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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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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都司都指挥同知兼副总兵佟文焕便是为此焦虑不已,因为这次飓风的影响,从即墨到大嵩卫的大山所足足走了有两天,行军速度大大减慢,一万士卒的队伍稀稀拉拉,从军官到下面的小卒都是疲惫不堪。

但这雨水和狂风丝毫没有要停止下来的迹象。刚刚得到消息,前方的道路已经被雨水冲刷下来的山石阻塞,前锋正在清理,大军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众士卒是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又遇到了难题,这荒山野岭毫无遮挡之处,看这地形,一马平川,在此安营扎寨的话,仅是生火做饭便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随军带来的粮食大多已经是湿漉漉的,好些士卒还因为骤变的天气感染了风寒,战力因此而大打折扣。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六月初五,沿路派出的联络信使也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别的原因,没有一个回转,更让佟文焕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平心而论,佟文焕并不情愿打这一仗。湖广剿贼、关外抵御鞑虏,这对佟文焕来说都没有问题,可这次的战事却让他感到分外的憋闷。

根据可靠的消息,登州大嵩卫的主将岳锦峰、靖海卫主将李定国两人都是朱平安的心腹大将。两人也都曾经参与过巨鹿和奴酋多尔衮的血战。从内心来说,佟文焕着实不愿同这样的对手交锋,但形势所迫,逼得他不得不将屠刀指向自己的同袍。

听闻大嵩卫和靖海卫两卫前一阶段裁撤了大批老弱军户士卒,目前两卫的总兵力不过六千人,应该来说取胜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刘泽清在登州得手、郑家水师顺利攻克威海卫,两卫必然军心大乱,此次交锋也是稳操胜券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佟文焕的心头总是沉甸甸的。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思来想去。佟文焕还是决定不能在这旷野上扎营。大雨倾盆,视线收到阻碍,登州军一旦发动突袭,己方必然要大乱。正在踌躇间。前方来报。道路已经被清理干净。大军可以继续上路。另外,前面十里处有一处村寨,名唤老君营。哨探已经勘察过,其中的百姓早已逃散,可以容纳大军休整。

听闻这个消息,众将精神为之一振,佟文焕也知道如今是人困马乏,看看天色也已经到了午时左右,的确是应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让兵马聊解疲乏。

十里地转眼即到,看看老君营的地形,佟文焕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这是几个夹在四周高地之间的村寨。登州南部地势平坦,但大嵩卫这一段却是高低起伏,加上紧邻五龙河的一条支流,如果一旦登州军在此设伏,根本无需动手,只需将这条支流的上下游河水拦堵,随着雨水而暴涨的河水将会立刻淹没这高地之间的老君营。

想到这里,佟文焕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否定了在老君营安营扎寨的方案。众军官顿时叫苦不迭,纷纷劝谏,从早上到现在,士卒粒米未进,加上暴雨如注,兵马都是困顿不堪,再走下去的话,大军要是面对登州军的话没有一战之力。

正在纷乱见,前方的斥候紧急求见。禀报说,大嵩卫岳锦峰已经放弃坚守海阳县城,率军与李定国部合兵一处,两军退至乳山寨据守,严阵以待。

众将闻听更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已打探到登州军的位置,那么在老君营扎寨便没有太大的风险了。

但佟文焕却是脸色一变,“尔等懂得什么!那岳锦峰和李定国都是追随朱平安从巨鹿的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悍将,突袭老君营还需要大军出动吗,只需数百人便可以轻易的将眼前的河流堵截,到时不需一兵一卒,我等便俱成了这河中鱼虾的美食了!”

佟文焕大手一挥,命令马不停滴,立刻开拔,路上用些干粮,晚间抵达海阳时再做休整。

命令一出,士卒们叫苦不迭,刚刚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准备埋锅造饭,却等来了继续前进的命令,一连三天连顿热饭都没吃上,士卒们的怨言可想而知。但军官们也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挥舞着鞭子到处找茬,大军只能有气无力的再度开拔前进。

大军缓缓走出老君营的村寨,高地延绵而上,前边便是毗邻官道的老君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座规模较大的土坡,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是显得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佟文焕上了马,披上蓑衣,看着疲乏的士卒暗暗叹口气,但也没有逼得办法,只得催促着部队上路。

官道笔直通畅,唯一的一点便是泥泞不堪,车马陷入其中便是半天拔不出身来。佟文焕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身旁两名步行的镇抚军官的谈话倒是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

“听闻这登州境内的官道如今都是重新整饬了一遍,用的皆是都司衙门出产的一种叫做什么水泥的东西铺设,路面平坦,坚硬无比,尤其不怕雨水侵蚀。怎么在这大嵩卫的地界上没看到一处呢?”

另一个也是频频点头,“我家内兄曾经多次往返济南和登州,也说这登州如今的官道真是宽阔平坦,马车行在上面,就连颠簸都少了许多,往返的时间减少良多,我前日里也在纳闷,怎么一处这路面都未曾见过呢?”

佟文焕的四肢酸痛无比,坐在马上闭幕养神,开始倒没觉得什么,但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变了脸色,连忙勒住马缰。

“来人,将地上的黄泥拨开,看看这路面到底是何样的?”

军官们和士卒面面相觑,但还是依令而行,十几个士卒拿来木锨等物,合力将脚下地面上的黄泥掀开,一名士卒捡起一块青黑色的东西来,一脸迷惘之色,奉到佟文焕的面前,“大人,泥巴太深,下面却都是这种碎料,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说是石板吧,又不太像!”

佟文焕接过来看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面的地形,脸上的凝重之色更甚,随即大喝一声,“令大军加快速度前进,不得在原地停留!”

但现在的情形岂能是说快便快的起来的,地上的黄泥深达一尺,大军随行还有各种的辎重粮草等物,佟文焕的命令一出,大军催动向前,但车马却是前仆后继的陷入到黄泥当中,越是急切,反倒越是寸步难行,不多时,已经将管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佟文焕急的满头冒汗的当口,老君山的山顶却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极像是凭空降下一个炸雷来,惶恐的众人抬头看去,山东却是冒起了一团火光,继而黑烟滚滚。

佟文焕大惊失色,“抛下辎重,各军奋力向前冲出去!”

但为时已晚。经过多日的雨水冲刷,老君山的山体已经是湿滑无比,此时遭遇突变,泥沙和着雨水一下子倒塌下来,黄色的逆流滚滚而下,粘稠的泥浆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官道倾斜而来。

同一时刻,大军的首尾两处相继响起了沉闷的军鼓声。佟文焕脸色发白,只得向前策马疾驰,也不管前边有没有士卒拦路。

人喊马嘶,乱做一团,可依然阻挡不了泥浆的倾泻而下,整个大军的中部一瞬间便被泥浆覆盖其中,虽然数量并不算太多,可也将官道附近方圆千步之内的地域覆盖的严严实实,人和马匹在其中翻滚挣扎,都裹上了一层黄色的泥浆。

佟文焕没跑出多远,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被倾斜下来的泥浆将坐骑砸倒,自己也倒在了厚厚的泥地之中,还没起身,嘴巴已经被泥巴填满,身上的铠甲和蓑衣此时却成了累赘,想要起身,却是觉得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泥浆中的士卒慌不择路,纷纷挣扎着向前后两个方向逃命,而泥浆继续倾斜而来,一些被砸倒的士卒被掩埋其中,却是再也没能够站起身来。

前军和后军也听到了那声巨响,回头看时,却见中军已经被泥浆掩埋,不由得心神大乱,大军的将官都在中军,普通的镇抚、百户一级的军官根本弹压不住惊惶的士卒。就在这个时候,号角、军鼓声大作,登州军从东西两侧杀奔出来,大雨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人数有多少,山东军士卒军心大乱,加上人困马乏,此时哪还有心思作战,因此一见登州军杀出,心思转的快的已然是扔掉了兵器,乖乖的跪倒了道路两旁,剩下的有样学样,一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佟文焕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好不容易从泥潭中挣脱出来,忙不迭的脱掉身上的蓑衣,刚想卸甲,对面一对骑兵已经沿着满是投降的山东军士卒的道路杀了过来。

骑兵在佟文焕的面前勒住马缰,为首的一员黑甲大将上下打量佟文焕,佟文焕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佟都指挥同知?”黑甲大将问道。

“正是在下!”佟文焕脸上发烫,只得拱手回答道。

黑甲大将点点头,“在下靖海卫李定国,我家大帅让下官转告大人,刘泽清大军已被全歼,如今山东都司以及总兵府诸位将军俱在登州做客,请佟大人也务必赴登州一行!”

第七十八章连荐六员

山东大战的消息传到京师,免不了又是一番震动。嘉靖、万历年间的海上倭寇之乱历历在目,一晃数十年过去,这倭寇竟然卷土重来,山东总兵刘泽清居然也战死,自然是让人倍加忐忑。京城的百姓不明其中缘由,自然是以讹传讹,什么样的消息都是穿的满天飞。不过让人稍稍安心的是,海贼总算被打退,大功臣便是如今的登州副总兵朱平安。

其中也有关于刘泽清阴谋联结海匪,意图霸占登州和贸易区的传闻,不过在官军击退海匪兵缴获无数的消息中,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反而使人感觉到一种浓浓的阴谋感,叫人无法相信。

官军得胜,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尤其是还是曾在巨鹿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少年英雄朱平安,这更是令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加上当初他向皇帝请求赐婚的传闻,则更让他的故事成为京师风靡一时的美谈。

按说坊间的消息多种多样,身在中枢的朝臣和皇帝却未必会相信,他们的手中掌握着各种消息来源的渠道,得到的消息也似乎更为准确一些。可现在汇总而来的消息加上山东方面而来的如同雪片一般的奏章却是让整个中枢的内阁阁臣和皇帝陛下都犯了愁。

第一封进京的是刘泽清的奏章,奏明海寇犯境,刘泽清为报圣恩,不顾正在养伤的身体,尽起山东各府兵马援救登州。接着便是朱平安的报捷文书,言明已成功击退大股海寇。只是刘泽清不幸战死沙场。

然后便是令人疑窦丛生、莫名其妙的奏章。兖州知府邓藩锡、指挥使梁和中弹劾刘泽清擅自调动兵马,意图不轨;莱州知府彭为佐、指挥使唐千容弹劾刘泽清与海口勾结,纵兵劫掠地方,扣押朝廷命官。刘泽清长子刘之存等上疏弹劾朱平安阴谋陷害,于战阵之中暗杀刘泽清。

这一来,朝堂上可是乱作一团。原杨嗣昌一党的官员,将矛头直指朱平安,攻击焦点便是来自于刘之存的奏章,将刘泽清的死完全归咎于朱平安,请求朝廷治朱平安一个擅杀朝廷命官的大罪。

如今的兵部尚书已经换成了陈新甲。傅宗龙担任此职不过一年的时间。杨嗣昌督师湖广。大征“剿饷”,傅宗龙仗义执言,弹劾其“徒耗敝国家,不能报效。以气凌廷臣”。被杨嗣昌所忌。继而指使朝中党徒群起而攻之。崇祯也因为傅宗龙的不识时务而大怒,将其贬谪。陈新甲这才接过了兵部的职务。

朝中已有共识,兵事还是以杨嗣昌为主。这也是崇祯制定的制衡之策,因此陈新甲的接任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兵部事务,周延儒一时间还插不进去手。

但此次山东用兵,却是给了周延儒一个极好的插手兵务的契机和借口。

一声令下,周延儒麾下的官员万箭齐发。刘泽清动用山东兵马,就算是为了剿贼,但为何不上报朝廷,即便是向兵部报备了,但抽调两千以上兵马,兵部便需向内阁呈报,内阁拟票,司礼监披红之后,皇帝御览才可实施。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兵事紧急,刘泽清不得已先行用兵,那为何在进入兖州、莱州时,竟然以湖广行辕的手令代替朝廷的敕令,劫掠地方,扣押命官,这还有一点王法吗?说到底,这是个程序问题,但这个程序却是牵扯到兵事,因此便显得尤为重要。

两派人马在朝堂上刺刀见红,杀的不亦乐乎,崇祯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的老习惯再度显露无疑。杨嗣昌目前掌握着关内最为精锐的十万兵马,兵事上以他为主;周延儒身在中枢,是内阁的首辅,两个人因为山东的事情闹得不亦乐乎,实在是有失观瞻。

就这样磨蹭了近半个月,崇祯这才下定决心平息这场纷争。刘泽清弄出来的这场祸事,不管海寇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登州是确实遭到了攻击,市舶司王品的回复确凿无误,海寇战船数百艘围攻威海卫军港和登州港口,与登莱水师血战,被击沉、击伤的舰船无算,这都是有实据可查的。如此一来,崇祯皇帝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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