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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归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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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青跟着那丫鬟去了,发觉纪家的庭院建得很雅致,布置也颇简单有致,是宋尘喜欢的那种风格,不禁倍生好感。

  寒青晚上睡在这里,恍惚觉他在宋尘身边。夜里想起童年时在九霄岛上,表哥带他去后山,长大学武,去中原遇到了宋尘,转转折折的相遇和分离,直到后来母亲辞世。心里千头万绪地转过去,再也睡不着。

  午夜万籁俱寂,寒青却听到一点奇怪的动静,像是挣扎着的呼叫被强行捂住露出的那一点点声息。

  夜里听见这样的声音,当真恐怖。

  寒青把外衣套在身上,悄悄推门,向北面声音传来处飞快奔去。

  他已来得晚了,宅院间是隐隐的血腥气。

  寒青心里惊慌,从开着的门户踏进室内。

  小丫鬟已经倒在门前,纪娥正在抵死挣扎。来人并非什么高手,杀了人也有些手软。

  寒青轻轻在他身上按了一掌,已将他击得吐血。寒青点了来人几处|穴道,他自己却因为妄动真气,气血翻涌不休,坐倒在地上,咳了一身的血。

  纪娥已吓呆了。床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正是寒青白天看见的那个。

  纪娥过一会才知道她已经死里逃生,叫了一声,拼命地往后缩。倒是那个俊秀的小小孩子,始终没有露出什么太惊慌的神情。

  寒青声音微弱:「杀了他。」

  他力气衰竭,点的|穴道不重,一会便会自行解开了。

  纪娥颤抖不休,不住摇头。

  寒青看那人手指动了一动,喝道:「快,否则我们都活不成。」

  纪娥颤抖着向前,捡起了杀手落下的刀。那人的眼神狠戾,在她脸上一转,吓得她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奔到寒青身边。

  寒青一生见的大多是潇洒痛快的人物,温柔如宋尘,平和如萧殊,都是利落干脆的人。当年偶然救下的女子也是快意恩仇的女中豪杰。这个纪娥亲人、下人全都惨死面前,却这样胆小,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他有些冤枉纪娥了,普通女子遭逢巨变,没有吓破胆已属不易,何况去杀人。

  寒青勉强提气,却吐一大口血出来,那人却已站了起来。寒青从来没有想过他竟会丧命在这种人手里。

  寒青苦笑了一下,对纪娥道:「抱了孩子快跑。」

  一把柔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无限安慰人心的味道:「她不用跑。」

  寒青回头看去,怔了一怔。

  任听雨把他抱了起来,轻声道:「谁伤了你,我定要他受尽苦楚而死。」

  那杀手遇到寒青已经觉得晦气,现在看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吓得心里发寒,转身就向外跑。

  面前一排细小的银针闪烁着逼近眼前。任听雨等人明明在他的身后,这银针却绕到他面前,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些银光,惨叫着倒在地上,随即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兀自不住地颤抖。

  任听雨点了寒青几处|穴道,给他擦了唇角的血。

  寒青道:「带她们走。」

  任听雨看了纪娥一眼。「好。」点了寒青的睡|穴,抱着他走出去。

  云外小楼的人收拾善后,将纪娥强行带走。纪娥抱着孩子,心里惊惧,每日哭闹。

  护送她们的人劝说:「别闹了,要杀妳早杀了。无论妳有什么冤枉,要是我们楼主开恩,保妳直接看见青天,真不知道妳是怎么修来的福气。」

  寒青那夜用了内力牵连伤势,每天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任听雨抱着他坐在马车上,寒青的气息微弱,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三年前寒青也这样悄无声息,那个时候任听雨不心慌,因为知道他一定救得了寒青。三年后任听雨已经对他情根深种,却没有治好他的把握。也不敢想寒青若不好,他会怎样。

  行行复行行,不断地更换车马,行程始终没有停下,终于在十天内赶回了云外小楼。

  清爽的风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寒青竟然睁开眼睛。他在这里生活整整了三年,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

  山崖上观望的斑斓猛虎跳下来,寒青勉强伸手抚摸牠的头,疲惫地松开了手。

  见到寒青,小白兴奋不已地跟在身后,一直跟到寒青的住处,被任听雨关在了门外。牠郁闷地伸爪子轻轻挠了挠门,趴在门口守着牠的两个主人。

  屋内点了提神的香,寒青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任听雨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凝望他。

  寒青似乎精神了一些,他握住任听雨的手,微微地摇头。

  任听雨柔声道:「等你的伤好了,我就送你回去,不留你在我身边。」

  寒青合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还是摇了摇头。他已不愿再欠任听雨的情义,却是避不开。

  任听雨轻轻抱住他,柔声安慰:「我说气血逆流治不好,是骗你的。」他亲吻寒青的眉目,「天下没有什么病我医不好。」

  寒青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慢慢地流下去,落在任听雨的身上。

  任听雨抱紧寒青贴着他自己,「你不会死的,会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

  寒青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

  任听雨点了他的|穴道,使他一切消耗身体的事情都不能做,连身体也比别人凉些。

  寒青竭尽全力抓住他的袖子,目光中透露出挣扎和惨烈。

  任听雨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掌,解开他的哑|穴。

  寒青微弱道:「不要。」他攥紧任听雨的手,「听雨,别这样做,我不愿意你死。」

  任听雨笑了笑,「谁说我会死,不会的。」

  寒青微微摇头,「听雨,我不能再欠你的情意。你若是不恨我,就将我埋在云外小楼吧。」

  任听雨柔声道:「你怕宋尘看见你死了,为什么不怕我看见?」

  他轻抚寒青的头发,「你觉得宋尘可怜弱小,我却可以接受一切。」他拉被盖住寒青,「我也不可以,我也看不了。」

  寒青看着任听雨俊秀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他是云外小楼的楼主,武林不世出的天才,可他也会觉得伤心,失望。是他让任听雨这么痛苦。

  寒青喃喃:「听雨,对不起,对不起。」

  任听雨吻了吻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还有什么想说么?」

  寒青恳求他:「别再做什么,如果你出事,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不快活。」

  任听雨笑了笑,「你不快活,这我可管不了。」

  「我和宋尘,怎样都是无怨。」他望向任听雨,狠了狠心,「可我和你不一样,听雨,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觉得你是我的情人,只当你是我的亲人。」

  任听雨态度平静,这世上原本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动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云外小楼的医术极尽神奇,本就是心理、身体各方面的结合运用。寒青虽不能像爱宋尘一样的爱他,但若非对他有情义,也早就身亡了。任听雨自然清楚这点,又怎么会听寒青的表面之词,就放弃救他。

  寒青绝望,「别这样。听雨,你若因我死了,我也不能安心活着。」

  得到任听雨的垂青,是缘分,可是他爱宋尘,这样报答不了注定辜负的感情,是无边的重担。

  任听雨听见这句话,眼中光芒闪动,「那就赌一次。我若死了,你就和我葬在一起,当作我为你医病的酬劳。我若没有什么事,那就只是治病而已,你还回去守着你的宋尘。」

  寒青道:「不!」

  他怎么能让任听雨冒险,任听雨曾经说过,人力绝不能回天。

  任听雨没有听他再说下去,伸指点了他的|穴道,将床帐上系着的夜明珠装在挂在边上的布套里。

  黑暗彷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寒青鼻端是任听雨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心里无数的念头彼此冲撞,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任听雨的血便是疗伤的灵药,可一个人能有多少血。一次失去一些没有关系,失去得多了,纵然武功盖世,也一样活不成。

  寒青不肯喝他的血,却没有办法躲避。为了让他少流血,便只有配合任听雨,祈求尚有万一的机会可以痊愈。

  任听雨每天将内力输到寒青的体内,压制他翻转的气血,冲开淤塞的|穴道。这是极凶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两个人都不能活。

  万幸之处在于寒青的真气本就来源于他,没有丝毫的冲突,使任听雨可以驾驭他体内的真气流转。寒青只有他的三成功力,压制起来,分外多了一些把握。

  这救人的方法并非是任听雨创造的,可也从来没有人试过。因为世上绝无医人者肯冒生命危险试行此术;就算有人肯,又哪里有任听雨这样高深的功力;就算有任听雨的功力,两个人的真气不同,也只能同归于尽,遑论救人。

  寒青竭力收束所有心神,随着任听雨的内息游走,不敢有半点分心,若是有什么动荡,他与任听雨都会承受不了。

  这已经是第十天,他渐渐感到气息的平复,可胸口却有莫名的焦灼,任听雨也发现他的不对。两个人的内息不能完全合在一起,不可控制的冲突,巨大的冲力返回来,齐齐呕了一口血,倒下去。 

 
第二十章
 
 
  萧殊问:「没有半点痕迹?」

  他的手下点头,「是的,我们在那里仔细搜了三天,只有公子随身的一支笛子。」

  萧殊咳嗽了一声,「你们说的那桩命案是谁做下的?」

  「属下们也看不出,那银针是江湖中最平常的暗器梅花针,可是却钉入杀手骨髓,只能判断出用暗器的人必是绝顶的高手。

  杀手脸上神色恐怖,不知道是没料到这人会杀他,还是杀他的人形容可怖。

  「武林中有数几个暗器达此境界的人,均不在现场。」

  萧殊轻拍案桌,他派去跟着寒青的,都是最得力的手下,可寒青却凭空消失了,老江湖也发现不了一点痕迹。

  正在谈话间,他派去看护宋尘的属下通报进入。

  萧殊看他脸色焦急,心里已觉不妥,果真来人道:「宋大人清晨被召入宫中,至今未归。下人都被赶了回来,不准任何人等候。」

  萧殊心里发寒,最近朝廷的新、旧两派为变法之日争论无休,宋尘本身虽不参与,他的父亲宋谨却暗地支持许多旧派官员。

  朝廷的变法之心,一日强过一日,难道竟要拿宋尘开刀?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先找到宋尘头上。

  萧殊站起身来:「备车。」

  萧殊猜的一半对,另一半却不对,皇上本无意为难宋尘,是大学士周统及与安平公主出的主意。宋谨只有这一个儿子在朝为官,孤立无依,拿他开刀,可收杀鸡儆猴之效,又不至于得罪许多盘根错节的官员。

  宋尘跪在地上,看那份草拟的新法章程。年轻的皇帝坐在书案后。

  大学士周统的椅子摆在下首处,他也是少有的英才,从小便有神童之誉,相貌家世,尽皆上乘。

  可这个宋尘,却处处胜过他一筹,公主他不肯娶,官位他不愿要。为什么他得到的都是捡宋尘不要的。周统暗自攥紧椅子把手,恨不得面前之人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皇帝神情严肃,「宋尘,你想明白了么?」

  宋尘依旧回答:「臣是吏部官员,吏部与变法并不相干。」

  皇帝恼怒,「笑话,你既为臣子,就该为朕分忧。朕今日问你,你到底是赞成新法还是不赞成?若再敢推诿,不要怪朕不念君臣的情分。」

  宋尘神色黯然,「臣不赞成。」

  皇帝怒道:「你与你父亲真是冥顽不灵。宋谨多行不义,难道以为朕就抓不住他的把柄!」

  宋尘据理而言,「皇上,新法用意虽好,然则多征赋税,地主豪强定会将此部分转嫁到平民身上,夺富于民,怎能安邦定国?」

  皇帝道:「朕终于听到了你的真心话,哼!」

  周统站起来躬身,「圣上,宋尘居心叵测,居吏部高位,实不相宜。」

  皇帝冷哼:「宋尘,你怎么说?」

  宋尘面无表情,「臣学识平庸,已数次请辞。」

  皇帝目中闪过寒意,「如此说,你倒是怪朕强留了。」

  他把一本奏折扔到宋尘面前,「自己看,宋谨刻薄佣工,逼死下人。本朝以仁孝治国,逼死下人者死,你不做忠臣总该做孝子吧?」

  宋尘仰头,「皇上要臣如何?」

  宋尘当然知道宋谨的为人,这不是谁人诬陷。

  皇帝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宋尘仍旧面无表情,「宋尘身为人子,未能劝谏尽孝,罪孽深重。太祖曾说,父过,子可代之。无论圣意如何,臣全力承担。」

  皇帝心里恼怒,「你也不用装孝子来骗朕,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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