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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这个称呼令黎箫心头一震,他狐疑地看向江临风,却接触到一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黎箫慢慢垂了头,嗫嚅说:“别,别这么说,这个词很严重的,你不要随口乱说好不好?”
“小傻瓜。”江临风更紧地搂住他,在他耳边低语:“我可以保证,这个词的意思,我的理解跟你的理解相差无几,我的要求跟你的要求也会重合。”
“可,可是你怎么会,不,你,你不可能会……”黎箫有些懵了,茫然地应着。
“住嘴,小笨蛋。”江临风气得咬牙:“你不把我气死不罢休是不是?不让你发表意见,你说我专制霸道;让你发表意见,你却句句都要歪曲我的本意,满口都是自以为是的歪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都听我说,明白吗?”
黎箫愣愣地问:“说,说什么?”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我爱你。”江临风低沉的声音,带着炙热的气息附在他耳边,轻易穿越他一直坚持的怀疑,直达内心,带来醉人的酥麻和暖意。他脸色绯红,软软地靠在江临风臂膀上,一双哭过的眼睛湿润润,如浸透月光的深潭一般闪闪发光。江临风着迷一样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有更为明确的诚恳和坚定。
“我,可是,我……”黎箫嗫嚅着,张开嘴,想要将平日思索得极为明白的道理再重复一遍,可是在这个男人强势的关注下,他却觉得,话语骤然间丧失了该有的含义。
此时久候不开的白色布帘被刷的一下拉开,穿白大褂的医师走了出来,问:“谁是家属?”
“我,我是。”林正浩和黎箫同时答道。
“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体质很差,现在还昏睡着。你们给他办一下住院手续,现在就转入内科观察两天吧。”
“好的,谢谢你大夫。”林正浩答应了,抢进去一步,扑到周子璋床前。
黎箫也待跟过去,江临风拉住了他,含笑摇了摇头。
“为什么,周老师要醒了看到他,会又被吓病的。”黎箫嘟起嘴。
江临风揉揉他的头发,说:“可能,但也可能会因此而解开他的心结。你没发现,你的周老师尽管一直在笑,可从来都愁眉不展吗?”
黎箫叹了口气,想了想,老气横秋地摇头说:“真是冤孽。”
江临风掌不住笑了,说:“宝贝,你从哪学的这个词?”
黎箫白了他一眼,说:“还用上哪学,切身体会,切肤之痛。”
江临风笑得更深了,拉了他的手,说:“走吧,我们做一次好人,替周子璋办住院手续去。”
第 39 章
周子璋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直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了过来。这次生病,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就瘦的脸颊这回连颧骨都高高地凸显出来,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黎箫这个时候才稍微体会到当年黎珂一方面要挣钱,一方面又要照顾他那种两头疲于奔命,心力交瘁的感觉。周子璋一病,他才发现,自己这家店,自己的整个生活,都在不知不觉中依靠周子璋甚多。平日里的一日三餐,夜里添被加衣,店里面招揽客人的诸多小点心和饮品,窗棂上独具匠心的一点小装饰,处处都显出周子璋的温润细致来。周子璋一不在,黎箫只觉整个店里落寞难耐,即便开足了暖气,仍然有冷意一股股从脚底下冒上来。
幸好有江临风每天过来帮忙,要不然黎珂一去上班,剩下他一个人,医院店里两头跑,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黎箫心底清楚,自己并不相信江临风,甜言蜜语,誓言承诺,这些都很美好,但也仅限于美好而已,经过这么多事,黎箫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江临风领进小别墅,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男孩了。但是,或许源于一种从以前就延续下来的习惯,他又很信任江临风。相信在这样纷乱的状态中,把手交到这个稳健如山的男人手里,他自然会帮自己处理好一切理不清的事物。这种信任,与其说是因为爱,不如说是出于弱者对强者的天然尊敬,一种对江临风这样的男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的本能依赖。
江临风自那天给黎箫送了一次早餐后,便对送早餐这种事情上了瘾。每天早早地拎着大包小包登门,摆了一桌子精细粥点,笑吟吟地看着黎箫吞进肚子里,满眼都是发自内在的满足和宠溺,看得黎箫心底忐忑万分。他本性并不是能拒绝别人的人,何况是拒绝江临风的好意?黎箫忍耐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终于在江临风又一次将盛好粥的碗递到他手里时,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临风,下次,能不能不要送早餐过来了?”
江临风充耳不闻,指着一碟雪白玲珑的包子说:“试试看,这是你说的叉烧包,我特地学的。”
“临风,你这样,会不会太累……”
“尝尝看,来,张嘴。”江临风掰开一个包子,露出内里热气腾腾,色泽晶莹的肉馅,笑着说:“我调的味道哦,也不知像不像。”
黎箫无法,只得低头咬了,入口喷香,确实不错。他点点头,笑了笑说:“很好吃。”
江临风高兴得眼睛里发亮,说:“那你吃多一个,好不好?”
这哪里像当初那个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强势男人?黎箫涌上来一股难受,说:“临风,你不用这样,这样不像你。”
江临风收敛了笑容,看着他,放下包子,认真地说:“箫箫,索性今天说开了吧,你怎么会以为这样子就不是我?你又根据什么来判断,我就该是什么样子,不该是什么样子的?”
黎箫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江临风微微一笑,缓和了口气说:“箫箫,爱情是这样一种东西,陷入其中,每个人都会将内心很真实的品质放大开来。高尚的会越高尚,卑鄙的也会越卑鄙。比如,我先前对你的样子,和现在对你的方式,其实都是我内心一些很真实,很直接的反应。关键是弄清楚,怎样的反应才算恰当,才会有利于事情朝良性方面发展。对你,我真的没有刻意要去讨好,我只是将内心很希望照顾你,珍惜你的心情表达出来而已,而这种心情,我认为比以前那种想要独占你的欲望更适合,所以我就这么做了,你能明白吗?”
黎箫愣了,半响后,似是自言自语,低声低声地说:“那,这种心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江临风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重新掰开一个包子,递到他的嘴边。
吃过早餐,黎箫将要拿到医院给周子璋的物品收拾出来,又从厨房拿出一个保温桶和一束鲜艳的大波斯菊来。江临风见了说:“别给他送这些,林正浩早让人堆满他的病房了,你送过去也是浪费。”
黎箫撇嘴,说:“这是街坊托我的,我管林正浩呢。”
江临风笑了说:“林总也是一片痴心,你就别见天挤兑他了。”
黎箫横了江临风一眼,说:“江总,你跟林总倒是哥俩好啊,我这几句话受不了,周老师还躺医院呢,他就受得了了?”
江临风笑着摇摇头,上前帮他拎了东西,两人出门,坐上了江临风的车,开往医院。
两人去了医院,还没进周子璋的病房,就看到门口站了几个身材高大,显然是保镖一类的人,林正浩领着另外几个西装革履的下属,站在门外一脸落寞,眼神复杂,盯着周子璋的病房。黎箫一见,笑着对江临风说:“你看,林总又被周老师贬为门神了。”
江临风摇摇头说:“有其他人来了,你这个周老师,还真是不简单啊。”
黎箫疑惑不解,走到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两个保镖伸手拦住:“对不起,我们少爷在跟周先生谈话,不便打扰,请稍候。”
黎箫转头看看江临风,问:“少爷?里面还有谁?”
江临风摇头,看向林正浩,戏谑地说:“看来,连堂堂林总都要退避三舍,这个少爷,来头不小啊。”
林正浩正一肚子闷气,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霍家的小子,还不至于要我给他让道。”
江临风笑得幸灾乐祸说:“霍家?‘洪葵’霍氏少东?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啊。”
林正浩眼神阴沉下来,说:“还能有谁,有没有意思,大伙走着瞧吧。”
黎箫很担心,扯扯江临风的袖子小声说:“是什么人啊,周老师会不会有危险?”
江临风笑着说:“放心,林总站在这,里面的人不敢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却隐约听到门里周子璋冷清而疲惫的声音:“你我言尽与此,不要再来了,也别……住手,你干什么……”
林正浩和黎箫吓了一跳,立即就要不顾一切冲进去。门外的保镖正拦着他们,林正浩的手下早上前隔开他们。门口乱成一团,江临风护着黎箫不要让人撞到,顺便抬腿一下踹开了病房门。众人一窝蜂拥了进去,只见一面目俊朗,身材硕健的年轻男人牢牢将周子璋圈在臂弯里,周子璋拼命挣扎,脸色苍白,嘴唇却肿起一角,显然是被人强吻。
黎箫看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周子璋,荏弱当中带着致命的性感,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早有个男人大踏步走了过去,全身散发着骇人的冰冷气势,一言不发,上来就拨开年轻男人的手,将气喘吁吁的周子璋搂进自己怀中,厉声说:“霍斯予,你再敢动他一下,我不会对你客气!”
“林正浩,我他妈还不会对你客气呢,你才要滚开,子璋是我的!”年轻男人破口大骂,冲上来拉周子璋。
“笑话,周子璋本就是我的恋人,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校友!别以为外头还跟你在霍家做小霸王似的,再这么纠缠不清,我先代霍老爷子教训你!”
“放屁,我认识子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算个屁恋人,我才是爱他那个,你他妈给我放开!”
两人都态度强硬,坚决不放手,周子璋被左右拉扯着,疼白了一张脸,忍无可忍喊了一声:“都给我放手。”
两人忙松了手,周子璋挣开他们,脸色苍白地走开,颤巍巍走到黎箫身边,黎箫忙伸手扶住了他,一摸他的手,冰凉入骨。黎箫担心得不得了,摩挲着他的手,徒劳想要弄暖它们,着急地叫:“周老师,周老师。”
“没事,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周子璋勉强朝他笑了笑,对江临风点点头表示歉意,再对那两个男人说:“我只有几句话说,你们从没听过我说的话,这一次,就当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听一次好吗?”
“子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令你为难,我只是……”林正浩痛苦地想解释。
“子璋,你不用管这个老男人。”年轻的霍斯予急急打断他。
“你们聋了吗?没看见周老师要你们听而不是说啊。”黎箫着急地骂了一句,撑住周子璋有些发软下滑的身体。
两人尴尬地住了嘴。
周子璋疲惫地叹了口气,黯淡地说:“我这辈子,早已从内里腐烂发臭,活到今天,也不过是活着而已,曾经在意的事,在那几年里,都渐渐磨没有了。在意的人,”他轻轻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正浩:“从我离开你那天,也没有了。黎箫他们,算是意外,但有江临风先生在,应该能够很好保护他们吧。”
“我身无长物,茕茕孑立,再也没有可以让你们威胁的东西,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们索求的东西了。”周子璋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们想的只是这张脸,我呆会就找块玻璃毁了它,如果你们想要我的命,也行,我自行了断就好,对我而言,这些真的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语调平静,带着看透世情的超然和冷漠,反倒令那林正浩与霍斯予手足无措。霍斯予到底沉不住气,连忙说:“别,别这样,子璋,子璋,大不了我不来了,我不逼你了还不行吗?”
周子璋闭了闭眼睛,说:“请你们出去吧,如果还想我活着,就别再来纠缠不清,如果想要我死,只需说一声就是,反正,这么漫长而无尽的路,我真是走累了。箫箫,”他低低地唤黎箫:“麻烦你扶我到床上躺下好吗?我站不住了。”
“嗯,老师,你小心点。”黎箫应了一声,不再理那两个呆若木鸡的男人,将他小心地扶到床边躺下,给他盖上被子。周子璋白到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低声说:“谢谢。”
“嗯哼。”江临风轻咳嗽了一声,戏谑地笑笑说:“林总,霍少,周子璋老师看来需要休息了,您二位是不是……”
两人对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