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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冲着步五笑,“不是,没有雇人。”
步五很是意外。没有佃农,也没有雇人,侯府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多干活儿的人,难道这些人是来帮工的不成?即便是来帮工的,这人数实在是多了点。
青阳便开始解说,如有遗漏青灏便从旁补充。一旁又有管事、古元宝等人在。小半个时辰后,步五终于弄清了眼前的耕种盛况。
这一千一百二十八人的劳动力,自然不可能全是侯府的自己人,也不能说是来帮工的。他们由三批人手组成。
第一批人手:
百茂庄处吴管事只抽调了得力的十个人过来。这十个人到了此处,立刻身担临时小管事一职,每人手底下分得五十人,他们要严格管理各自分得的这五十人。自然,分到他们手底下的人均是外人,即报名来学习苞谷种植法儿的人。(注:最初的八十亩田庄加上买来后去年已经开荒成功的一百多亩的次田,是由吴管事吴榔头全权负责管理的。为方便称呼及管理,青舒将这片儿正式取名为百茂庄,依然由吴管事负责。)
负责果蔬园的张管事,从果蔬园抽调了六十人过来支援,只老弱妇孺及十来个青年人留守果蔬园。这六十人中,部分也被任命为临时小管事,同样每人手底下会被分去五十个外人。(注:青舒为千亩荒地改名为果蔬园,只因荒地不再是荒地,变成了果园与菜园。这里,后边的小山头上已经陆续植满了适应小山头儿土壤的各种果树及可当建筑材料的树木;小山头下也已经发展出了三百亩的果园,又有大面积的菜园以及去年建设的房舍。此地,又有新侯府在设计建造当中。去年规划建造到一半的府邸也被纳入其中,新侯府不仅占地面积扩大了,总体设计方案更加完善。原定的冬日取暖的土暖设施改为地龙。新侯府预计夏末完工、秋初入住使用。)
还有三百四十三人的退伍兵。这些人是由一个三十出头的名为薛恩的络腮胡男人十天前带来的。青舒会留下薛恩及薛恩带过来的退位兵,原因只有一个,薛恩手里拿着周伯彥的亲笔推荐信。这事,周伯彥正月走前跟青舒打过招呼,要青舒帮忙为这些人安排活计。青舒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当人一到,她不曾有丝毫迟疑地便把所有人都留下了。她正需要大批做农事的劳动力,因而很容易就安排下了这三百多号人,并与他们签下了三年的用工契约。
以上百茂庄的十人,果蔬园的六十人,再加上薛恩带领的三百四十三人,这便成了侯府的自己人,组成三方成员中的第一批人手。张管事、宋管事(新提拔上来的)、古元宝做为管理人员,不在劳动力名单之中。被调来负责炊事的娘子军们也不在劳动力名单之中。
地里劳作的千余人除去以上人员,剩下的人就是来向侯府取经的第二批人手和侯府用来换工的第三批人手。
第二批人手:
向侯府“取经”,这个“经”自然是关于苞谷的种植术。侯府已经提前声明过,只要是农人,只要是大安朝的农人,都可以向侯府取这个种苞谷的新“经”。侯府虽不收传授种植术的费用(即银两),但有一样,来取经的人得干活儿,得一边跟着学种苞谷的方法,一边参加侯府的耕种活计。
民以食为天。侯府此举,是利于农民、利于民生发展的功在千秋的大计,官府很是重视。康溪镇衙门口、镇门口,关于侯府免费教授农人种植高产苞谷的告示一经贴出,轰动整个康溪镇。里正、各村村长带着村民纷纷涌至康溪镇打听消息。侯府此举,不仅在康溪镇造成了轰动,就是整个德县、整个辉州都轰动了。
因有官府介入其中,又有辉州最高长官陈知府全力支持,各地官衙迅速且有效地组织好了参加学习的各地村民。官府公文有规定,每个村子最多只能派出三名庄稼好手代表各自的村子参加这次的学习活动。这些人学好了,回去再教各自村子的村民。如此,由辉州各地官府组织来的农人达到了六七百号人。这还不包括康溪镇本地的。
康溪镇本镇范围内的村子,经青舒点头,限定人数从三改为五。如此,又有了百来号人。突兀的是,孙家村被排除在外,一个名额都没拿到。对此,附近村屯的人却没一个觉得意外的,镇府衙的差官保持了沉默。实在是孙家村的孙家族人太能作,总干得罪人的事,尤其不止一次地得罪过侯府。
第三批人手:
附近村屯的农人,侯府允许以工换工。顾名思义,附近村屯的百姓可以出工帮忙侯府春耕,过后可免费使用侯府的耕牛。换工标准是:壮劳力帮工两天,可免费使用一头耕牛一天。每日限定换工人数为五十。农人养得起牛的极少,有的村子整个村子都没有一头牛。因此,侯府的以工换工大受农人欢迎。前来换工的人很多,后头还有不少报名后正在排队中的。
且不说今日参与春耕的壮劳力,听说不少富户府上的管家或田庄上的管事今日来找过古管家。这些人找古管家不为别的,也是为了学习高产苞谷种值术。他们自然无法享受到农人们的免费待遇,又为了交好侯府不想耍滑头在背后搞小动作,便主动提出交银子学种植术,希望侯府能够应允。这事儿,听张管事说管家已经应下了。管家让那些管事的揣了学费、带着人明天一早到百茂庄找吴管事报道。
步五不由唏嘘。只春耕一事,青舒都能变出如此多的花样来,太能折腾了。但转念又一想,青舒姐弟背后没有可依靠的长辈,青阳又尚幼,如今的一切全是青舒用单薄的脊背拼尽全力支撑起来的。府门上虽然悬着“忠武侯府”四个大字,但逝者已矣,除了提供给青舒、青阳侯府小姐、少爷的名头,所起的作用毕竟有限。
养一个家、为年幼的弟弟绸缪未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其中的艰辛与酸甜苦辣,只怕只有青舒本人体会最深。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女子,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今日。如今局面大好,她为青阳赢得了赞扬声一片,日后继续谨慎绸缪,再加上青阳自身的努力、周伯彥或明或暗的帮扶,青阳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步五心中感慨良多,面上却不显。他看了看亲密无间的青阳和青灏兄弟俩人,忍不住抬手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表情难得严肃地说道,“不要辜负你们姐姐的一片心意!”
青阳和青灏有片刻的怔忡,马上又似懂非懂地异中同声地答,“是,多谢五哥教诲。”
步五又道,“日后出人头地也好,娶妻生子也罢,即便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切记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兄弟齐心。”
青阳和青灏毫不犹豫地应了,因为他们听懂了步五哥话中的深意。在授课之时卢先生也对他们讲过一次相似的话。卢先生说,目前他们古家子弟人员稀少、力量单薄,这是古家的软肋,比不得枝繁叶茂的世家贵族。古家若想发展好、走的更稳、走的更远,他们兄弟二人必须自始至终都要齐心协力,万不可做出一丝一毫兄弟离心之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卢先生写下这一墨宝,此刻正挂在兄弟二人的书房墙上。
陈乔江先前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地跟在他们旁边。如今总算找到了发言的机会,他左手拍青阳的肩头、右手拍青灏的肩头,笑嘻嘻地道,“步五哥放心,我会盯着他们俩的。哪个敢背弃兄弟情义,我这当大哥的自是会好好收拾他们,收拾到他们悔过为止。”
青阳和青灏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地以眼神鄙视装大尾巴狼的陈乔江。
步五轻笑出声,“好,乔江要好好监督他们二人。”
陈乔江大声应了,而后清了清嗓子,背着手,以大哥自居,学着卢先生授课时的模样训导起青阳、青灏二人来。青阳、青灏自是不乐意。平日里陈乔江最会胡闹,一点没有大哥的样子,更何况学堂上时不时被卢先生教训,哪有一点榜样的作用!青阳和青灏自是不服,再加上也不当步五是外人,于是三个人很快便笑闹成一团。
在他们笑闹了一阵儿后,见时间差不多了,张管事从旁提醒,“少爷,时间不早了。再不回转,怕是会错过府中的午饭时间。”从这边的田地到镇上的府邸,距离可不短。即便是骑马快行也得需要半个多时辰,慢点赶路得一个时辰。
于是,青阳让人牵来众人的马匹,和步五一行人离开此处往镇上赶。
张管事、宋管事、古元宝三人目送主子一行人离去,这才分开各自忙分内的事情去了。
古元宝先去自己负责的那片儿走了走,见没什么事,便转去了负责炊事的大帐篷。
一千多人的饭,又是个顶个儿的大肚汉的饭,准备起来可不容易。
作为临时厨房的足有三间房屋那么大的茅草棚里,吴大嫂正指挥一干娘子军们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饭。左边,四个大灶齐开火,包窝头、蒸窝头的正在忙活。中间,洗菜的、切肉的、砍大骨头的、抖凉菜的正忙而不乱地做事。右边,两口大灶齐开,一个灶上准备煮粗粮干饭,有人正在淘米;一个灶上准备蒸白面、苞谷面两掺的窝头,有人正在包两掺的窝头。
古元宝走进茅草棚,“吴大嫂,今天中午吃什么菜?”
吴大嫂手里切肉片的动作不停,乐呵呵地说道,“一个骨头炖菜,一个大烩菜。烩菜里有大肉片,还有你爱吃的南瓜。”南瓜放得住,爱吃的人不少,是几天前小姐托人从南边买回来的。整整一车呢,足够这许多人吃上几天的。
古元宝一乐,帮忙往灶里添了一会儿柴,这才走开。
吴大嫂把手边的肉切完,装进盆里,快手快脚地拾掇好案板和菜刀,这才洗手。四个灶上窝头蒸了又蒸(一锅能蒸两屉),蒸好出锅的窝头整理好,一屉又一屉地摞起来放到一边,紧上边的一屉罩上洁白的沙布防落灰。前后一共蒸出近二百屉的窝头来。另一边的粗粮米干饭也煮了五锅,两掺的窝头蒸了八屉。空出来的六个灶上的锅立刻洗干净,开始做骨头炖大菜和大烩菜。
人离不开衣食住行。这边地里干活儿的除去自己人大多都是外人。而这些外人,附近村屯的还好,清早在家吃过饭后可以带上午饭过来干活儿,晚上下工还可以回家吃饭,然后在家休息。不是附近村屯的人就不行了,食宿就是个问题。因此,侯府拿出了相应的办法。
关于住宿,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要么将就着住帐篷。有那么一群以薛恩为首的退伍兵在,搭建帐篷的材料侯府又弄得齐全,搭建帐篷轻而易举。薛恩他们除了自己人住的帐篷外,又应外来人员的需求临时搭建了十个帐篷出来。七八个、十来个人挤一个帐篷完全没问题。
关于一日三餐,自己想办法解决或交点钱吃侯府准备的饭食。吃侯府准备的,一天只需交十二个铜板,侯府自己人一日三餐吃什么,交铜板的人也跟着吃什么。早饭标准,苞谷面大窝头、杂粮粥加下饭的小咸菜,管饱;午饭和晚饭标准,苞谷面大窝头、粗粮米干饭、一个加肉大炖菜、一样凉菜,管饱。大家干活儿的热情高,还会给加个菜。就像今天中午,不仅加了个肉片大烩菜,每个人还会分到一个两掺面的窝头。
那些慕名而来的大多是一文钱掰两半儿花的平头百姓,对粮价、肉价、菜价门儿清,哪里不清楚侯府这是在做赔本儿的“买卖”!那可是极实成的橙黄的苞谷面窝头,还有加肉大炖菜,再者又是咸菜、又是凉菜的。这饭食可不便宜,每人收二十文钱都不贵。这么便宜的事,哪有人不欢喜的!因此,即便是附近的村民,有不少人也交了铜板准备一日三餐在这边解决。
厨房这边的午饭都准备好了,田里干活儿的也到了午休时间。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地陆续走到流水的沟渠边洗手洗脸。先洗漱好的,由负责的小管事招集到一起,在三间茅草棚前分成三队排好队,挨个儿打饭。
每人一海碗的肉菜,每人一个两掺的窝头,苞谷面窝头或粗粮米干饭根据自己的饭量打。不够可以再打,但坚决不能剩饭浪费粮食。
大家伙儿在阴凉的地方或坐或蹲地吃饭,有开怀大笑的、有高声交谈的、也有默默地边吃边听他人说话的。他们说的无非是关于此行的种种。不说一日三餐侯府往里搭了钱,晚上挤帐篷睡觉还免费,就是平白让他们将种苞谷的妙法学了去都是给他们的天大恩惠。碰上这种好事,出力种两三天地算什么?吃食还这么便宜!他们满心满眼的都想着侯府小姐、少爷真仁义。
有那么几个别有心思的,只敢把自己的小心思捂紧藏严实,不敢在这种状况下出言惹众怒。
人群中最为活跃的,当属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旧绸长袍、头戴旧书生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