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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的表情可以伪装,然而对于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而言,身体的姿势,却很难伪装。
换言之:她在害怕?
石南心中生了疑惑,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上次的事,对不起。”
杜蘅放下杯子,十指交叉着搁在桌上:“是我太敏感,你也是好心。”
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卫姿势。
石南越发狐疑了,故意往前倾了倾身:“谢掌柜的事,我可以解释。”
杜蘅身子一僵,强忍着没有躲闪,只把双手收回来,搁到膝上,无意识地来回摩梭着:“我当时,太急躁了。”
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不在他面前流露更多的感情。
至此,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杜蘅,根本不信任他。不,应该是处于高度戒备中!
再仔细地回忆当天情景,终于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怕他了!
石南苦笑,却也松了口气。
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本来是好心提醒,反而令她生了警戒,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扉,一下子关得紧紧的,不得其门而入了!
值得庆幸的是,找到了原因,就可以对症下药,不至于象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号炮声响,鼓乐喧天,吉时已到,南宫庭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踏着猩红的地毡,缓缓地登上了祭台,祭蝗神典礼拉开了幕序。
人群鼎沸,欢呼声震耳欲聋。
石南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瞧着她的杯子已经空了,又替她续了杯水,等外面的欢呼声平息下来时,已经整理好了思绪。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说。”他盯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真挚,语气十分诚恳:“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杜蘅心中咚地一跳,垂眸,避开他的眼睛:“要是不方便,不说也行。”
连敷衍都懒,说明她已经不想跟他说话,急于摆脱了!
石南叹了口气,越过桌面,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你早晚要知道的。”
杜蘅吃了一惊,豁然抬头,眸中闪过怒火,却只转瞬即逝,轻声道:“你做什么?快放开,初七她们都看着呢!”
她含笑娇嗔,语气柔媚,若是往日不知该有多欢喜,可是现在,却只是心如刀割。
她虚与委蛇,笑得越温柔,说明对他的忌惮越深。
石南牢牢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固执而坚决地道:“不放,死也不放!”
憎恶从乌黑的眸子里涌出,杜蘅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你再这样,我可恼了?”
“恼吧,我情愿你打我一巴掌,也好过跟我装腔做势……”
“啪!”话音没落,脸上果然挨了一巴掌。
杜蘅忍无可忍,怒目而视:“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大不了一死!”
这一掌打得不轻,石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心里却很高兴。
抬手摸了摸颊:“啧,要你打还真打,打得还不轻!这下好了,肯定肿了,让我怎么见人?我不管,你得赔我……”
杜蘅瞠目:“你,有病?”
哪有人被打还这么高兴的?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不知所谓!
“是,我的确有病!相思病!”石南含笑,将她的手按在胸口:“看,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胡说什么?”杜蘅被他看得面上发烧,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石南也不敢再逼,转了话题:“事实上,自顾老爷子仙去后,他在京都的生意,一直都是我负责打理……”
“你说什么?”杜蘅吃了一惊,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研判他说话的真伪。
“你难道没发现,佟文冲几个,一直叫我少爷吗?”石南苦笑。
他们只是习惯了遇事看他的眼色,并不是不尊重阿蘅,没把她当主子看待。
杜蘅细一回想,果然如此,依旧半信半疑:“八年前,你才多大?”
就算母亲和她都不堪重任,还有平昌侯府呢!
外祖为什么不交给夏风,却将将偌大的产业托付给一个少年,而且还是个与顾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你若不信,可以给你看这八年的流水帐薄。”
“这不合理!”杜蘅低喃。
如果说外公不信任平昌侯府,为什么会让她与夏风订亲?
“老爷子怎么想,我不知道。”石南松了口气,半是得意半是讨好地道:“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看错人。八年来,我帮你把产业扩大了一倍不止。张家塞本来只有四十顷地,现在变成一百顷,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杜蘅默然不语,戒心并未完全解除。
且不说他的说话有很大的疑点,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是真的好了。
佟掌柜几个的事可以不追究,聂宇平该如何解释?
他往她的院子里塞人,找人监视她的行踪,这总没有冤枉他吧?
石南这时已掌握了她的思路,自然一下子猜到她的心思,立刻道:“我不该窥探你的行踪。可是,我发誓没有恶意,真的!”
杜蘅眸光冷如刀锋:“窥探内宅,还敢说没有恶意?”
“除了留意你的行踪,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石南觉得好冤,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我又不是傻子,找人窥探自个的媳妇!你高兴,我还不乐意呢!”
杜蘅气急败坏:“闭嘴!”
祸事不单行(十九)
更新时间:2013…10…13 1:11:18 本章字数:3479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塔外平台上初七的注意,她趴到窗户上,把窗帘扒开一条缝,探头进来,好奇地问:“师兄,你有媳妇啦?”
杜蘅脸一热,狠狠瞪他一眼。叀頙殩晓
石南摸摸鼻子:“你听错了。”
紫苏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开:“快看,三牲抬上来了!”
“烧猪!”初七转过头一瞧,蓦地瞪大了眼睛轹。
紫苏吓了一跳,急忙道:“那个不可以吃的。”
“我知道,是要祭蝗神的嘛!”初七一副“你好白痴”的表情。
“哇,初七好聪明。醌”
“蝗神好好哦,有那么多人供吃的给它。”
紫苏啼笑皆非:“你可能是蝗神转世呢!”
“真的吗?”初七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真好~”杜蘅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她的世界,永远这么单纯。”
石南微微一笑,委婉道:“也许,是你想得太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无条件地对她好吗?
杜蘅垂首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贝齿不自觉地轻咬着唇瓣。
怎么可能?
男人不都是喜欢那种端庄娴淑,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吗?
她自问对他并不温柔,甚至可说不假辞色。
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未曾有丝毫顾念手足之情,亲手将她们推入火炕……
见识过了她的狠毒酷厉的一面,他难道就不会觉得她很可怕,不会生出厌憎和轻视?
她的挣扎是那么明显,他忍不住叹息:“想问什么?”
杜蘅疑云满腹,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好按捺脾气,一步一步打开她的心结:“还是不信我?那你想想,这么长的时间,我可曾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说不定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杜蘅眼里闪过一丝质疑。
石南好气又好笑:“你长得又不是特别漂亮,手里虽有点闲钱,小爷还没放在眼里,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倔。你倒是说说,我干嘛放着好好的大爷不当,非得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原谅?”
杜蘅又羞又恼:“谁稀罕!”
“我稀罕啊,稀罕得紧。”石南说着,故意摸了摸红肿的脸,叹一口气:“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敢碰我一指头,小爷非挖了他的祖坟不可!”
杜蘅一阵心虚,慌忙移开视线。
石南乘胜追击:“最多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让人打探你的行踪了,成不成?
杜蘅眼里闪过狐疑:“真的?”
石南一看有戏,精神一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杜蘅嘴一撇:“就你这样,也配称君子?”
“嘿嘿,”石南嘻皮笑脸:“你不信去临安城打听打听,我石少是不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一口一唾沫一个钉?质疑我的信誉,你是头一个!”
杜蘅脸色稍济,虽不是疑心尽去,到底又信了他几分。
独木不成林,靠她一个人把南宫宸拉下马,显然不可能。
她总要找帮手,总得跟人合作。
石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最佳人选。
“好媳妇,别生气了,嗯?”他望着她,神情好温柔。
杜蘅心中一凛,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男女有别,请你以后说话尊重点。”
石南微怔:“我怎么不尊重你啦?当着人面,我从来都顾惜你的名声,没有乱说一个字!”
杜蘅柳眉轻蹙,不悦地看着他:“你这样,很难谈下去。”
“夏风一口一个阿蘅,也不见你把他怎样!”越想越觉得气恨难平:“我叫句媳妇,就让你少块肉了?”
杜蘅气得满面绯红。
名字和媳妇,能一样吗?他分明就是无理取闹!
“好啦好啦!”石南怏怏不乐:“都依你还不成?”
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等以后娶回去了,小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谁也管不着!”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杜蘅眉一挑,索性把话挑明:“我没打算嫁人。”
“知道,”石南满不在乎:“你跟夏风还有婚约在身嘛!我想个法子,包管让他知难而退,主动退婚。”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乱插手。”杜蘅语气尖锐。
石南一愣:“难道你真想嫁他?”
就为了永远压着杜荇,要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
“我谁也不嫁,所以你最好不要越俎代疱,自作主张!”杜蘅冷声警告。
“你要替夫人守孝?”石南从善如流:“没关系,三年的时间,小爷还等得起。”
杜蘅有点恼:“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后都不会嫁!”
“女人总是要嫁人的。”石南不以为然。
“我说,我谁也不嫁!”她说那么多,他都当耳边风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石南笑嘻嘻:“你不嫁,那我也不娶,咱俩就这么耗着~”
和三说得对,女人都爱口是心非,嘴里越说不嫁,心里其实想嫁得紧。
杜蘅一口血堵在胸中,气得口不择言:“你就算耗到死,我也不会把钥匙交给你!”
石南愕然望着她。
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霜。
他凛着容,眼睛冷厉无情,闪着令人心悸的幽光,象一头噬血的兽,随时扑过来将她撕得粉碎。
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那把破钥匙?”
杜蘅被他瞧得头皮发麻,心里更是一阵阵发虚,可又不肯示弱,倔犟地抿着唇,用力挺着腰杆,坐得笔直。
摆出一副,“我又没说错,干嘛要怕你”的架势来。
石南气得想掐死她。
脸绷得紧紧的,心更是又冷又硬如一块坚冰。
站起来,在屋子里快速地来回走了十几个来回,猛然停在她身前。
杜蘅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你,你想干嘛?”
这一缩,把石南给气笑了:“不错,还知道怕!”
虽然气她的执拗和猜疑,却又不得心疼——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把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逼得步步为营,草木皆兵?
“谁,谁害怕了?”杜蘅嘴硬,脸却烧得厉害。“知道错了?”他居高临下,斜着眼睛问。
杜蘅抿着嘴,目光闪烁,心里隐约知道大概可能应该多半是误会了,却始终有些不大敢相信:“你真的不要钥匙?”
石南见她如此顽固,心中气苦,却也莫可奈何:“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好不好?”
原来这就是她的心结,更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
若是这道关卡迈不可去,自己只怕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可是,他却无法否认,当初接近她,的确是为了追回这把钥匙,而且,他还不能向她承诺:以后绝不打钥匙的主意。
因为,钥匙,他志在必得!
但是,这与他对她的感情是两码事,他分得很清楚,绝对没有混淆。
拿到钥匙的方法有千百种,犯不着把自己搭上。
他石南,还没贱到这种地步!
杜蘅看着他如困兽般地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走动,原本热起来的心,一点点冷却,凝成冰,成了灰。
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失望,愤怒,悲伤,悄悄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还以为,他跟南宫宸是不一样的,终究是她太过奢望了啊!
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抹杀不了事实!
权力和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