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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处已经像一台加足了马力的机器开始全力运转起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股来无踪去无影的马贼,只有先解决了他们,这才不会影响到贸易区的正常运作。
到了晚间,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下人过来请了好几次。说是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但朱平安却是没有任何的胃口,还是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内,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对策。
不知不觉间。一双滑腻的双手轻轻揉捏起朱平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来,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木语菱。
成婚已经半年,木语菱已经改作妇人的发髻,整个人平添了一股成熟的韵味来。平心而论,木语菱的容貌并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但就是她浑身散发出的一种恬淡、温暖、宽和的气息,却是让朱平安深深体会到了一种归属的感觉,似乎只要一看到她,整个人便是被家庭的幸福感觉紧紧包围着一般,整个身心都因此而变得放松了许多。
“还在为马贼的事情烦心?”木语菱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在为什么烦恼。
朱平安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脑袋则紧贴着木语菱的身体,一天的疲乏顿时消散不少,轻轻点点头。
“你呀,这是当局者迷。”木语菱一笑。
朱平安睁开眼睛,“这话如何说?”
“看这马贼的手段,应该确是行伍出身,而且必定不是普通士卒,据妾身看来,倒像是主将的亲卫。能对山东地形如此熟悉,消息又这样准确的,除了山东总兵府,还能有何人?”
朱平安猛然挺直了身体,“你是说这些人的确是刘泽清的部下?”
木语菱忍不住笑起来,“难不成还有别的督抚的亲兵深入山东,来这地面上劫掠商贾,冒着得罪你和登州市舶司的风险,就为了那些财货不成?”
木语菱的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使得朱平安的思路清晰起来。对啊!能和自己称得上切骨之恨的,除了刘泽清还能有哪个?去年,蔡连升被自己暗杀,四卫的兵变无疾而终,刘泽清安插在登州的官员被一扫而光,他能眼睁睁的看着登州就这样独立于山东之外,看着贸易区蒸蒸日上,而无动于衷吗?可笑自己一直还在小心的应对着他随时可能会来的报复,竟然没想到他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开始了行动。
半年之前,也就是成婚的前夕,周延儒派人从京城来送贺礼,来人也转达了周延儒的一句话,“一山不容二虎,我心属的山东总兵便是你!”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刘泽清作为杨嗣昌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如今势力已成,周延儒就算想要拿掉他,没有崇祯皇帝的支持也是枉然,更可况现在这中情形,崇祯是巴不得看着杨嗣昌和周延儒互相制衡,来进一步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的。所以,在山东,周延儒可以依靠并利用,只能是朱平安。
“现在,唯有一点咱们需要小心应对!”说到这儿的时候,木语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那便是,如今海上也不太平,咱们须得小心,郑家和刘泽清联手!”
朱平安深以为然,随即便是有些意外。一直以来,木语菱都是以小鸟依人的模样示人,自己却是没有发现她在判断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具有如许的敏锐的洞察力。
看着朱平安好奇的眼神,木语菱羞赧的一笑,“还不是父亲,自己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说,反倒是要通过我的嘴巴来告诉你!”
朱平安恍然大悟,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意来。木严梓虽是醉心于经史子集,但毕竟在朝中多年。于这些事情看得是格外的透彻。不过想一想自家那位岳父大人的脾气,朱平安却是不禁莞尔。
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心中的焦躁和烦闷也随之烟消云散。可接下来怀中的木语菱如同蚊子哼哼一般的话语却让朱平安险些跳了起来。
“今日,父亲将我唤去,让我将这番话转告与你,接着便问到一件事情。问咱们成婚已经半年了,为何,为何……!”木语菱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身子都如同小猫一般拱进朱平安的怀中,“为何。迟迟没有喜讯!”
一错愕之下。朱平安抱着木语菱顿时站了起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岳父大人教训的极是。咱们这就努力耕耘便是!”
……
月夜。济南府久山镇码头。海面上漆黑一片,十余个黑影就隐身在海边的礁石中,静静的观察着海上的动静。今晚海面上的风浪不小。浪花接连不断的拍向岸边,击打在礁石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时至三更天的时候,风浪终于减弱了一些,这些黑影中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会如约赶来吗?”
旁边一人回答道:“大人稍安勿躁,他们这些人虽然纵横海上,但总算是言而有信,说是今晚过来,便一定会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漆黑的海面上忽然冒出一点星光。众人顿时缄口不言,立刻看向冒出亮光的所在,不多时,闪光再度出现,众人明白,等的人终于到了。
大约过来半个时辰,一条不大的小船渐渐靠近岸边,船头处一人举着一盏气死风灯,同样小心的探察着岸上的情况。
黑影中跑出一人来,手脚利索的爬上最高处的礁石,手中同样举着一盏灯火,连续画了三个圆圈,小船这才慢慢靠近,几个身影踩着海水,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岸。
来到一处避风的礁石后,早已等候在岸上的十余条黑影围拢过来,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冲着上岸的几人拱拱手,“敢问,哪位是郑家四爷?”
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上前,一身油布制成的渔靠紧紧的贴在身上,腰带中绑着两把尺许长的短刀,鲨鱼皮套在灯火的照映下反射出黑漆漆的色泽来。
“我便是郑鸿逵!”郑鸿逵脱下包头的头巾来。
对面那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来,交到郑鸿逵的手中,“在下刘茂,乃是刘大帅麾下的亲卫千户,大帅如今不便露面,特派在下来与郑四爷会面!”
郑鸿逵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刘茂的腰牌,“刘帅既是不便出面,那两家之前约定的一起出兵,还做不做数?”
“当然作数!”刘茂急着解释道:“湖广战事正急,我家大帅施了苦肉计这才被允准返回山东养伤。为避免引起登州的戒备,大帅悄悄回到山东,这也怕打草惊蛇,坏了贵我两家的大计啊!”
“哼哼!刘帅说的轻巧,大事在即,他却到现在也不露面。这让我郑家如何想,我家大哥如何想?事情摆在眼前,登州不过弹丸之地,我郑家水师数千战船,数万之众,拿下小小的登州不过反掌之力。只不过我郑家远在福建,这才勉强同意了刘帅的计划。现如今,刘帅倒是躲得清闲,难道就让我郑家子弟兵充作马前卒吗?”
刘茂暗骂一声,但脸上却是赔笑连连,“四爷说的哪里话。我就爱大帅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这两月,我家将主的亲卫马队便在莱州、青州一带,频频截杀登州商贾,如今已然弄得登州境内人人自危,就连朱平安的保险行都赔了不少银子进去,只要搞得他人心涣散,咱们再一斩而下,岂不是手到擒来吗?”
看看郑鸿逵的脸色稍有缓和,刘茂接着说道:“临来时我家大帅再三叮嘱,一切都按之前商定好的办。六月初二,贵方水师假冒倭寇大举进攻威海卫,消灭朱平安的水师,而我家大帅则调动山东兵马以协助登州抵御倭寇入境为名,顺势一举铲除朱平安。今后登州贸易区便是贵我两家一分为二,从此携手合作,大发其财便是!至于市舶司那边,我家大帅自然也会有所交代,无外乎是钱财二字,那些个阉货们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
第六十七章海上密谋
与刘茂的见面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终归没有见到始终隐藏起来的刘泽清,这让郑鸿逵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在朱平安成婚之后不久,也就是郑鸿逵和郑森返回福建之后,刘泽清派遣信使找到了郑家家主郑芝龙,言明要与郑家联手夺回失去的登州。
刘泽清与朱平安在山东势成水火,这在许多人眼中都是明摆着的事情。朱平安经营登州,不到半年的时间便肃清了反对的声音,将这块地盘看护的如同铁桶一般,让刘泽清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空有一个山东总兵的名号,却是徒呼奈何。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只有湖广战事结束后,刘泽清返回山东之后,两人才会正面发生冲突。但没想到的是,刘泽清即便远在湖广前线,依然对朱平安和登州动起了脑筋。
作为郑家的家主,郑芝龙同样没有想到刘泽清会派人千里迢迢的赶到福建来寻求自己的帮助。要说之前,两家在海贸方面也算有些交情,山东历来便是走私贸易的主要通道之一,不过因为连年战乱,贸易量远远比不上江浙两广、福建这些地方。
但刘泽清却是将局面分析的格外清晰,登州迅速崛起,便间接对郑家的生意造成了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寻求郑家的联盟是有备而来的。也因此和郑芝龙、郑森一拍即合。
以郑家水师为主力突袭登州海港和威海卫军港,当然。郑氏水师要冒充倭寇和海盗的名义,大举劫掠登州。之后,刘泽清以抵御的名义将留守在山东的军队开进登州,从海上和陆路两面将朱平安的势力连根拔起。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两家联手拿下登州之后,郑家便在北方有了一个落脚点,得到的好处便是威海卫军港转为郑家实质上的私港,另外还有贸易区一半的份额。刘泽清对于威海卫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兴致重组什么登莱水师,他要的只是登州和贸易区这个聚宝盆而已。
平心而论,如果在去登州之前。郑鸿逵是一定会反对刘泽清和郑家联盟这个提议的。郑家水师虽然强大。但并不是大风平白刮来的,这也是积攒了数十年的家底。为了一个区区的登州便要如此大费周章,郑鸿逵觉得有些不划算,倒不如坐下来。拿出些诚意来和朱平安商量。倒有六七成的可能性两家可以联手控制大明海域内海贸。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也免得和朱平安刀兵相向,两家都是得不偿失。
但在亲眼看到登州如今局面之后,面对郑芝龙的决策。郑鸿逵却没再对此事提出异议。原因便是,登莱水师的孱弱和贸易区的兴盛,他和郑森都看在眼里。在郑鸿逵看来,如今的登州,便像是一个穿金戴银,怀揣着巨额财富的孩童深夜走在荒芜的小道上,要想不引起他人的觊觎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平安其人能将登州弄出现在的模样,也算有些本事,但还是太年轻了。看看他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只能说是华而不实。有了钱也不完善水师的力量,却反倒去捣鼓什么新军、火器之类的东西。登州这么大一块肥肉,却没有强大的水师来保护,不等于是白白将一块肥肉摆到了众人面前嘛!
从这一点来说,刘泽清也只有同海上的巨无霸郑家合作,才能夺回登州这块地盘。
郑鸿逵上了舢板,水手们熟练的操弄小船扭头向茫茫大海划去。郑鸿逵的心里却有些担忧,大哥郑芝龙此次和下定决心和刘泽清合作,也是动了要向北方渗透势力的心思。目标无外乎便是江淮,江淮富庶也是不亚于江南的所在,但却无自保之力,只有拿下了江淮才可以染指江南。郑芝龙投靠朝廷这些年来,已经深谙此道,从骨子里来说,更像是一个商人而非是一个政客,在他的眼中,只要是不断扩充郑家的财源,迟早有一天令他郑家也可以成为足以和京师那些勋贵之家相媲美的豪门。
可登州不一样,登州和辽东隔海相望,其中还要面对一些满清的地盘,说的不好停些,两面中间也只不过是隔了一条海沟而已。郑鸿逵很清楚自家大哥是个什么脾气,只要是能保障他的荣华富贵,他不在乎和谁合作,从这一点上来说,便是郑鸿逵这个秀才出身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不多时,已经远离岸边,前方浓重的黑暗中出现了数条扮作商船的海沧船,此时,隐藏起来的佛郎机炮,已经全部推了出来,船上的水手也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靠近来,船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禀报大公子,四爷回来了!”
上得船来,脱去了那密不透风的渔靠,郑鸿逵这才觉得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迎面走来了那木讷的施琅,冲着郑鸿逵一作揖,“四爷,咱们这就启程返回,风浪眼见着又要打起来,大公子请您到他舱里歇息。”
郑鸿逵也不说话,拍拍施琅的肩膀,径直走去了郑森的舱房。
海沧船本就不大,每船不过能容纳五十多个水手和战兵,因此舱房更是显得极为的狭小。但这毕竟是山东地界,大船都停靠在外海,要想靠近海岸线只能通过这海沧船。
郑森还没有睡,就在这狭窄的舱房中自斟自饮,郑鸿逵暗自点头,这郑森此人虽然心高气傲,但却着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