通:毛家那两个疯子走没走还不知道呢,你怎么一个人不带枪就这么出去呀,出了事谁负责?你要问了我可以叫几个人陪你一起出去,实在闷了去乡下走走,但一定要跟上两个男同志。你临走了再出事我们向局里没法子交待!
               老钱不准她再一个人出去,她也不可能在队里这么忙的时候让领导再派人陪她散心。
              

 而且,她出去只是想找个地方独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回忆过去就回忆过去,想想像未来就想像未来,想哭了,就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就放松了。可要是领导上派人陪着她,她就没法回忆没法想像了,也没法悲伤,也没法放松。她不再出去就是了。
               潘队长那时亲自上了一个案子,几天前就扎到边境上的一个名叫沙仑的小镇里去了。
               老潘不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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