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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这会儿反应过来,见溪云以一种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姿势站着,一双冷酷的眼睛凶恶地盯着自己,仿若全身骨头僵硬的僵尸,不由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身形以怪异地扭着,脚下一蹦一蹦,自然快不了。
石二悲叫一声,“大哥!”
石大头也不回道:“我速度快,我回城搬救兵。”
石二叫道:“快的是我啊。”
“你倒得快,我跑得快。”石大一蹦一蹦到了五六丈外。
溪云有心无力,见他跑了倒松口气,见金闪闪愣愣站着,喘几口气,放缓语气道:“找根绳子,将他们绑了。”他杀心稍退,不想杀他们,对金闪闪颇有感激。
溪云将石二也补点几下,虽然力道不甚强,但几处穴道巧妙结合在一起,作用却不凡,绝非一时能解。
“哎,绊马绳。”石三苦笑连连,绊马绳没有绊马,却令马停了下来,现在又用来将自己捆在竹子上。
石二道:“三弟,那家伙到底使什么妖法?我的腿麻了。”
“是点穴吧。”石三颓然垂着头,亲身受用,他却也不敢肯定,真气半点提不起来,想冲穴道根本没门。
“大哥真没义气。”
“大哥会回来的。”
两匹马重新上路,金闪闪小心翼翼地看溪云,带着几分惊讶道:“你打赢了他们。”
溪云心情开朗了不少,微微一笑,道:“他们没多大本事。”
金闪闪美目一圆,娇躯一僵,“……你,你会笑。”
溪云恍然一愣,突然想起清流曾惊奇地对自己说,“原来你也会哭。”不由莞尔,却又生几分惆怅,自己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心随境转,哭哭笑笑。
金闪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神情中带着几分迷茫,脸上的疤痕似乎也柔和起来,忽然俏脸一红,不敢再看,低下头去,一会儿又忍不住关心道:“你的伤?”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金闪闪想起弟弟以前练剑受伤也总说这样的话,不过口气跟他不同,弟弟总一副自以为是的骄傲模样,他……他却很温柔,抬眼偷偷看了溪云一眼。
溪云定定神,收回思绪,道:“我们稍微快些吧,找个宿处。”
金闪闪柔柔“嗯。”了一声,显得十分顺从,溪云突如其来的温柔叫她感觉十分奇特。
天色已黑,竹林里阴森恐怖。石二人粗胆大,又有伙伴,却是无惧,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忿地叫起来:“大哥怎么还不来?”忽听唦唦声响,又惊又喜,抬眼看去,一个粗大人影小心翼翼地走入林中。
“大哥,我们在这里,大哥,是你吗?”石二大叫起来。
石三背对着他,却是看不见,不过身躯扭动了几下,也颇为激动。
“嘘~是我,是我。”石大压低了声音,“那狗……那两人揍了吗?”
“走了走了,快来帮我们解开。”
石大大松一口气,这才放心大胆地迈开脚步,闻声寻去,看样子,腰是不痛了。
石二忽然惊叫起来,“啊,你,你,你是什么人?”
203 泉净庵恶人
石三大惊,苦于脑后没眼,喝道:“怎么了?”
石大愣神道:“二弟,你户涂了啊,我湿打嗝啊。”他并未走远,发觉溪云没有追来,便躲到一边。
“你,你身后!”
石大一愣,见二弟容色惊恐,不似作假,不由心胆皆寒,就算是那光头疤脸人回来,二弟也不会这般惊恐,难道是山精鬼魅?强自鼓气,突然哇哇大叫,反身一拳轰出。
“嘭!”石大只觉得自己一拳好像打在铁板似的,骨头欲裂,痛得双目暴突,“啊!”继而手腕一痛,却给折了下去,整条手臂都是一麻,双膝不由跪倒,昂着头看去,脑袋一闷,差点吓昏,眼前竟是一张恐怖鬼脸。
“哼!”鬼脸下发出一声冷哼。
石三到底冷静一些,眼睛全力往后瞥,大声叫道:“什么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那人一身黑衣,又带个鬼脸面具,将石二脸都吓绿了,可他身体绑在一根竹子上,腿却绑在对面竹子上,半点移动不得,只是身体乱挪,摇得竹叶唦唦响。石大给拿住拳头,扭着手臂,跪在地上,更是一动不敢动。
石三虽然看不见,但立即自报身份。
鬼面人手臂一震,石大立即惨呼一声,整条胳膊都给甩脱臼。
石三闻声大惊,继而听到石大倒地倒抽凉气的声音,知道他未死,又镇定了几分,“英雄,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给强盗绑在这里……”忽然眼前一黑,立即多了一道黑影,急忙看去,也是一吓。
“敢在我面前撒谎!”
突然白亮剑光一闪,“喀喇”一声,石三、石二只觉得头皮一凉,粗如大腿的一根老竹就在头顶一寸处给一剑削断,倒塌下来,石大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挪开。
石三大惊失色,好凌厉的剑法,毫无疑问是一流高手,甚至,甚至可能是超一流高手,讷讷失语。
“说!你们为何给绑在这里?旦有一句谎言,你兄弟立即性命不保!”又是一剑疾闪,石二肩头飙血。
石二哇哇哭叫:“我来说,我来说,我们拦路抢劫……”
“那人长什么样?”
“丑八怪……”
“什么!”
“啊,不是说你,是那个人,那个人是个丑八怪,和尚,满脸都是火疤,还穿着一件红衣服。”
鬼面人露在面具外的深目陡然一寒,冷哼一声,道:“他身上可带了剑?”
石二却说不出。
石三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不敢迟疑,忙道:“他背上好像背了一把剑,黑布裹着,看着像是剑。”
他们只知道青云剑派给灭了,却不知魔体血和尚到底长什么样,也未听闻青云剑落在溪云手上。
“他往哪边去了?”
“旗山镇。”石二踊跃回答,“他们去旗山镇。”
“很好!”
石二顿时松了口气,呵呵笑道:“谢谢,谢……啊!”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响彻林间,石二喉间飙起一道血箭。
石大大惊,“你……”
剑光在黑暗的林中闪了几闪,接着万籁无声,只有血腥气弥漫开去。
溪云与金闪闪走得慢,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总算运气不错,今夜月光明亮,道路清晰可见,凉风习习,颇为清爽。
走了数里,两人到了一条岔道,发现小路延伸上去的山坡处有一点灯火,便牵马上去,希望求个留宿之地。
走了半柱香时间,来到近处,敲击木鱼的笃笃声隐隐传来,溪云不由生出几分喜意,脚下快了一分,这个声音何其熟悉,像曾经千百个夜晚响在深山,随风而至的安魂轻抚。
“师父……”溪云不由低喃了一声。
泉净庵,溪云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小小庵堂,颇为古旧,他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下门。
庵内敲木鱼的声音倏忽一断,过一会儿,溪云听到门后有脚步声,却不知为何,在门后迟疑半晌才缓缓开了门。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尼战战兢兢将门打开两尺,见到溪云两人,却是一愣,又探头出来,左右一看,松了口气,双手合十一礼,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故深夜到此?”
溪云双手合十还礼,“阿弥陀佛。师太您好,我们赶路,没找到住宿之地,不知能否在贵庵借宿一晚。”
此时溪云与金闪闪都除去了斗笠,金闪闪天生丽质,楚楚动人,溪云虽然一脸疤痕,但此时容色平和,语气恭敬有礼,老尼看着颇为欣赏,却犹豫再三,迟疑不决。
溪云注意到她先前的警觉之态,不由道:“师太,可有什么恶人要来为难您吗?”
老尼没想到这小和尚眼光倒敏锐,闻声叹了口气,“若是平时,你们来求宿原是无妨,今夜不巧,怕有灾祸,实不宜留你们在此二人过夜。你们既然有马,不如再走十余里,那边有个小镇,我借盏灯给你们。”
溪云却因那段节奏平和的木鱼声动了心,问道:“不知是何灾祸?或许我可以尽些心力。”
老尼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目光润泽,诚意满满,欲言又止。
这时院内一个脚步声赶到门口,拉开门,叱道:“你这恶人……”待看清不是预想中人不由一滞,“师父,他们……?”
“哎……赶路人,想在此留宿。”老尼深深看一眼自己这端庄俊雅的弟子。
溪云也正打量这名中年女尼,目光中带着惊异之色。此尼面如满月,容光和润,虽然眼角夹着细细的鱼尾纹,却平添韵味,年轻时必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但令溪云惊异的是,他竟觉得此尼颇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中年女尼打量溪云和金闪闪一眼,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那恶人。师父,就让他们住下吧,那恶人若来了,我,我自和他说清楚。”眉宇间却露出忧色,显然“说清楚”并不容易。
“笃、笃、笃……”平和的木鱼声在清亮的月夜悄悄荡漾,虫鸣声在墙角草丛里唱响。溪云像小时候一样,安安静静坐在门槛上,呆呆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每一声似乎都轻柔地洗刷着自己的心田,感觉越来越宁淡清灵,不自觉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月上中天,木鱼声忽然消止。
溪云神色一动,站了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4 当年僧无尽
老尼已经休息去了,佛堂中点着几盏长明灯,美貌女尼她静坐在观音菩萨前,一身灰衣,背影萧索纤薄,闭着眼睛,脸容沉静如水,手中的木杵稳定准确地落在木鱼上,叩击出令人心神安稳的“笃笃”声,口中喃喃低诵,虔诚宁和。
月光下一条高大的黑影扑入院中,乌云般游走飘荡,闻声寻到佛堂,脚下悄无声息,如鬼魅幻影,看到那纤细的背影,忽然一下立定,恍若天地与光阴都不复存在,一切归为静止,怔怔地看着灯火微光中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灯火摇曳,高大黑影微微一颤,突然吸了口气,沉声道:“跟我走。”
女尼一惊,手中木杵凝在半空,缓了一下,轻轻放到旁边,双手合十在胸,对着观音像一拜,轻轻地说:“你还是来了。”
“哼,我日间说了还会再来,我一定要带你走!”
“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本不该来,你要来便不能像以前那样凶神恶煞。”
“你……!”黑影闷哼一声,冷然道:“佛门清净地?好一个佛门清净地!那和尚在哪?”
刚刚潜行来到门外的溪云脸色一变,这个声音听着竟是横刀,和尚?莫非他是为我而来?
“什么和尚?”女尼一愣,忽然神色一动,“哦,你说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想骗我!当年,当年你跟他在房里……”
“横刀,你住口!”女尼忽然厉声斥责,语音发颤,显然极为生气,“你,你,你竟然认为……”却忽然失落地“嗬”了一声,“是啊,你本来是善妒的人,当年,当年他还是个少年僧人啊,佛法修为却已经十分深厚。”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人的模样。
横刀先是一惊,继而听她语气温柔,却是急怒攻心,见左右无物,突然上前一步,“嘭~”一声,一掌拍在腰粗的柱子上,强猛的劲力震得整个佛堂都是一颤,坚实的柱子更给他拍去一大块,“叫他出来!”
“你,”女尼愤然转身,“你这莽夫,他是有道高僧,当年为我指点迷津,你……他当年才十五岁。”
横刀见她隽秀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不由心里一颤,多么熟悉的模样,讷讷道:“碧,碧莲……”
女尼身子微微一颤,似乎这个称呼将她带回到了久远的时光里,语气柔和了些,“我,不叫碧莲,我叫心远。”
横刀痛苦道:“你为何要离开我?连女儿也不顾了,为什么?”
女尼背过身去,双肩微颤,沉默了半晌,喟然道:“女儿,女儿出生后我便劝你放下屠刀,解散黑风盗,你,你可听我的?”
横刀道:“当年几十个兄弟都指望着我吃饭,我怎么能……”
“吃饭?”女尼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有一口饭吃,你说的‘吃饭’是非得杀人放火,烧杀劫掠吗?”
横刀一窒,忽然脸色一肃,“不要多说了,我即然找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带你走!”
女尼坚定不移地说:“我不会跟你走的。”继而口气一软,“女儿,笑笑,笑笑她长大了吗?”
横刀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一个强盗头子,在一个强盗窝里带大一个爱笑的女儿,也是含辛茹苦,也伴着许多欢乐,只觉得喉咙一干,缓缓道:“长……大了,像,跟你一样……美丽。”
溪云这时恍然明白,难怪初见女尼觉得眼熟,是与横笑笑有几分相似。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听下去,这算家事吧,但又怕横刀凶狠强迫女尼,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佛堂中一阵静默,女尼幽幽地说:“你走吧,照顾好笑笑,早日,早日回头。”
横刀突然道:“黑风寨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
女尼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