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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罗裙湿了又干,如今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我已顾不得这些,只希望尽快找到小裴下落。
虽陆少卿一直不愿露面,但我就是敢确定,掳走小裴的人,便是昔日的灵山七子之首,今日的天罡魔星。
陆少卿,无论怎样,我都要问个明白!
艳阳初升。
我驻足,痴痴地瞧着那轮红日,不由忆起曾在叶府后院,与他相约共赏旭日初升。便有些恍惚,那些事仿若将将发生的昨日事,怎的就倏忽间过了五百年?!
心思方动,剧烈的咳声便又阴魂不散,这一阵重咳令我越发气息不接。到底在九重天养尊处优惯了,体力已不比当年。仅急行一夜我便累得仿佛浑身脱了节,原来满山疯跑也不知累的年纪,竟真真一去不复返了!
我哀叹一回,拖着两条仿佛灌满了铅的腿,随意寻块干净地儿坐下。即便此刻心急如焚,可惜我与这副身子骨沟通不了,人家不肯听我的指挥,不愿继续拼命。
我边捶腿边四处瞧,只觉口干舌燥,偏出来得太急,包袱落在月老祠里未曾带出,如今这荒郊野外却无野果子可摘。舔舔干裂的嘴唇,我不得已就地取材,蹲下/身子鞠一捧积洼地里的黑水,“咕咚咚”往口内好一通猛灌。
借着休息的功夫劲,我将昨夜发生的桩桩件件事皆在脑中过一遍。此刻想来,那些积血的水洼,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人是在给我引路呢!
如若掳走小裴的果真是陆少卿,那么又是哪个在为我引路?!为何要用血引路?那又是谁的血?!
我不愿猜想那个引路的人其实就是陆少卿,不愿猜想那些血都是小裴的血。一个人身体内到底能有多少血水子?!这样流法,恐怕即便我寻到他,他也仅剩半条命了!
便有些懊悔。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将这孩子拖进局。
这般想的时候,便再也坐不住。我也顾不得将气息调匀了,忙忙起身检查地势,这才发现此间景物竟十分眼熟。
就见我面前一座山峰巍峨耸立直达云霄。仅瞧了一眼,我便不由倒抽口凉气,不用去寻指路牌我也知晓,此峰便是卧龙峰了!
陆少卿,原来你比我还心急,竟将我引到此处来!
心中便滋生许多莫名情绪,我不知重见他时,开口第一句话该说何?!呆愣愣的原地杵了好久,我方拾起根枯枝权作拐杖,振奋精神,沿着山间那条崎岖小路朝顶峰进发。
活神仙,我们迟早也得见面!
山路难行,又经过一夜暴雨,越发湿滑。这一路摔了无数跤,滑下来无数次,待到我终于登顶之时,已是隔日的正午时分了。
腹诽一万遍那位高坐九重天的正主,怎忍心将飞行术数也给我禁锢?我随手抹一把汗珠子,只觉比累更要命的却是饥饿难忍了!而一夜未眠,更是令我恨不得立马寻到个人家,最好那户人家有张天大的床,并摆了许多好吃的等着我。
方思及此,便嗅到一阵若有若无香气。
放眼瞧,这里已是顶峰,哪里有人家?小心的前行数十步,我立住。往前看,只觉雾霭重重,山风猎猎。而重叠翻滚的云层皆在脚下,仿佛只要你一展臂,便可直上青云。
我便有些头晕目眩,突然理解为何世人只道神仙好了!原来立于巅峰之上,果真会有豪情壮志在胸。我甚至很想大声嘶吼,将心中所有不快都宣泄出。
若此刻闭眼一头栽下去,又会是何样儿呢?!
腿有些颤,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镇定心神小心翼翼后退,方退到安全地界,便瞧见我方才立着的地方突然起了震颤,并有不少碎石土块滚落,直直摔下这万丈深渊。我便不由后怕起来,若还未离开,恐怕此刻摔下去的便是我了!如此高度,没了飞行之术的所谓星君,必然要粉身碎骨了。
这山巅之上,有问题。
于是便警觉起来。我撕下条裙角捂住口鼻,在峰顶之上转了几圈,却是一无所获。
其实卧龙峰虽高,但这山尖尖其实还没灵山的练武场大。我自觉未曾遗漏任何地方,而自己这样翻查下来,别说小裴那么大一个活人,即便是只苍蝇,也该被找到了。
我就有些泄气,反省自己是否太过武断。万一那些血水子只是凑巧呢?!万一掳走小裴的不是陆少卿呢?!
立在原地又呆愣半响。我不得不承认,此次我不但未逼得陆少卿现身,还丢了可怜的诱饵小裴。
折身就要顺着原路下山,我需要冷静思考一下。自打重回人界,我一直都是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跑。别说天帝交代给我的引领其余六星任务,就连我私心想寻的人,都未见到半点人影。
就这样边行边琢磨,我方行至半山腰,便隐隐听到一阵笛声。那笛声起初只是轻微,旋即便如在耳旁。
笛音低处婉转缠绵,高处却热烈奔/放,听来既旖旎绵邈又觉暗含丝丝清新明快。竟又是那曲《凤求凰》!
凤求凰凤求凰!陆少卿,到底是不是你?你到底要作何?!
我被这笛音搅得心烦意乱,迫切想要一见那躲在暗处的弄笛人庐山真面目!只可惜深山树茂林密,我只闻笛音却不见弄笛人。
听了好一阵,我终撩不过自己的心,竟任由双脚带着我,一路追寻笛音而去。
一路行一路行,便发现这笛音竟在一处半人多高的山洞前消失。我侧耳细听,山洞内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笛音回荡。心里挣扎几番,明知前路未明,可我仍猫腰钻入洞内。
洞内初起路段漆黑低矮,我几乎手脚并用的爬行了。大约行了半盏差功夫,便豁然开朗。我直起腰来,活动下早已酸软的手脚,警惕地四处望,身前身后皆是一片空茫。唯有那笛音在耳旁萦绕不散。
想要折身回去,心内却腾起异样感觉来。此处是卧龙峰,难道这洞穴便是那位活神仙的住所?!我早已认定小妇人口中的神仙便是陆少卿。那么,陆少卿一路引领我过来,是否只为与我在此会面?!
陆少卿,你倒真真用心良苦了!
我忙忙整理脏兮兮罗裙,并将散碎的发丝掖到耳后。对着洞内低洼处积攒的一汪水,我双手用力搓脸,令自己面色红润些。又扯动嘴角,神经质般朝水中人做个难看笑意。
可水中人,好憔悴。
大力拍击水面,并不停用脚去踢。待到水纹波动起,我方将水中那顶着一张憔悴脸面的花锦绣弄消失。
我竟似个初见公婆的小媳妇般忐忑了!想想只觉好笑,方起了笑意又暗自唾弃自己。如今小裴生死未卜,我竟将其安危抛开,只想着与陆少卿重逢之事,倒是白白枉费了小裴这些年来对我的无微不至。
稳定下情绪我继续深/入,又行了大约一炷香时辰,便见面前出现一道玉门。玉门并未合拢,我抬手叩门时,竟浑身颤抖。
“笃笃笃。”
空旷的山洞内回音荡起,似有许多个花锦绣在叩门。我等了良久却无人应门,不由深吸口气,用力推开这道玉门。
玉门轻松被推开,露出内里景象来。我忙定睛瞧,身子立马僵住。
☆、日更君赐我力量
五百年到底多久?!
岁月如梭;可所有如梭的岁月突然就成了一场梦。仿佛无论经过多少沧海桑田,多少斗转星移;他都不曾改变。
那个人仍是一身白衣;静静的立在屋子一角。屋内有窗;此刻那扇窗大开,便有风送来远山木叶清香。他雪白的衣袂也被这微风拂起,拂起的,还有那头青丝。
三千青丝;皆随意披散开来;铺陈在他挺得笔直的背上,直达腰际。
腰际松松系根雪色腰带;一如从前,在一端挽个花。
那一瞬间,我只觉头晕目眩,只觉浑身的血皆往头顶冲;只觉,无数的只觉一股脑涌上心头,令我口不能言,脚不能移。
用力攥拳,指甲便深深的刺入肉中。但我不觉痛!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我只想放声大哭,或者纵声大笑。
但我最后什么都未做。
不敢唤出口。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明明这三个字早已在午夜梦回时低唤过无数回。可这次舌头却打卷,仿佛这早已铭刻在心的三个字突然就有了千斤重。
陆少卿!陆少卿!
任由时空轮转、岁月轮回,任由你是魔是仙,皆是我花锦绣今生都过不去的劫!
就这样立着,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他背影。自他的发丝瞧到腰际,自腰际瞧到脚跟。我不愿放过每一寸每一个细节。似乎只要这样细细的瞧着,便可弥补那五百年不见的空白。
屋子里很静。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重若擂鼓的心跳音。屋子内很香,那是种久违的香。比木叶清香更纯,比花香又淡。
那是种独属陆少卿的香。
应是过了一万年吧?!直站得我双脚酸软双腿打颤,仍不敢率先打破这静谧。因我深信,只要我一开口,眼前这心心念念的人便会如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
但他终是转身了!
缓缓地转身,缓缓地朝我绽开个笑意。那熟悉的勾唇角动作,此刻重温令我有了流泪的冲动。但我要克制自己,就当我是为了小裴,也不能轻易被情所累。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一双深潭般的眼锁定我双目。我努力镇定情绪,不知该说何,索性不开口。
他挪动脚步直至我身前方站定。他伸出手来似要环上我腰/肢,令我差点以为我们之间并非已隔了五百年。我与他兴许只是五日不见,五个时辰不见。
“锦绣!”
这一声唤好温柔。
我为自己做的心里建设,便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可我仍是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锦绣!”
又一记耳光还给他。我只是正正反反给了他十几记耳刮子,令他唇角流了丝丝鲜红血。他一把抓住我腕子,不需用力,便将我带入那温暖怀。
几乎一头撞进他怀,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努力踮起脚尖,我去擦拭去轻吻那些鲜红血水子,任由鼻涕眼泪纵横。
“当年为何要逃!为何要将我丢下?!”
“锦绣。”
“你怎就不懂我心?!就算你是魔又如何?!我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身份?!”
我忙忙点头,正要明白告诉他,花锦绣本就是个情痴。却见他双眉突地蹙起,急急喝一声:“谁?!”一双眼猛地凌厉起来。他身子轻轻一晃,便自我眼前消失。
我怔愣在原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觉还未完全消失,我就见陆少卿自窗外翻身回来。他扳起我脸面,一双眼仿佛能看透我心思。
“你方才问我可在乎你身份,如今我便大声告诉你,我不在乎!无论陆少卿是仙是魔,花锦绣都不在乎!”我顾不得问他方才被谁惊动,此时只想将心内积攒了五百年的话一股脑说出。
那两片薄唇便轻轻落下,初时若蜻蜓点水,旋即便辗转交/缠。以吻缄口,这一吻实在等了太久,恐怕沧海就要化作桑田。
在就要窒息之前,他缓缓离开我唇。
我依偎在他怀,将鼻涕眼泪抹在他雪白衣衫上:“少卿,是不是你?!”
他身子明显一僵。我便又道:“你是不是将小裴掳走了?这一路你是不是一直暗中跟着我们?那些同心结发,那些被血染红的水洼,那若有若无笛音,是否都是你?!”
陆少卿闻言便蹙眉,正色道:“锦绣,你相信少卿么?”
“相信。”
“那我告诉你,系同心结发的是我,一路跟随你的是我,用笛音引来你的仍是我。但掳走小裴的不是我!锦绣,你可相信?”
我瞧向他的眼,那双眼好清澈。无论我怎样瞧,都瞧不出他有半点隐瞒。于是便颔首,心头却笼上迷雾一重。
若小裴不是陆少卿掳走,又是谁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掳走法力并不弱的小裴?!
“锦绣,你我方重逢,还是不要想其他的事了。”陆少卿出言安慰我,并将我圈入怀中。他的手轻抚我背,低声道:“锦绣,五百年不见,少卿真的很想你。”
于是那双手就不老实起来。我一把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