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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曹无伤一躬身,轻声说道。
朱媺娖如梦初醒,这才回过身来,“无伤,你回来了!”
“外边的情势如何了?”朱媺娖让曹无伤落座,但曹无伤却是坚持着站在了一旁。
曹无伤摇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让朱媺娖的心也为之一沉。
“朝堂之上还是没有什么改善,陛下和群臣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这几天,陛下命内阁郑三俊和方岳贡两位大人,接连拟了数道诏旨,要兵部、户部尽快增派援军和粮草支援定北伯大军。但兵部和户部却是一味的叫苦,并无实质行动。再者。已经有大批的士子儒生在私下串联,打算到宫门之外声援朝臣,向皇帝上疏弹劾郑三俊和方岳贡两位大人,说他们蒙蔽圣听,一意孤行,压榨百姓……!”
“够了!”朱媺娖怒气上涌。立刻打断了曹无伤的话。
曹无伤倒了已被热茶,送到朱媺娖的面前,“殿下不必如此忧虑,郑、方两位大人都是先帝爷特意举荐给陛下的股肱之臣,一定有法子度过眼下的困局!”
朱媺娖却是有些颓然。自己的皇兄朱慈烺登基不到半年,但却是弄出来一个这样的局面,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当初九死一生的从京师中突围而出,让朱媺娖对兴复家国有着及其强烈的渴望。朱平安总算不负所托,将朱慈烺送至南京登基。但她却是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宽厚待人的皇兄,在登基之后,却是变得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急功近利、刚愎自用。
朱平安被逼回山东,这让很多人对朱慈烺这种以怨报德的做法很是不满。大肆任用东宫旧臣和外戚,激化了朝堂之上的党争,不肯妥协,只知对抗。以皇权压人,让文武群臣满腹怨言。最关键的一点是。在还没有掌握大局之前,便迫不及待的北伐,致使现在骑虎难下。
即使有郑三俊和方岳贡这样的干臣辅佐,朱慈烺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明君的风采和手段。
曹无伤轻声解劝,总算让朱媺娖的心情慢慢平复,曹无伤这才说道:“殿下不必再为朝局忧心了。陛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殿下过多的劝谏,只会让陛下心生方案,反倒是会对殿下……!”
曹无伤顿了一下,“这次入城。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皇后已经向陛下建议,要再为殿下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驸马……!”
“啪”的一声,朱媺娖将手中的茶盏扔向墙壁,瞬间摔了个粉碎。
朱媺娖扭过身来,一双已经灌注了泪水的眼睛牢牢的盯住曹无伤,让曹无伤不由得有些心虚,连忙低下头去。
朱媺娖站起身,大步走到曹无伤的面前,不由分说扑进他的怀中。“我不止一次说过,今后的日子,便是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不管是皇后还是皇兄,都没办法改变我的决定。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你每说起一次,我的心上便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曹无伤呆若木鸡,听着怀中朱媺娖的婉转的话语,一时间竟然陷入到茫然之中。
慢慢的,曹无伤的手终于轻轻的落在了朱媺娖的肩膀上。“可是我……!”
没等说完,朱媺娖的一根手指已经贴在了他的嘴唇上,“这是最后一次,千万不要再提什么你的……。千万不要,我之所以多到这里来的用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了躲开悠悠之口,为了躲开世俗烦扰,就这一处所在,专属于你我二人,不好吗?”
曹无伤轻叹一声,将朱媺娖紧紧拥在怀中,两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
良久,曹无伤这才悠悠说道:“莫不如,咱们一起去山东吧!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大海,还有各种美味的海鲜。最重要的是,少爷和木姐姐都在那里,你一直想留在山东和他们在一起的,好不好?”
怀中的朱媺娖轻轻点点头,“会去的,一定会去的!我还记得你亲手给我做的铁板烧,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可眼下不成,皇兄独自撑着朝局,慈炯和媺媞都还年幼,我若是离开,他身边便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商量的亲人了。”
朱媺娖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渐渐变得坚毅执着,“再给我一段时间,等到朝局稳定下来,我一定陪着你回到山东去。咱们就在蓬莱找一处小宅院,面朝大海,厮守到老!”
……
送走了曹无伤,阿大却有些怅然若失。面对着曹无伤,他的心中宗室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曹无伤现在陪在朱媺娖的身边,这样的情况也注定了有很多事情阿大不能跟他说的太明白。朱媺娖的一颗心全系在兴复家国、收复故土和朱慈烺的身上,一旦让她得知这事情背后的真相,不免会造成很多的麻烦。
阿大很清楚,就连朱平安也没有把握朱媺娖在面临抉择的时候,是否会站在山东这边。因此,阿大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让曹无伤知晓太多的事情,但一定要确保他和朱媺娖的人身安全。
“大爷”,姚七用一块破布擦擦手,“福建那边的郑家老四已经到了南京,这些天一直躲在城南的醉仙阁里。不过他的手下可是一刻也没有消停,频繁出入姜曰广、钱谦益、汤国祚等一干人的府邸,马士英的公子马鸾那里,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一定是已经接上了线。这两日,马鸾已经连续往诏狱去了四次。”
“还有!马鸾私下里和五军都督府的左军指挥使骆兴往来甚是密切,这骆兴故去的父亲曾是左良玉的心腹,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交易!”
“快了、快了”阿大喃喃自语道:“就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阿大吩咐姚七,立刻通知军情处安插在南京的全部人手,密切注意郑鸿逵以及马鸾等人的一举一动。详细的计划早已经布置到每一个人,如今要做的,便是顺势而动,随着郑家的发动,继而开始山东这方面的行动。
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阿大这才匆匆进城。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便是保持消息的通常,南京这方面的消息早一个时辰到达,山东方面便能早一个时辰做出应对之策。为此,军情处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在南京设置了两个传送消息的据点,饲养大批专用的信鸽,便是为了能在南京发生变故时,使消息能在第一时间传递到山东。
出于对南京的重视,阴世纲再次将阿大派过来也是这个意思。有阿大在南京坐镇,山东方面才会分外的放心。
作为山东的特使,阿大除了在南京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还可以对军情处南京千户所进行指挥。而除此之外,阿大便是要保障两个信息传送站点的安全,这是他的差使中的重中之重。
太平门外的玄武湖畔是南京六部中的刑部天牢所在,这一代相对来说荒僻一些,阿大麾下的一个消息传送点就安置在这里,对外的掩护是一家车马店。
就在阿大进入车马店的时候,他却是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却是有两个人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两个人悄悄的向车马店这边张望,彼此不时的交谈上一句两句。
“看清楚了吗?”
“绝对看清楚了,的确是当日里护送咱们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南下的四海货栈的大掌柜!”
“那不就是山东朱总兵的产业吗?”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总兵都已经回到山东了!”
“都是朝廷一品,在南京城中有些产业有什么稀奇?”
“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可是对朱总兵忌惮的很。辅佐新君登位,原本就是一等一的功劳,可你看看,咱们国丈爷和左良玉,甚至于福建的郑芝龙都封了伯爵,可朱总兵却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带着一个唐王世子的帽子灰溜溜的回山东去,这不正是说明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他不喜吗?”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现在是个宫里办事的,皇后娘娘便是咱们的天,速速回去送个消息,说不定还能领些赏钱呢!”
第七十章大乱在即
中午的时分,王品难得清闲片刻,躲在值房中用些点心茶水。如今韩赞周和卢九德都以身体为由暂时不理政事,司礼监的一应事务便都压在了王品的身上。王品虽然正值壮年,但一连数月都是如此,也是有些吃不消。
刚刚吃了没几口,手下人便来禀报,说是皇帝在奉先殿召见,命王品速速赶过去。
王品不敢怠慢,连忙披上毛皮大氅,上了软轿,直奔奉先殿。
朱慈烺自打来到南京,便一直不习惯江南一带的湿冷天气,于是下旨在自己的寝殿以及皇后孙若瑄的坤宁宫中都安置了暖阁,屋中的用物景致也按照当年崇祯皇帝在乾清宫中暖阁的样式布置。王品的记忆力惊人,竟是将其中的摆设安置的分毫不差,以至于朱慈烺在第一次看到时,竟然呆愣了半晌,继而便是泪流满面,从此,便每晚都住在暖阁之内。
王品这次差使办的极其出色,也让朱慈烺对于他的态度改观了许多。
暖阁中除了朱慈烺夫妇,便是两个贴身伺候的内官,见王品进来叩拜,正在磨墨的孙若瑄轻咳一声,两名宦官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韩赞周和卢九德还没有回来听差吗?”朱慈烺一边奋笔疾书批阅奏章,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韩公公和卢公公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因此都是请了假在家调养!”
朱慈烺冷哼一声,放下朱笔,转动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和脖颈,孙若瑄将一杯温度适中的参茶送到他手中。
朱慈烺本想发几句牢骚,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发作。转而对王品说道:“也是难为了你,司礼监如今人手短缺,要你一个人担下来着实是有些勉为其难!”
王品的鼻子一酸,连忙跪下,“奴婢谢陛下体恤!”
朱慈烺挥挥手,让王品起身。“朕让你来,是想问一下,如今东厂的状况如何?”
王品一愣,随机回答道:“正在重建之中,东厂不同于锦衣卫,在南京并无原先的人手安排,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蒙皇上全力支持,目前已经开始运作,不过。消息来源还是少了一些,远远达不到以往在京师时的情势!”
“这也难怪!”朱慈烺慢悠悠的喝了口参茶,“难怪朱平安的眼线都安插偶到了天子脚下,锦衣卫和东厂竟然没有丝毫消息送进宫里来!”
王品吓了一跳,“陛下何出此言,如今的东厂上下都是奴婢一手挑选,身份背景奴婢也一一核实,万万不敢将各镇督抚的眼线给放了进来。不知陛下这关于山东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朱慈烺也没有想到王品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当下干笑了两声。孙若瑄却是接过话来,“是本宫的家人发现的。当初朱平安在京师设置四海货栈,用以结交权贵豪门,周延儒、周奎等都是他的座上宾。其货栈掌柜名唤曹大,在京师中颇有名气。本宫的家人无意中发现他竟然又来到了南京,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孙若瑄的话让王品冷汗直流。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今日朱慈烺召见王品,很显然便是她的主意。但显然,皇帝是不知道孙若瑄一家来到南京便是朱平安的手笔,孙若瑄也是借这番话来警告王品。不要将这段往事抖出来。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王品战战兢兢的问道,虽然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两夫妻想要做些什么。
“锦衣卫不堪大用,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们东厂去做吧!大捕全城,将朱平安安插在南京的细作全部给朕找不出来,不能有一条漏网之鱼!”
朱慈烺看看王品,又加了一句,“朕记得上一任提督东厂的是张云汉,是吗?”
“正是!”
“张云汉虽有贪命,但却忠勇可嘉,最后战死在宫城之内。朕希望你能学一学他。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王品身子剧烈的颤动起来,“是,奴婢遵旨!”
“还有,关在锦衣卫诏狱中的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三人,过两天,朕准备让你们东厂接手,至于应该怎么做,朕想你应该清楚的!”
“陛下!”王品猛然抬起头来,“这个时候,这三个人如果出了意外,奴婢只怕会让目前的局面更加激化啊!”
郑三俊、方岳贡两人在朝臣中孤军奋战,东林党代表着江南士绅屡屡向皇上发难,此时,要是再将马士英等三人秘密处死的话,不用说,以前一力主张立福王朱由崧继承帝位的那些人难免会兔死狐悲,说不定便会惹出别的乱子来。
“朕再说一遍!”朱慈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王品,话语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乱世需用重典!只有雷霆手段,才能肃清朝野之中的奸佞。孙传庭统军在外,难以寸进,便是朝中有人多方掣肘,现在这个时候,朕不愿再等下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
夜半时分,吴邦辅在锦衣卫衙门中急的直跳脚,原先频频上门的马鸾今日却直到现在也没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