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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只要本大仙肯想;早晚会想到办法的!”这三界六道脸皮最厚的一向都是裴少玉;恐他若谦虚称第二,那头位便要空缺;竟无敢称第一了。
“你不是要走?!”我瞧他兴奋嘴脸,暗暗钦佩这家伙竟能收放自如!亏他方才还那般死去活来的痛心,如今竟似乎那没了肉身子的只是外人事,与其无关呢!何况此刻连办法都无,怎的就兴奋起来了?!
“咳咳,本来真打算走的,但眼下阴阳使大人更重要!”那厮立起身来,手摩挲起光洁下巴,并一眼一眼瞧我。
“又怎的了?!”我被他这副猥琐样儿吓到,忙不迭将外袍拢紧。那厮便赧了脸,磕巴道:“别紧张,我刚才那样不是神志不清醒么!本大仙保证今后绝对把您当神仙供着,只远观还不成么!”
“那你还瞧我?”
“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子和我回叶府,好像有点说不清……”
星月已沉,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我与裴少玉自叶府后院翻墙进入,似两个贼般东张西望一番,见院子内静悄悄无人走动,这才放了心。
裴少玉朝我做口型,示意他这就溜回住处,而我趁着这段时间休息调整一下,一切等他想到办法再说。
如今我们的确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我这副样子,连出去见人都不能!
试问谁会淡然无视我这对突兀毛翅膀呢!便是连陆少卿,我都没有把握。
看来眼下只能先躲在房中,只希翼裴少玉及早寻到对付毛翅膀、以及云少海办法,再从长计议了。
我不由长叹一声,瞧着那厮身影消失在晨露微曦中,这才转身想要回房。
“锦绣,才回来?”
猛然响起的音生生要将我魂吓掉!我这才发现,本空无一人的后院此刻已多了个人!
陆少卿一身白衣胜雪,静静的立在一株槐树下。风吹动枯枝,似无数只干枯手臂不停摆动。
“咳咳,谁说我才回来?!我是睡了一觉,方才被屋外动静惊醒,这才出来瞧瞧呢!”不自然的将裴少玉外袍拉紧,我生怕面前人窥见藏在衣衫下的翅膀。
他便蹙眉,我忙道:“不过是只野猫,你别担心!”
他面色就活泛,一双眼在我身上扫过,轻描淡写的哦了声,算是信了我的话。
“呵呵,你也睡不着?这般早便出来溜达?!”我没话找话,心里却紧张得要命。不知为何,我可以很自然的与裴少玉承认自己是该死的魔星,却不敢对陆少卿透漏一个字。
“嗯,少卿也被方才动静惊醒,这才出来查看。锦绣,既然只是只山猫,想必如今已经溜走了。此刻晨露微曦,机会又是如此难得,不如少卿与你一同在此等候日出?!”
我万分想与他并肩同赏日出月落,但想到自己那对难看翅膀不由退缩。忍住要点头的冲动,我费尽全力方抵抗住他这天大诱惑。
“不了,方才我寻猫寻得又累又困,想歇歇呢!少卿,你也回去再睡会。反正天天都有日出东方,咱们有得是机会!”
恨得想咬断自己舌头。我忙忙垂眼,不忍瞧他失望表情,这还是头一回拒绝他呢!
果然,陆少卿就极轻的叹息一声,缓缓道:“锦绣,少卿也突然想起师父今晨要千里传音……”
“那你还不快快回去等着,晚了空空老头会气得吹胡子了!”我朝他做个假惺惺的笑,陆少卿便深深瞧我一眼,转身离开。
天将明未明,他雪白身影在这半明半暗间,平添几分虚幻之意。
“锦绣妹子,看什么呢?”我循声瞧,就见林云正远远的过来,不由叹一声今晨还真热闹!而林云已行至我面前,形容憔悴,竟似一夜未眠:“锦绣妹子,你让我们好找!”
“呃?!”
“昨日负心人突然在叶府大门外出现,状况非常不妙,神智也不清醒。大师兄本想召集众人一同商量,却到处找不到你与二师兄。大师兄担心你们出事,说什么都要去寻你们!我们分头足足找了一日一夜,没想到你在这儿发呆呢!”
她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昨夜我来过你房间啊,你房间里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锦绣妹子,你是不是溜出去耍了?”
言罢她又咦了声,一双眼黏在我身披外袍上,神色暧昧:“原来你偷偷和二师兄出去了!锦绣妹子,不是姐姐说你,这样会令大师兄误会的。”
我心便下沉,问道:“你怎知我与裴少玉出去?!”
林云就道:“你身上外袍不就是二师兄的!这袍子也有许多年月了,并且大有来头。只可惜世事无常,灵山七子更是天南海北的。只有二师兄念旧了。”
她长吁口气,道:“那负心的也有一件,可惜袍子没变,人却已不清醒了!”
“不清醒了?!”我这才发现重点。
林云便点头,表情复杂得很。她道:“他在前厅呢,不如妹子你亲自去看。”
我忙忙点头,又忆起自己的毛翅膀来,于是便找个借口要打发林云走,并一再保证只要办妥了事我立马就去,林云这才郁郁离开。
回到房中我比林云还郁闷,四处翻找了几圈,不由为难起来。当初入住时,她曾为我准备过几身宽大罗裙,已备孕后期穿着。可这些罗裙虽宽大却没预留毛翅膀的地儿啊!我总不能明晃晃顶着这对劳什子去前厅!
拿一面青铜镜照这对毛翅膀,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它们。却见它们生得好炫目。若不是它们彰显了魔星身份,我倒不介意它们的突然出现。只是一想起每每腾起的饮血啖肉念头,再配合如今这甩也甩不脱的明显标志,想来空空老头的话竟是没错了!
心下不由戚戚然,事情眼瞧着就到了瞒不住人的地步,我到底该怎么办?!无力跌坐床头,我绞尽脑汁琢磨办法,也不知哪个窍突然大开,就忆起话本子里总会有这么一段——千金小姐每每偷溜出府,总会事先用长布条裹/胸,以防被人识破女儿身。
这办法对我正适用!
忙不迭扯了床单,费力的将自己毛翅膀裹在肉身子上,而后外罩宽大罗裙;我对镜左瞧右瞧,果然能瞒天过海!不由心下兴奋,急奔前厅而去。
前厅有人。
几乎我识得的所有人皆在前厅,每个人都一副严肃嘴脸,似遇到了天大的变故般。
“云姐姐?!”我唤一声。
林云远远站着,紧搂住依偎在自己怀的玎珰。而陆少卿正神情专注地瞧着墙角,我心道墙角难不成有朵天大的花?忙顺他目光看过去,却见墙角处果然不是空的!只是那处没有花,却蜷缩着一个乞丐。浑身脏兮兮似几百年未洗过澡,头发更是黏成缕,挡住同样肮脏的脸。
那乞丐仿佛受了惊吓,正拼命往墙角里缩,口中不停的嘟囔什么,房内已满是冲天臭气。
“哪来的乞丐?”我随口问。陆少卿便神色古怪地瞧我,缓缓道:“他是少峰师弟。”
“哪个少峰?你是说,他是叶少锋?!”
我高了音,再瞧那乞丐,果然有几分像叶少锋。可叶少锋怎会弄到如此田地?即便当初阿采变成七笑尸,他也未这副样儿啊!
我凑近他想要问清楚,但他显然所受刺激太大。我方靠近些他便瞳孔收缩,紧张地抱头惨嚎,一叠声道:“放过我,放过我!我是少峰啊!”
我不由搔头,正纳闷,就嗅到空气中又添了刺鼻醋香。
醋香混合臭气,实在难闻。但房内每个人都已被墙角疯狂嘶喊的叶少锋吸引,竟无人在意这醋味。
我回首,见裴少玉悠悠然依门而立,手中提了只壶。他见我瞧他,便朝我眨眼。
我只好蹑手蹑脚朝他去,到了那厮跟前,他便举起手中壶,压低音道:“快喝一口。”
“为何饮醋?酸死人了!”我捏鼻子。
“喝一口,我保证你不后悔!”那厮故作神秘。
犟不过他,我只好万分不愿地接过醋壶,小小灌一口。
霎时,就觉双翼竟缓慢回缩。我大惊,忙实诚实灌一大口,果然那双翼回缩更加迅速。
“原来?”
“嘘,不可说不可说!”
那厮示意我此处不是说话地儿,我忙噤声。再瞧众人,压根没人注意到我们。陆少卿更是半跪着靠近叶少锋。
索性与裴少玉溜出门,脚方踏到实地,我便一把抓住那厮袍袖口,一叠声问道:“这到底是怎回事?为何醋能解魔性?”
那厮得意笑道:“真当本大仙吃素的?告诉你,我不但想好了对付魔性的办法,还想好了对付云少海的办法!”
“怎么对付?”
“办法不是拿来说的,是要用来做的!”
“你是说?”
“咱们现在就走。”
“去哪?难道去地府?”
便忆起上回一去三载,我将头摇成拨浪鼓,连声道:“不去不去。再走三载,陆少卿恐真有一大群孩子了!”
“谁说找阴阳使就得去地府?”那厮笑,“听过镇鬼塔没?”
我摇头,心道镇鬼塔不是在地府?而那厮又问:“钓过鱼么?”
我只好摇头。
“钓鱼要鱼饵,钓阴阳使就需要鬼饵。”
“哪里寻鬼饵?你是说镇鬼塔?你要放鬼?!”
“聪明!”
那厮言罢竟不给我考虑机会,直接拉住我手,用起土遁术。霎时间尘土飞扬,偏此时我猛瞥见陆少卿急匆匆跨出门。他似乎正找人,神色鲜有的不淡定。
他手里拿着一物,那物件十分眼熟,我略一思索便咦了声。
阴阳令怎在他手?
正要开口唤他,该死的土遁术已将我强行拉入地底!如两只土遁鼠般,裴少玉扯着我一路西行。
☆、日更君赐我力量
镇鬼塔共八重。四面开窗;窗窗封黄裱纸、朱砂画就镇鬼符,粗粗看来竟有上百张。而每一重翘脚挑梁皆悬挂八串冷伈风铃,风吹铃响,光耀符晃,煞为壮观。
我与裴少玉并肩立在镇鬼塔下;仰头瞧;我不由深吸口气;问那厮:“你那主意当真可行?!”
那厮正摩挲光洁下巴。闻言便啧了声,显然也未料到这镇鬼塔居然好阵仗。我不由打起退堂鼓,就道:“其实我总觉得那主意欠妥当。你想啊,虽然钓阴阳使需要鬼饵;但咱们哪知这镇鬼塔中究竟镇压多少鬼怪?!说不准哪一重就镇个厉害角儿。”
“你不相信谁也该相信大仙啊!”
“就因为主意是你出的;我才不信呢!”
“放心,别忘了大仙有得是宝物。既然我敢放他们出来;就有能力抓他们回去。”
“总之我觉得不妥当!不如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要回你回,我自己放。”
“那先说好,我如今可是孕母,没得法力。到时一切状况你可要一肩承担哦!”
“花锦绣,你怎么学得这么油?”那厮恼了。
“与你在一处必须油一点,否则被卖了兴许还帮大仙数钱呢!”
那厮索性不理我,往掌心唾口吐沫,搓了搓,便当先走近镇鬼塔。到塔下那厮立定,自怀内掏出鎏金葫芦来,又随手甩给我个物件。
“接着。”
那物件在阳光下划个好看弧线,直奔我来。我忙忙伸手接,便瞧清楚此物乃是个血帕子。上方血迹已干涸泛黑,想来是个旧物。但腥臭气依旧浓郁,并散发出阵阵阴寒。
我不由咧嘴,捏鼻子问那厮:“你故意的吧?!”
那厮正蹲着身子在塔下鼓捣,闻言也不回首,只是嘻嘻笑道:“放心,就算你是魔星,也不会饥不择食到连产妇血帕都要尝尝!”
“你是说你居然私藏了块产妇血帕子?!”
“你懂什么!产妇血帕是极阴之物。阴对阴才奏效呢!”
“嗬,我以为大仙您爱好特殊呢!”
我不由打趣他,并高了音,那厮旋即回首,朝我做个噤声手势;“别乱喊乱叫的,小心惊动道宗的人!”
“道宗的?!”
“你以为呢!这么大个镇鬼塔就放着杵着,没人看管?!”
“你又不早说,早说我也好戒备着点!”
仿佛鼠儿听到猫名,我不由紧张地四下瞧,却见四下空荡荡并无半点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