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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舒很吃惊,“先生是说,她没有说谎,那些是事实?”她还想着,净尘讲的故事未必全是真的,中间或许掺了很大的水份,真实的部分占一半就不错了。哪曾想,竟然全是事实!按理,长公主和周桥的夫妻关系不可改变,净尘的身份就变得有些尴尬了。那么,净尘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过往的纠葛讲给她听?
卢先生蹙眉说道,“事实也罢,谎言也罢,她实不该告诉你这些。”
“的确。因此我一直在想,她对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先生可知她的用意?”
对上青舒过于认真的眼神,卢先生一下不说话了。
“先生,您可知她的用意?我要知道,她是不是怀有恶意?她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卢先生叹了口气,“她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彥小子?”
在此之前,净尘给的那句警告青舒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在知道净尘没有编谎的现在,青舒立刻重视起了那句警告,于是依着净尘的嘱咐选择了隐瞒那个警告,“提到了,她说周伯彥小的时候经常会去她那边玩儿。”
“她是个良善的女子,即便遭遇背叛,也不曾做出格的事,更没有去报复谁。心仪的男子被自己的姐妹算计去,再良善的人也会心生怨恨。她也怨恨,可她还有理智在,所以才会选择离京。”卢先生摇了摇头,“彥小子小时候比较亲近她,关于这点,每个人的看法不一。在景菲看来,她在报复景菲。在周兄看来,她在努力让自己接受事实,接受她与周兄已不可能的事实。在我看来,既是解不开的结,她觉得这样会开心,随她开心便是。实在是她所求不多,任谁也狠不下心去毁掉她重拾的笑容。”
青舒很意外,没想到卢先生会这样评价净尘。三面之缘便能了解一个人的本质吗?她很怀疑。
“舒丫头,她不是个复杂的人,简单而良善。关于这一点,从她的画中可看出端倪。她告诉你的那些,是事实,却不是全部。当年的恩怨纠葛的背后隐藏了许多不可说的事,她并不知道那些,所以她还好好地活着。是她的良善和简单救了她,让她免于一死。”
“可是,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事情?”
“周兄曾说过,她不擅长交友,总是一个人安静地作画,只和亲近的三两个人有话聊。而且,她喜欢一个人或是讨厌一个人,全凭第一感觉。这些年她是否有所改变,先生不知。她会对你说起陈年旧事,先生虽生气,可也很吃惊,她本不是这种性子的人。要问她为何会如此,有什么目的,先生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他已经没了练字的心情,“回去吧!三日后她再来,先生定会为你问清楚。”
卢先生都这样说了,青舒只得起身告辞。
三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荒地的菜田里已经栽下了七十一亩的辣椒与二十亩的红果。为了日后不让它们在人前太过显眼,张管事指挥众劳力又在外围开出一些地来,种下了苞谷。这之后,他们要一边伺弄辣椒与红果,一边继续慢慢开垦荒地并种上日常生活中所食用的各种蔬菜。
古府内。古管家带着府中家丁正在整理起走菜秧后空出来的菜畦。另一边,青舒则带着主动请缨的青阳、陈乔江、灏和洛小荣四人起余下的一点红果秧子和辣椒秧子。
等到家丁把菜畦整理好了,青阳不允许青舒上手,并很有老大派头地指挥着陈乔江、灏和洛小荣栽秧子。
被夺了活计的青舒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明明乔江是他们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可我瞧着,怎么感觉青阳才是大哥呢!”
古管家听了,说道,“老奴发现,近来四位少爷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最后拿主意的都是少爷。”
青舒听了感慨,“稍不注意,就会错过一些东西,我都不知道这事!”接下来的日子她不会频繁出府去,这样一来就能多陪陪他们了。
这时候,小鱼上前来,“小姐,铃兰来报,净尘师傅过来接人了。”
青舒听了,和青阳他们打了声招呼,往前院走。
铃兰去而复返,拦住青舒的去路禀报,“小姐,净尘师傅被卢先生请去说话了。”
青舒说知道了,去了前厅坐等净尘,并派人去帮阿琛和阿珍收拾东西。
卢先生居住的小院。关木头陪着笙歌坐在院门口摆弄一些木头玩具,顺便守着院门,不让人进来。屋中,卢先生和净尘面对面地坐着。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净尘轻声细语地问候,虽面带浅笑,可给人的感觉只有沧桑,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喜色,人也少了份生气。
卢先生没了平日里温和的笑容,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显得非常严肃,“多谢挂念。”他拿起沏了茶水的茶壶,先是给净尘斟上一杯茶,再给自己斟上一杯,而后放下茶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已经从过去的恩怨纠葛中解脱了。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你还是放不下。周兄已亡故多年,长公主也去了多年,爱也罢,恨也罢,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执着的?”
净尘好像从没想过卢先生会这样说话,她眼底的诧异之色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什么?”
“怎么想到当道姑的?”
净尘沉默。
“得知你取道号净尘,我以为你要净除尘世间的一切恩怨,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没有要忘记过去,我修道只为寻求心灵的平和与宁静。”
“平和与宁静?”
“是。我心中的恨意无处安放,我的思念得不到回应,我觉得一个人很孤独,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每每在我要精神崩溃的时候,总会想起他说的‘若有缘再见,我定娶你为妻’。每当这个时候,我脑中全是他的身影,再无其它。在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中,我发现只有想着他的时候才能好过一些。然后我给自己希望,想像着他活在另一个地方,他也在思念着我。这样一来,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我不想忘记他,我要清晰地记得他的一切,要尽量去忘记景菲和周素的背叛,我要平静地等待与他重逢的那一天。”
卢先生蹙眉看她,觉得她很不正常。
“我没疯,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既然没疯,为何要对与你不相干的晚辈提起陈年旧事?”他这是在怪她在青舒面前乱说话。
“我不知道。见到她,突然就想向她倾诉。”她凝眉,“她,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很不一样,她……我说不清楚,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信赖还是其他什么,竟让我无所顾忌地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都讲了出来。”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上有茫然之色,没有一点说谎的样子。
“她是彥小子心仪的姑娘,你却给她讲你与彥小子爹娘之间的恩怨。你这样做,妥当吗?你是想让她反感彥小子的娘,从而拆散她与彥小子是不是?若这是你迟来的报复,实在是幼稚了些。”
“没有,我没那么想。若想报复景菲,当初我就报复了,又不是没有报复的机会,我何必等到物是人非的现在!再者,你也说了,那很幼稚。我千里迢迢地赶来康溪镇,一是想看看伯彥看上的姑娘是怎样一个妙人,二是为了却一桩心愿。对她说起往事是个意外,过后,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言行,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淡淡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惆怅。
“你要了结什么心愿?”
“古云虎义薄云天,为了他和伯彥身死栖霞关。古云虎既是他和伯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必须还这份恩情,我是为还恩而来。”
卢先生抬头,直视她的眼,“为还恩?怎样还?”
“这个你不必知道。”她举起茶杯,垂下眼,轻抿一口已经不烫嘴的茶水。
“我为何不能知道?你以为我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古兄留下的血脉。任何人想伤害他们姐弟,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她放下茶杯,蹙眉,“卢玄方,你有何资格如此怀疑我?你盲目相信周素再先,出事后你一味沉浸在被周素背叛利用的痛苦之中,当时可曾想过要好好守护古云虎的儿女?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懦夫,我们一味沉浸在伤痛中,急着逃离一切,却忘了伯彥需要我们、古云虎的儿女需要我们。”
卢先生语塞,且面有痛苦之色。
“当年你喜欢周素,全心全意地相信周素,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到头来如何?周素利用了你,背叛了你,并害死了你的亲兄长和最好的两个兄弟。当你看清了周素的真面目时,你应该一刀了结了她。可你没有,你居然放走了她,让她继续害人。”说到此处,净尘的泪珠顺着两颊滚落,“若是你当场了结了她,她再不能继续害人,奶娘也不会死,不会。他把奶娘托付给了我,我却没有保护好奶娘,眼瞅着周素把奶娘推倒在大石上。血,奶娘留了好多血……无论我如何求大夫,如何求老天爷,没用,都没用,奶娘还是死了,死了,你知道吗?”说到激动处,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卢先生眼前一黑,有些坐不稳,忙扶了桌角稳住自己。
“是你,是你间接害死了奶娘。若不是你放走了周素,奶娘不会死。若不是我太没用,奶娘不会死。”此时的净尘已泪流满面,一脸的自责。
“这都是命,如何能怪他?”卢娘子一脸怒色地立在门口,“你当他不想为兄弟报仇吗?他也想。”
卢先生顺着声音转过脸,无力地摆手,“碧烟,你出去。”
卢娘子不肯,“不,我不出去。”她怒视净尘,“我不知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也无意打探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我只知道,当年我夫君心仪一个名叫周素的女子,可周素似乎利用了我夫君,害死了什么人。”
卢先生动怒了,“碧烟,你出去。”
卢娘子倔强地不肯离开,“我夫君与她决裂,她跪下来求我夫君原谅,并说要先找一个什么人回来,再向我夫君请罪。我夫君没错,周素是他心仪的女子,他怎么可能说杀就杀。周素承诺要找回来的人对我夫君而言一定很重要,为了那个重要的人我夫君让周素走有什么错?当日我夫君与周素对质的那一幕我至今未忘,不是只有你受伤了,我夫君同样受伤了。”
净尘一抹脸上的泪,霍地起身,“抱歉,我无意去责怪任何人,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有些口不择言了。”致歉完毕,她转身要走。
卢玄方跟着起身,“等一等,你必须告诉我,你所谓的还恩是指什么?你要做什么?”
净尘停步,回头,“卢玄方,你以你的方式培养古云虎的儿子,我以我的方式要保护古云虎的女儿,我们所做的互不冲突。我们各做各的便是,我不会过问你对古青阳的安排,同样的,你也不能插手我为了保护古青舒所做的任何事。”
“武木兰,你到底要做什么?”卢先生大概是真气着了,居然喊出了净尘的名字。
☆、No。240出动出击
净尘回头,“卢玄方,你不必如此。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古青舒,我要古青舒好好的活着,仅此而已。”
卢先生不答应,“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休想离开。”
卢娘子是站在门口位置的,她把门关住,不允许净尘出去。
“卢玄方,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古青舒,我只会保护她安好。”净尘无奈地重申。
卢先生根本不买她的账,“我不相信你。你隐居多年,如今竟突兀地出现,而后找上了与你并不相干的晚辈大讲前辈人的恩怨。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净尘激动起来,“你以为坐在这里就能保护古青舒吗?不能。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景菲为什么会跳崖,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卢先生立刻变色,惊疑不定地紧盯着净尘,“难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净尘艰难地摇头。
卢先生惊异非常,“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
“我不知道,真的,但我猜到了一些。”净尘游魂似地坐回位子上,“让她出去,我自会告诉你我猜到了什么。”
卢先生看向卢娘子。卢娘子似乎懂了,开门出去,反身掩上门,而后面带忧色地走向一脸忐忑地站在院门口的关木头和笙歌。
须臾,门开了,净尘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并径直离去。
卢娘子诧异极了,忙进屋去看,只见卢先生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她有点吓到,连唤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于是伸了手去推他。
卢先生回神,这才注意到净尘已经离去。他霍地起身,“人呢?”
“已经走了。”卢娘子一脸忧色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卢先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事,匆忙去前厅找人。正在收待客茶具的丁家妹告诉他净尘师傅刚离开前厅,估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