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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兄弟俩一人抓着一个杂粮面馍馍,一时说不出话来。
古元宝搔搔头,跟他们一起走,“你们村,离着古家村远吗?”
康栓子咬了一口馍馍,口齿不清地问,“小哥问的是哪个古家村?是出了将军的大古家村,还是出了秀才老爷的小古家村?”
古元宝的脸上一亮,“是出了将军的古家村,你们知道吗?”
康栓柱替因吃的急而噎住的兄弟拍了拍背,答:“出了将军的大古家村,离我们康家村有二三十里地。去年我们兄弟还去那边打过短工,拜过古将军的英雄碑。”
“那你们知道古元河吗?就是守将军墓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康栓柱突然心生警惕,“你问他干什么?”
古元宝眼睛亮晶晶的,这就是说他们是认识的了,他一脸激动地噼里啪啦问开来,“他好不好?长的壮实不?住的房子好不好?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人给他缝补衣裳?没人欺负吧……”
康栓柱一愣,“你,你干嘛?你和元河哥认识?”
“他是我哥,是我哥。”古元宝一脸激动地道,往前一指,“看到没有,那是我爹。”又一指前边的马车,“我家小姐和少爷回乡了,以后都不走了,要守着将军老爷,不让将军老爷再孤零零地没个亲人逢年过节的拜祭。”
康栓子和康栓柱兄弟两愣了愣,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将、将军家的小姐和少爷……”他们今天居然遇到了将军家的小姐和少爷,还卖出了没人买的果子,得了杂粮面馍馍裹腹……
康栓子一脸迷茫:“哥,你打我,打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康栓柱也是一脸迷茫:“栓子,打哥,打哥,哥是不是在做梦?”
古元宝急着知道哥哥的事,拉扯这兄弟俩无果,便喊了起来,“爹,快来,爹,快点,栓柱哥认识大哥,他认识大哥。”
一听有人认识儿子,古强心口一热,强压下激动的情绪,让大家继续赶路,自己大步来到后头,扯起那蒙了的兄弟俩,“你们认识我儿元河?”
原来,康家兄弟去年到大古家村的村长家打短工,认识了守将军墓的古元河。他们兄弟是外姓人,又是外村人,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总要受些欺负。村长家的儿媳妇刁钻又抠门,将兄弟俩个指使的团团转,地里活儿干完还要让砍柴背回来,并劈好,挑水浇菜地,还得给村长孙子当马骑,饭还不给吃饱。
好不容易做完了半个月的短工,答应的一日十个铜板的工钱就变成了一日两个铜板。兄弟两个有理无处说,反倒让村长儿媳妇的兄弟打了一顿,被古元河撞见。古元河当时上去,一脚一个揣开村长儿媳妇的两兄弟,扯了康家兄弟起来,找到村长,也不说废话,要村长家付康家兄弟的工钱。
在古家村人眼中,古元河是个沉默寡言的壮小伙儿。他每日不是打扫将军墓地,便是在几亩薄田里忙活,要不就坐到官府立的将军英雄碑下头看着远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惹他。
康栓柱说,这是以前,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半个月前他们兄弟俩去大古家村看古元河,古元河只是坐在将军墓前发呆。他们兄弟俩问了老半天,古元河才告诉他们,村长带了镇上捕快,收走了古元河种的几亩薄田,并警告古元河不得再进村。
原来,前些日子,村长儿媳妇的两兄弟又在欺负外乡人,被古元河看到,又一人揣了一脚过去,放走了外乡人。没想到,很快的,村长便收了他的地,不让他再进村。康家兄弟很是担心,古元河却说身上有京城捎来的银子,不愁吃穿。
这半个月过去了,古元河好不好,康家兄弟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每日里为裹腹而奔波,一是没时间,二是去了怕给古元河添麻烦,不敢再去。
当这样一个消息传入青舒耳中时,青舒无法淡定,直接叫了他们俩兄弟到马车跟前说话,“村长如此霸道,古家村没人站出来说话吗?”
俩兄弟答没有,没人管,没人为古元河出头。
“古家族人呢?村中还有我爹的族叔在,不是吗?”
俩兄弟又说,没人出来替古元河说话,古元河独自住在山坡上的茅草屋里,没人帮衬,吃菜、吃粮都要到镇上买。
青舒看了眼外边明晃晃的阳光,这就是古叶氏那个蠢女人做下的恶果,这就是只肥了自己却忘记了兄弟恩的古云福那个王八蛋立下的功劳。五年,整整五年,不曾派人回乡打点,不曾派人回乡祭拜,留了古元河一人孤零零地守着将军的墓。
你自家人都不重视的过世的将军,凭什么别人要重视?若不是她穿来大安不久,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让古强捎给古元河,被抢了赖以生存的田地的古元河要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活下去?
从时间上来算,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即便古元河写了信捎往京城,即便他们没离开京城,收了信,再派人过来,这一来一往的,便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还好,他们离京返乡,这才省去了中间的半个月时间。只希望,这半个月里古元河一切安好。
古家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青舒哪里还能慢悠悠地赶路。“找个路边歇脚,大家抓紧时间吃些干粮,分吃了紫果子,然后出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康溪镇。”按他们一路的行进速度,明日午时才能到达康溪镇。可如今得了这样一个消息,他们定要拼命地赶路,尽早赶到镇上,再快马加鞭地派人去古家村探听情况,顺便带古元河到镇上。
康家兄弟既然与古元河要好,青舒自然不会撇下他们,让他们与府上的男人一起轮流坐板车歇脚。
只是,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的,还是来不及进镇子上。天早就黑透了,镇上的小城门已经关了。一行人无法,只能露宿镇外,拢起火堆,煮些热食吃过后,排好守夜的人手,该歇的歇着,明日小城门一开便要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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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6焦急
秋日里,夜凉如水,挤在马车里的女人孩子有被子盖,睡的还算安稳。露天里,值夜的身上加了衣裳,守着火堆,不时往火堆里扔几根干树枝,并三不五时在周围巡视一番。不值夜的,抱着各自的铺盖,围着火堆躺成一圈儿抓紧时间睡觉。古强安排好了,两个时辰换一轮值夜的,大家都能休息到。
天边微明,男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卷起地上的铺盖,放到牛车上。最后一组值夜的,赶紧处理了地上的余烬,确定妥当了,才走开。
女人们也醒了,相约上,带上孩子们,到林木掩映的地方解手。
青舒惦记着古元河的事,睡睡醒醒的,一夜都没睡好。大家一起身,声响虽不大,她便醒了,尽量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没吵醒睡的正香甜的青阳。她拉开车窗上的厚帘子,借着微光,为青阳弄好被子,又将厚帘子赶紧拉上,外边,真的很凉。
等车马都套好了,确定所有人都回来了,古强一摆手,大家默不作声地赶路,离了背风的宿地,前去小城门外等候。
要说一行人里最幸福的,莫过于古叶氏。有丫鬟伺候,有舒服的马车可坐,吃穿不愁,什么也不用张罗。马车一动,青阳就醒了,坐起来,靠在姐姐身上打着哈欠小声问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元宝的哥哥了。而古叶氏,却盖着绸被依然睡着,才不管惦记儿子的苏妈妈是不是熬红了眼睛愁白了头。
晨曦中,小城门终于开了。古府一行人和那些挑着蔬菜、背着柴草的农人一起进入康溪镇。他们一边打听,一边找合适的客栈,最后选了一家“石记客栈”包了下来,交了三天的订金。
这里有三间上房,六间普通客房,四个大通铺,平日里若没有商队或富户路过,三间上房全空不说,普通客房也是至少空上三两个的,也只有大通铺的生意好。
店家一早得了这门好生意,吆喝着伙计们干活,厨房的烧水做饭、后院的喂马饮牛、前边跑堂的沏茶倒水,好一阵忙活。大通铺那边,早起有没离开的三五人,店家也派出了伙计,把人介绍去了其他客栈。
三间上房,将最好最大的一间给了古叶氏,青舒用一间,青阳用一间。六间普通客房,给了古强与苏妈妈一间,吴榔头一间,女人孩子分用三间,留一间给古元河。剩下的男丁们,便松快儿地分住进了四个大通铺中。平日里,一个大通铺安排住十个人,赶上人多生意火时,一个大通铺能挤下十五六个人。
等吴榔头安排好了食宿问题,没什么胃口的青舒草草吃了几口东西,便焦急地等待消息。一有了落脚地,青舒便第一时间让古强带上人手去寻古元河了。这是目前第一要紧的事,比他们在镇子上买宅院更要紧的事。
古强、张大、韦铁锤、吴小山和康栓柱一行人,出了镇子,一路急行,往东南方向的大古家村去了。
四五十年前,古姓四十多口人逃荒到了康溪镇,选了一个仅有三四十户人家的无名小村落,落脚扎根,繁衍生息。不过五年,古姓人由四十多口人增加到了六十多口人,原有的三四十户人家姓氏很杂,没有古姓人的团结力,因此,很快被外来者的古姓人坐大,无名小村有了名字,古家村。
古云虎出生在古家村,十岁时附近几百里都遭了悍灾,整个古家村陷入一片愁云惨雾。有人提议再次逃荒出去寻别处过活,但族长与半数族人都不同意,最后族长咬牙下令,谁也不许再提逃荒二字,他们古姓人,要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再不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
第二日,古家村有六七家古姓人跟着其他姓氏人出去逃荒了,剩下的古姓人,过起了吃糠咽菜也填不饱肚子的日子。
古云虎从小长的比别家孩子壮实,饭量大,他娘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子,没法儿干活。每日里,他爹便带着他满山遍野地找野菜,扒树皮、挖树根,偶尔见到小猎物,便没命地追。
古云福作为兄长,却是每日里唉声叹气地躲在家里怨天尤人。灾荒发生前,他每日里坐地私塾里读书,爹娘指着他将来能出息,从不让他做地里活儿。灾荒发生后,他私塾读不成,每日里吃糠咽菜的,还添不饱肚子,他一怨天,二怨弟弟的饭量大,三怨他娘还要生出个弟弟或妹妹和他抢食。
几个月后,古云福将他娘气的早产,族里有经验的婆子来了三四个,都摇头,最后使劲浑身解数,只救活了他娘,那孩子没保住。
十一岁的古云虎非常护他娘,要揍古云福这个兄长,他爹却护着将来要出息的长子不让打。从此,兄弟之间,父子之间便生了嫌隙。待他娘身子养好了些,能下地做活计了,年少的古云虎说要出去找活计做,挣铜板回来给他娘养身子。
大家都说孩子的话不可信,没当回事。没想到,几日后,古云虎自古家村消失了。隔了一年多,突然有人捎了三十个铜板回来,愁白了半个头的古云虎的娘捧着儿子捎回来的铜板,哭的声嘶力竭。而古云福,鼓动他爹再送他去私塾。他爹红了眼,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长子狼心狗肺,不管全家人死活。
多年后,古云虎捎回来的银钱从三十个铜板到五十个铜板,到一百个铜板,到几两银,最后,他带了新娶的娘子回到家乡,给爹娘磕头。他要接了爹娘进京,爹娘不肯,只得留了银两给爹娘,匆匆回京,然后出征。
两年后,边疆平定,他从战场上回来,才得知爹娘于大半年前前后不过两日双双过世。
古云福从古叶氏手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办了爹娘的丧事后,举家来到京城投靠了他们。
曾经失去一个弟弟的痛,古云虎不曾忘记,他可以接济兄长,却依然不能原谅兄长年少时犯下的错。只是这种痛,他不曾对人说起,看在兄长这些年傍在爹娘身边的份上儿,他没有计较兄长每年都要伸手向他要银钱的事。
战场上,三十五岁的古云虎,胸口中了三箭。他被兄弟背回营地时,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将心底一直怨恨兄长害死了未出生的弟弟的秘密告诉了古强,并告诉古强,他活着时不能常傍在爹娘身边,死后一定要回去,躺在爹娘的脚下,在黄泉下陪伴二老。
因此,古强先带古云虎的遗体回京,让古叶氏看过,又请示了朝廷后,遵照古云虎的遗言,将他送回乡。当时,朝廷派出了官员与风水师,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