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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瑶瑶心疼地说：“下次再有顾客自己带食材去我们家吃饭的话，我悄悄给你留一点。”
陶瑶瑶家的小饭馆平时只做家常菜，但附近偶尔会有人自己带着海鲜或者其他贵一点的食材去饭馆让她爸帮忙料理，如果食材足够，她爸会悄悄留下一点点给她补身体，海参鲍鱼那种数目明确的除外。
夏至摇了摇头，她觉得这样做不好，但她看着陶瑶瑶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没有多说什么。
送走陶瑶瑶，夏至回到蔷薇花儿童福利院，把工资塞到黄小乙的枕头下面，然后又躺在他床上进了游戏。
黄小乙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至直挺挺地躺在他床上的模样。下午的阳光照在平房西墙上，床又靠墙放置，想必也像是蒸笼一般。夏至满头都是汗水，却依然沉浸在游戏当中。
“咦，这不是上次那个女孩子……”
黄小乙的身后，一位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悄悄地朝房间里张望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如果夏至醒着，就会发现她见过这个女孩子，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
半年前，就是她的一句话，让唐世衡改变主意，把黄小乙这个哑巴少年收进公司，先是当做“秘密武器”和他一起去谈生意，用唇语摸清对方底线，后来又让技术部教他技能。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黄小乙的今天。
夏至不知道的是，黄小乙第一次上班被要求穿的西装，也是她帮他挑选的。
这个女生，就是游戏当中的凉暖自知，真名梁暖。
梁暖并不知道夏至躺的是黄小乙的床，还以为这就是夏至的房间。为了不打扰夏至“睡觉”，她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提着裙摆、踮着脚，亦步亦趋地跟在黄小乙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太闷了，黄小乙手心里都是汗。他朝梁暖打手语，叫她在外面等一下，他要先去里屋看看老院长。
可惜梁暖虽然在学习手语，对于这种复杂的表达却是一点都没看懂，她看到黄小乙指着里屋，还以为他在说“那是我的房间”，立即欢快地走了过去，动作又快又轻，就像个轻盈的小精灵。
一推门，病房的药味、垂暮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一起扑面而来，让梁暖忍不住捂住嘴巴，弯腰咳嗽起来。
“原来黄小乙身上的味道来源在这里！”梁暖想。
黄小乙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味道，淡淡的，苦苦的，不是烟草味，也不是檀香味，不是香水味，也不是沐浴露的味道。梁暖一度非常好奇这是什么味道，现在才发现，原来是非常非常淡的中药味。
而这个房间里，满满的都是浓郁了几十倍的中药味，简直熏得她又头疼又恶心。
黄小乙给她打了“抱歉”的手势，然后领她坐在写字台旁边，抽出半张旧报纸唰唰地写了几个字，梁暖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
“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梁暖把黄小乙“赶”进里屋，自己悄悄地开门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一扭头看到墙角下种的向日葵，一朵一朵开得热烈，忍不住心生喜欢，不顾自己穿着细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
“好漂亮，哈哈，我要来张自拍！”梁暖拿出手机调整角度，可是向日葵有点高，如果要让自己和向日葵同框，就要低着头拍，可是低头自拍哪有仰头拍出来好看？
她想了想，索性把向日葵掰弯了，一手捏着花挡住半边脸，另一只手拿手机自拍，换了好几个表情，“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刚想换一个姿势，又听“咔嚓”一声——不是拍照声，而是向日葵终于不堪长时间地弯折，被她掰断了。
“诶？正好，不用费劲揪着它了。”梁暖甩了甩僵硬的胳膊，又拿这朵向日葵当道具拍了几张。可是仔细一看，这朵向日葵原来缺了几个花瓣，好好的花却有豁口，太不完美了，也太单调了。
于是，梁暖又“咔嚓”“咔嚓”折断好几朵向日葵，挑选出花盘最大、花瓣最完整、拍照效果最好的一朵，又把刚才的自拍poss重复了一遍。
接着，她又把七八朵向日葵都拿在手里，满满一大捧，嫩黄嫩黄的，新鲜无比，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她自拍了几张，有点后悔没有带自拍杆，不然的话，黄色的向日葵配上她今天的绿裙子，拍全身照一定很好看。
“对了，叫他帮我拍！”梁暖兴奋地跑回平房，一开门，正好看到黄小乙从里屋出来。
“黄小乙！快出来帮我拍照！”梁暖笑盈盈地跑去拉黄小乙的手。
黄小乙刚刚关好里屋的门，转眼就被那一大捧嫩黄闪了眼睛。那么明亮的颜色，那么圆满的花盘，被青春美丽的女生抱在怀里，像是把整个夏天装进了房间。
可是……
那是夏至最宝贝的向日葵啊。
二丫曾经带领小孤儿们来偷花，被夏至发现之后，扛起墙角的棍子就把他们揍了出去。对她来说，那不是随意戴在头上的装饰品，也不是成熟后的廉价零食，那是老院长的劳动成果，更是她和老院长共同的回忆。
黄小乙扭头去看夏至，她依旧闭着双眼，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也许在游戏里遇见了强大的怪物。
这些花，大概再有一两个月就成熟了。
如果夏至醒来看到这个画面，她会不会很伤心？
“黄小乙？”梁暖举着那一大捧向日葵在黄小乙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看她干嘛？啊，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你怕吵醒她？对不起，我小声一点。”
说完，梁暖拉着黄小乙的手，将他拉到院子里，把手机递给他，轻声请他帮忙给她拍照。
“好看吧？”绿衣的梁暖抱着黄色的花，笑得又甜又暖。
黄小乙拿起手机，将这个画面拍摄下来，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梁暖一放假就跑去唐世衡的公司玩，她和夏至差不多大，是大舜一中的学生。黄小乙本以为她是去找她的叔叔唐世衡，没想到她总是缠着他，唐世衡也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玩。或者说，只要梁暖开心，唐世衡什么都由着她。
就像今天，梁暖心血来潮非要跟着黄小乙回福利院“看看”，虽然他觉得这里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可她执意要来，唐世衡也很无奈，最终对黄小乙说，你就当是陪太子读书吧，给你算加班费。
“黄小乙，我们来合个影吧！”梁暖不由分说地站在黄小乙身边，左手挽住他的胳膊，右手抱着那一大捧向日葵，示意黄小乙把手机举高，给他们拍张合照。
夏至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来生拍卖会
“小乙哥哥？”
夏至先看到的并不是黄小乙，而是那开得灿烂的向日葵。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那是拍照用的道具，塑料的假花，可是当她看到西墙边那光秃秃的几根向日葵杆，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种庞大而陌生的情感瞬间将夏至淹没了。
她以为那是愤怒，像是曾经看到二丫和其他孤儿们把金黄色的花瓣散落一地那样愤怒，可是她又很清楚地明白，不一样，这次和那次，根本不一样。
黄小乙，他一点都没有奇怪这些即将成熟的花盘和花朵是怎么到了那个女生手上的，他甚至还在举着手机自拍！
夏至的胸膛急剧起伏，仿佛是刚刚在游戏里干掉那个boss花了太大的力气，不得不努力喘息。
“小乙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夏至的声音很平静，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在这样平静的问话背后，她默默梳理着刚刚那种陌生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发现，那种感觉应该叫做“被背叛”。
真是奇怪而可笑，她怎么会有被“背叛”的感觉呢，她的小乙哥哥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
黄小乙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将手机还给梁暖，上前一步，背对梁暖，给夏至打着手势，不知道为什么，双手微微有点颤抖。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她啊……”
夏至木然地转过身去，忽然感觉心里很难受，虽然这种难受来的非常莫名其妙。
小乙哥哥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那么好了？
夏至低着头，下意识地走到橱柜边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拿着半袋大米。
黄小乙接过大米袋子放在橱柜上，给夏至打手语：“我来做饭。”
“哦……”夏至默默地回到了床边，忽然想起自己的工资，立即从枕头下取出来，跑到黄小乙身边，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说：“小乙哥哥你看！我又领到工资了！呐，你别忘了存起来啊！”
黄小乙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锅，又用手语给夏至说：“辛苦了，先放着，我明天去存。”
夏至默默地看着黄小乙打完手语，又拿起锅，去外面添水，淘米，倒水，再添水，然后放在小煤炉上……
“小乙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夏至在心里说。
从前每次领到工资，黄小乙都会在夸完她“能干”“辛苦”之后，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发。可是这一次，她愣愣地站了好久，久到梁暖都感觉尴尬了，黄小乙还是没有动作。
没有人知道夏至的感觉，那种心情真是又难过又怪异。她一直把黄小乙当哥哥看，可是当她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却感觉又酸涩又嫉妒，这难道是……自私吗？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一直把黄小乙当做她一个人的哥哥，只能和她站在一起啊。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把他当做她的“私有物品”呢？虽然她喊他一声“小乙哥哥”，但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早晚有一天会分开的。
他现在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她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夏至想到这里，感觉很是羞愧。她磨磨蹭蹭地把钱塞回枕头下面，又抿着嘴巴给梁暖倒水，笨手笨脚地和她“寒暄”起来。
夏至的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黄小乙的心情，却一直无从缓解。
他知道，夏至认出了梁暖，所以即使被那片折断的向日葵刺痛心扉，她依然当做没看见。虽然她转身的时候，表情明明很心疼很难过，他知道。
他知道，夏至故意拿工资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说”给梁暖听，不想被梁暖比下去，虽然她自己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发点，可是，他知道。
他知道，夏至在等他像从前那样夸夸她，揉揉她的头发，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夏至一定猜不到他为什么这样吧，可是，他知道……
他知道梁暖喜欢他。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梁大小姐的一时新鲜，还是真的对他有了感情，虽然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夏至，也知道自己和梁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在梁暖面前，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她的叔叔，是他的上司，是他们，给了他买药救命的钱。
黄小乙觉得自己很可悲，也很可笑。
就像是旧社会的长工，明明喜欢着另一个小丫头，却因为害怕失去大小姐的“宠爱”、害怕失去现在的工作，而不得不隐藏着自己的感情，对大小姐百依百顺。
所以，他不敢惹梁暖不高兴，却只能委屈了夏至。
黄小乙以为自己很了解夏至，可是此时的夏至，却并没有觉得委屈。虽然刚刚心疼那些被折断的向日葵，可是它们与梁暖对他们的帮助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夏至不知道梁暖刚刚被老院长房间的味道熏出去过，还以为梁暖是特意来看老院长的，心里正感动着呢。
黄小乙做了饭，回来对夏至“说”：“我要出去买菜，你陪她玩一会儿吧？”
夏至点点头：“那小乙哥哥你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啊。”
梁暖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对黄小乙说：“你要去哪里啊？我们也一起去吧！”
黄小乙给梁暖打手语，梁暖却看不懂，夏至只好翻译说：“小乙哥哥说，外面太热了，叫我们在这儿等着，呃，顺便看着炉子不要让饭糊了……”
“诶？好好好那你快去吧，我去看炉子！”梁暖双手把黄小乙推了出去，开开心心地去守着小煤炉了。
夏至不懂，看炉子有什么好看的？
“凉……梁暖，你不用离炉子那么近，很热的，等会闻见饭香了再出来也不晚啊。”夏至好心地说。
“啊，是这样啊？”梁暖不好意思地回到房门口，笑道，“我没有做过饭，不太懂，哈哈哈。”
夏至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忍不住说：“你看起来好开心啊。”
“嗯？有吗？”梁暖捂住红扑扑的脸蛋，双眼亮晶晶的，如同暗夜中的繁星，声音从双手中间挤出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我就是觉得，‘顺便看着炉子不要让饭糊了’这句话好亲切，好温馨，好有家庭的味道，嘿嘿。”
夏至垂下眼睑，心说，小乙哥哥的这句叮嘱是对我说的，这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
看着梁暖那兴奋、幸福的表情，夏至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亲爱的小乙哥哥，一定会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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