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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节日这个东西,现代人过的基本都没什么感觉了,青舒也是。小时候奶奶在世的时候,她最爱过节了。奶奶过世后,发生了很多事,父母又离异,渐渐的,她对所有的节日都兴趣缺缺,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更别说给自己过生日了。
原本对八月十五没什么感觉的青舒,看到小娟和小鱼一脸期待的样子,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一早起来就吩咐负责采买的丁家宝,买二十斤肥肉、二十斤五花肉、十斤瘦肉,猪蹄、肉骨头、猪肝、猪心、猪肺有多少弄多少,再买一个猪头。总之吧,她以很俗气的方式,就是改善伙食的方式,想让全府人高兴高兴。
今日过节,买肉的人多,因此镇子上的两个肉铺子今日杀的猪比往日多出一、二倍去。有意思的是,这两个肉铺子不占据镇子的两头,而是聚到了一起,两处肉摊子是对着的。平日里,两个摊子上的男人倒是没什么,但两家的女人若是在场,便会不停地互相哼,互相瞪眼睛。
丁家宝在两个肉铺摊上走过,也看到了镇子上算得上大户的几府下人也在买肉,一对比,今日整个康溪镇估计他们古府是肉摊上的最大主顾了。他走到平日里买肉的赵屠户的摊子前,咳嗽一声,大声问:“若是来上二十斤肥肉、二十斤五花肉、十斤瘦肉,一个猪头,给便宜多少?”
赵屠户将砍肉的刀铿一声砍立在案板上,笑咧了大嘴,“大兄弟,你想怎么便宜,只管说。”
对面摊子的钱屠户的媳妇听见了,吆喝道:“大兄弟,你买这边的肉,猪头搭给你,不算钱。若是有看上眼的零碎的东西,全给你,不算钱。”
赵屠户不吱声,可赵屠户的媳妇不干了,喊了一句,“姓钱的,没你这样办事的。”马上掉过头对丁家宝笑脸相迎,“大兄弟,别理那女人,咱做买卖,就得行的正,得实在。只搭给零碎东西那是没诚意,这样,你砍我们老赵家摊子上的肉,再搭你二斤肥肉。”
钱屠户的媳妇还要喊,钱屠户没好气地一瞪眼,她蔫儿了。
丁家宝自是不管那些,按青舒的交待买起肉来。二十斤肥肉,每斤二十文;二十斤五花肉,每斤十七文;十斤瘦肉,每斤十五文;摊子上的大骨头全部秤上是四十三斤多些,凑整算四十斤,每斤五文。猪头两个,猪蹄十六个,猪肝、猪心、猪肺子四副,免费送。赵屠夫本想依着他媳妇答应的搭给丁家宝二斤肥肉,丁家宝没要肥肉,换了猪头。肥肉是最值钱的,也是最好卖的,丁家宝也愿意少花银钱,可也不想亏待人。
丁家宝数出一两银子另一吊钱递给赵屠户。赵屠户的媳妇高高兴兴地将肉分类包好,放进一个框子里,又将零碎东西装进另一个框子里。
丁家宝说了声谢,拿了扁担,将满满两框子的东西挑起来就走。
钱屠户的媳妇眼红对面的一下就卖出去那么多肉,气得躲铺子里去不肯出来。
丁家宝挑着担子,一气儿走回府,从后门进去,将肉送到了厨房。
许三娘扔了一条布巾子给他,“擦擦汗,歇口气,帮我把肉分了。小姐等下要去庄子上,正好把肉带过去。”
丁家宝胡乱擦了额头上的汗,“怎么分?”
许三娘看过买回来的肉,让丁家宝估摸着切下来五斤左右的肥肉放到厨房,五花肉和瘦肉全部搬进厨房,猪蹄和猪心全留,猪头留一个,猪骨头留一半,猪肝留两个,其他全给庄子上。
分配好了,许三娘招呼小丫生灶火,她这会儿就要切了一半的五花肉做成红烧肉。等下小姐和生肉一起要带到庄子上去。庄子上的调味料不全,负责做饭的两个妇人也不会做红烧肉。她在这边做好,带过去,午饭时放到屉上蒸一蒸,热了就能吃。
厨房这边在忙活,青舒也没闲着。他们来到康溪镇,已经收了四份儿的礼,相当于和四家人有了来往。在京城时,洛府和胡大将军府上送的福顺斋的点心匣子可不少,不好保存的蛋糕与点心,离京前全吃了,好保存的饼干基本没动,正好可以送礼。
京城来的点心,在这个小镇子上当礼送人,那肯定很受欢迎。白县辅的府上,白庆丰的白府,石记客栈东家的石家,青舒各准备了四匣子饼干。冯牙人那边,青舒准备了两匣子饼干。
要问青舒为什么白县辅那边的礼不加厚,反而和白府、石家持平?理由很简单,青舒这是在提醒白县辅,你不照应我古府人,让我古府人受欺之事,我还记着呢!想让我厚待你,就得办让我厚待你的事儿。
只送四匣子或两匣子饼干,放在京城是薄得不能再薄的礼,不,应该连礼字都沾不上。但放到康溪镇,身价立马就变了。再说,八月十五只是个小节,大家都是互相表示点小意思的事,关键的时候,在春节。
古府的礼,管家刚带出门去,还没送到地方,别府的礼却是到了。
白县辅的夫人林氏,派管家送来一篮子苹果、一篮子鸭梨、一篮子橘子、一篮子脆枣。
白庆丰的夫人,派管家送来一篮子苹果、一篮子橘子、一篮子瓜子、一篮子今年的新花生。
石记客栈的东家夫人,派人送来一篮子橘子、一篮子榛子。
听人说,这橘子和榛子,一个产自南边,一个产自北边,总之辉州没有,每年由过路的行商带过来一些,卖与当地富户。因此,橘子便成了康溪镇富户之间送礼必备之物。而榛子,即便是行商也很少带来,因此还没办法成为必备之物。
冯牙人那边也有所表示,他的夫人手里拎着一个篮子,带了十岁的女儿来的。篮子里装的一半是橘子,一半是今年的新花生。一看就是费心准备的。在当地,这花生没有水果贵,可也不便宜,连皮过秤一斤十二文,都快赶上白面价格了。
除此之外,送一把青菜的,送几个鸡蛋的,送一包点心的……送什么的都有,一群妇人站在府门前叽叽喳喳的。碰上这种借机来套近乎的,正式回礼是不可能,因此苏妈妈作主,基本就是当场这个手里塞一颗苹果,那个手里塞一颗梨给打发了。
青舒和青阳只见了主要建立关系的三家的管家,还有冯牙人的夫人和女儿。那三个管家见了礼就告辞走了,冯牙人的夫人和青舒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带着女儿告辞了,并没有多呆。
府门前一堆妇人在扎堆,青舒一脸怕怕地不敢出去,等着许三娘的红烧肉做好了,扎堆的妇人散了,她才敢出门。
等了两刻多钟,厨房那边说红烧肉已经装好。
又过了片刻,苏妈妈擦着汗进来,“小姐,人都打发了,可以出发了。”
青舒看苏妈妈累够呛,无奈地道:“苏妈妈,这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拿出大家管家娘子的气派,该轰走的轰走,不该理的不理,千万别再这么好说话。这人啊,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的客气与好脾气,到了有些人眼里,就成了好拿捏,好糊弄。世上知进退的人少,蹬鼻子上脸的人多,千万别让人看轻了,将咱们府门口给当成了菜市。”
明明是被说教了,苏妈妈却没有一点被说教的自觉,反倒眉开眼笑的,“小姐越来越懂人情世故了,是好事,是好事。今儿这事,是老奴想的简单。本想既是初来乍到,就要打好与当地人的关系,便和颜悦色了一些。没想到,遇到几个不开眼的妇人,粘乎上没完没了,竟想着得好处的事了。小姐放心,老奴这下长了记性了,定不会再给那些只想占便宜的妇人粘乎的机会。”
既然苏妈妈心里有数,青舒也不再提这事,“苏妈妈,猪蹄和猪头可是交给你了。”这一次,卤好的猪蹄她只和青阳吃,再不用担心被人搜刮了。
苏妈妈满口答应。
青舒带上青阳出门,坐上马车。手里提半篮子水果的小娟看向不远处,咦的一声。
“怎么了?”车内的青舒问。
小娟将篮子放进车里,说道:“小姐,那边站着一个老妇人,一手提了篮子,一手牵着个两三岁的孩子,一会儿往前走几步,一会儿又退后几步,犹犹豫豫的,不时往咱们府这边看。”
青舒听了,没说话。小娟便坐进马车里,告诉李大郎可以走了。
马轮滚动着,小娟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着。
“看什么呢?”青阳好奇地问。
小娟回头,小小声地道:“少爷,奴婢在看刚刚说的奇怪的老妇人。”
青阳好奇,凑过去看,回头告诉青舒,“姐姐,奇怪的老妇人哭了,她抹着眼泪,拉着小孩子走了。”
青舒拍他,“坐好,等下颠了你屁股,可不许喊疼。”见他乖乖回来坐好,又说:“大概是遇到伤心事了,所以才哭。你不用那么好奇,你伤心的时候也哭,不是吗?”
青阳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小声嘀咕,“我才不哭。”
车轮转动的轱辘轱辘声中,他们的马车走出去很远。这时候,挑着担子跟在车后头的丁家宝突然说道:“小姐,那是宁四的娘。前日来府上为儿子求请的时候,她也站在刚刚的位置上,犹犹豫豫的不敢靠近府门。直到管家出府,她才上前,说了替儿子求请的话。”
青舒没出声,既没怪他多嘴,也没有让他继续说的意思。心里却在想,丁家宝这是在替宁四说情吗?为什么?
等到了庄子上,丁家宝将担子直接挑去了厨院,顺便传达青舒的意思,红烧肉中午热了吃,其他的让厨房分配到午饭和晚饭中。
丁家宝放下担子,见青舒没给他指活计,于是去了前头,跟着吴榔头他们搓高粱头。
今日一早,地里的高粱头就掐完了。这会儿,蔡铁牛带着几个人在地里,三个人捆高粱秸秆儿,一个人将捆好的高粱秸秆儿装上牛车。等装满了,蔡铁牛赶了牛车回去,要卸到庄子前头的空地上。等风吹日晒些日子,这些高粱秸秆儿就干的差不多了,既可以当柴禾烧,还可以在来年的时候给结蔓的蔬菜瓜果搭架子。
他们这边在忙活,青舒和青阳去了菜地里。四十亩的菜地,白菜占去三十五亩,大萝卜和白萝卜占去四亩,大葱一亩。这么多的菜,要怎么办?白庆丰说了,只有种麦子才能多卖几个钱,可夏天收了麦子能接上茬儿的,只有白菜、萝卜。他再三思量,才舍了七十亩全种麦子的想法,改种了四十亩麦子,于是有了这么些个菜。
白庆丰也说了,一个康溪镇,周围不下六个田庄,再加上百姓自己都会种些菜,因此白菜、萝卜这些冬季的主打菜在本镇的销路并不好。往年,他都是在镇子上卖掉一小部分,剩下的,要不卖给行商,要不拉到锦阳城,卖给锦阳城的大户或酒楼。总之,就是零散买卖,卖一半扔一半,不亏本,也赚不了几个钱。
青舒叹了口气,蹲到地上,盯着长势喜人的白菜萝卜,真不知道该夸奖白庆丰菜种的好,还是该骂白庆丰只顾上茬不顾下茬的作派。
青阳在萝卜地里这儿看看、那儿瞅瞅,突然挥着手叫青舒,“姐姐,快来,好大的萝卜,快来姐姐。”
青舒答应一声,迈进旁边的萝卜地里,慢慢走了过去,见到了青阳所指的大萝卜。青舒承认,这萝卜长得的确很大,而且还是傻大傻大的。它的叶子还很绿,只有几片叶子泛着黄露出枯萎的迹象。萝卜的三分之一露在土外边,不用拔出来都知道它的个头。
小娟瞄了瞄,“小姐,这大萝卜,这个头儿,少说也得五斤。”
青舒可看不出来它到底几斤,“拔了,带回去晚上炖萝卜汤喝。”
小娟嘴里嘀咕着,拿回去一定要先过秤之类的,便弯腰要拔。
青阳不干了,“这是我的,是我发现的,我拔。”说着,挤开小娟,两只小手抓着萝卜叶不肯放。
“少爷,让奴婢来,别脏了少爷的衣服。”
“不要,我发现的,我自己拔。”青阳很坚持。
青舒一脸黑线,不就一颗萝卜么,拔它还用抢?“好了,好了,别抢了,你们爱拔,那就一人多拔几颗,拿回府慢慢吃,不怕坏。”
“哎。”青阳欢快地答应,吭哧吭哧揪萝卜叶子,可叶子断了,萝卜还埋在土里。
“哎。”小娟欢快地答应,一拔就拔出来一颗大萝卜来。
青阳急的跳脚,“姐姐,姐姐,它怎么不出来?”抓了一根叶子拽,又断了。“姐姐,它怎么那么坏,它欺负小阳。”
小娟抱着萝卜笑不停,“哈哈……少爷,不,哈哈……不是那样拔的,哈哈……”
青舒也想笑,可弟弟要哭了,她强忍住笑,一拍小娟的脑袋,“再笑,晚上不给饭吃。”
小娟的笑声戛然而止。
青舒清了清嗓子,“不能抓了一根叶子或两根叶子揪,要双手一起抓好几根叶子,然后使劲儿拔。”然后瞪了眼努力忍笑的小娟,“你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