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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清少年老成,个性朴实,阿宝跟着他学武功,他自会悉心传授,而且两个都是孩子,即便阿宝受了伤,四儿也不会迁怒剑清,燕奕转念间便给自己铺好了退路。
见燕奕允了,阿宝很开心,在心中大坏蛋也升为大大的好人了,拉他去里屋,风四平时写字作画的地方。
「在最上面。」孩子指指墙角一个简陋书架。
燕奕取下来,摊放在桌上,却是厚厚一叠字画,他一张张翻看,在看到其中一张时手突然停住了。
牢狱中,囚犯靠墙而坐,红衣紫眸,正是他跟风四初识时的画面,笔功未必精湛,却画得十分传神,把他妖异邪佞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画的是你对吗?阿宝有一次偷翻,被爹爹骂,爹爹从来不骂阿宝,你伤了爹爹,你是大坏蛋!」
一幅幅画像随燕奕的翻动展现出来,有荒店恶战的,也有雪山并肩对敌的,其中有幅画里他的眼眸化成银色,是他跟风四在殿上对战的那幕,地上血迹飞溅,睚葑落在血上,他的银眸里满是仇恨愤怒,原来那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冷静,像无情困兽,把喜欢的人逼到绝境。
原来这就是小豆丁敌视他的原因,孩子一定发现他是画中之人,才会经常盯着他看。
画有十几幅,每一幅都画的很细致,看得出风四费了不少心思,他一直以为风四是记恨自己的,现在这种顾虑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记恨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用心的去为他作画,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风四作画时的神情,淡然沉静,却充满执着。
心情激荡,燕奕拿画的手微微颤抖,忽觉衣襟被拽了拽,阿宝仰头看他,「你伤了爹爹,为什么爹爹不生你的气?还让阿宝要乖乖听你的话。」
燕奕笑了,「因为你爹爹喜欢我。」
三年里心情从来没这么愉快过,好想马上见到风四,对他倾吐相思,又好想狠狠质问他,明明念着自己,为何却忍心不去相寻,思念千回百转,从午间等到傍晚,直过日暮,风四却始终不见转回,燕奕觉出不对,开始后悔早间没问他的行踪。
第十章
「小豆丁,你爹经常这么晚不回家吗?」
「有时候会,不过都会托邻居照顾阿宝。」阿宝似乎对风四的早出晚归习以为常,吃了饭,趴在燕奕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师父,要不我出去打听一下吧?」石剑清心细,看出燕奕跟风四关系非同寻常,见他着急,便提议道。
燕奕应下,石剑清走后,他也跟着出了门,阿宝他不放心交给邻居,索性抱着他一起去找人。
市镇白天很热闹,晚间却显得有些寂静萧条,酒馆茶肆早早就打了烊,燕奕走了一路,居然没碰到一个人,耳听远处鼓敲一更,静夜传来,分外苍凉。
正心烦意乱间,忽听前面传来细微脚步声,听踏步声息那人似乎受了伤,跟着另外几声脚步传来,步履轻浅,显然比之前那人的武功要高得多,僻远小镇上突然出现数名高手,燕奕心下奇怪,停下脚步,静观情势。
很出人意料的,最先出现的竟是梅儿,她踉跄奔来,看到燕奕,不由大惊,「你怎么在这里?快躲起来!」
话音未落,就被追上来的几人围住,手中寒剑向她袭来,那些人身着护院服,却下手狠辣,俨然匪类行径,梅儿很快便捉襟见肘,见她凶险,燕奕跃身上前,夺过其中一人的弯刀,手起刀落,鲜血尚未沾地,几人已尽数倒下毙命。
初次看到如此凌厉的刀法,梅儿愣了好半天才回神,见燕奕一脸平静,阿宝还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仿佛刚才并非杀人,而是兴致所至的散步。
「你是捕快?」冰冷问话,跟这两日在她家里嬉皮笑脸的那个男人判若天地,梅儿本能地点头,燕奕又问:「四儿在哪里?」
「……贺家。」被燕奕冰冷眸光扫射,梅儿本要拒绝回答的想法闪了闪就消失了,道:「贺应天的府上,我们去追查线索,被发现了底细。」
这几年附近乡镇屡有女子失踪之事发生,有暗报说与贺家有关,不过贺家是外戚,又是这里的士绅大户,州府不敢明查,只暗中派捕快搜罗证据,却次次都有去无回,所以这次她跟风四扮成夫妻,以己为饵,以期引贺应天上钩,却不料被发现了行藏,风四护她逃出来,自己却被困在贺府。
假扮夫妻,还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戏,燕奕气的牙根直咬,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风四的隐瞒,忙问:「贺应天是普通乡绅,怎么会豢养江湖中人做打手?」
「贺应天早年游迹江湖,有一身好武功,所以家丁们也个个会武,有些只怕还是官府通缉的盗匪,足有百十人,我给州府六扇门的同行留了应急暗号,却不见他们行动,怕是出了意外,所以打算去县衙搬救兵。」
「县衙官差跟贺家坑瀣一气,你去是自投罗网。」贺家坐镇乡里,不跟官府有交往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整个县衙都被收买了,见梅儿面露狐疑,燕奕懒得解释,掏出袖中联络用的火信,抛入空中。
「这是天道的符记,你……是天道的人?」看到腾向空中的银花,梅儿一脸震惊。
石剑清很快赶了过来,他虽然年幼,但在燕奕的教导下,武功已然不凡,燕奕向梅儿问清了贺家所在,吩咐石剑清立刻去天道在附近的分舵拉救兵,天道虽然受朝廷招安,但其中运作不变,石剑清接了燕奕的信记后领命而去。
「带我去贺家!」燕奕声音低沉,透着金戈铿锵之气,梅儿不敢反驳,乖乖带他来到贺府。
从外面看,贺府只是普通宅院,不过墙围高立,上面还嵌有铁蒺藜,燕奕内功深厚,听到有打斗声自里面传来,忙飞身跃上围墙,在铁蒺藜上轻点,跃入府中,顺响声源处寻去,梅儿被他远远落在后面。
府邸幽深宽大,燕奕奔进中心围院,但见院中火把闪亮,剑烁迅疾,数十名护院个个手持利器,将风四围在当中,他素衣上血迹斑斑,不知是对手的血,还是自己的,燕奕只觉热血上涌,跃身上前,夺过其中一人手中利刃,反手将他斩于剑下,跟风四并肩而立,只见正前方立着一位阔背壮汉,目光如炬,颇具威严,想来便是贺应天了。
燕奕的突然闯入给风四稍作喘息的机会,不过看到他怀里抱着阿宝,剑眉微微皱起,在镇上月余,他已把诱饵下得稳稳的,只等最后收线,燕奕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他明知不该心软留下燕奕,却架不住他央求,结果被贺应天察觉,现在这家伙还敢带阿宝一起来,孩子被伤着怎么办?
燕奕故意忽略了风四责备的眼神,看看他持剑的左手,沉声道:「你且休息,让我来。」
长剑挥处,一颗首级已随剑光旋了起来,随即剑随腕动,一剑三式,近前几名护院瞬间血溅当场,燕奕武功原本高于风四,又剑走狠厉,护院们被他逼得节节败退,风四跟他并肩对敌,眼见那对紫眸慢慢化为银色,跳跃火光中妖异非常,不由心神一恍。
乱战中突然有人叫道:「快看,他是银眸,莫非是天道首领?」贺家豢养的护院里有许多曾是盗匪,虽不曾见过燕奕的模样,但都知他双目银辉,眼见此人凶猛难挡,又是银眸,便有人惊叫出声。
贺应天私自扣押女子为其玩乐之事被风四查出,被迫之下只能杀人灭口,本来见他武功颇高,又走溜一个,还在担心狙杀差人日后会有麻烦,此刻听到有人喊出天道之名,正中下怀,大喝道:「盗匪敢入民宅烧杀抢掠,杀无赦!」
听了此话,护院们又一拥而上,却在这时凌空响镖飞过,将其中一人穿喉而过,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外面掠入,却是石剑清搬救兵来了。
贺应天自身练武,自然知道对方武功底子,见个个身手不凡,不由暗自心惊,叫道:「把盗匪通通拿下,送交县衙!」
天道中人虽都已归顺,但常年养成的跋扈依在,听贺应天出言不驯,纷纷看向燕奕,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大开杀戒,换作平时,燕奕自不会含糊,不过现在行藏已露,风四又是官差,自己若命手下动手,日后只怕他不好跟上头交待,于是眼望风四,等他决断。
风四瞪了燕奕一眼,虽然对他擅作主张有些不快,不过也知他是担心自己,刚才自己一人对敌,还真有些吃不消,现在虽然情势尴尬,但总算暂时解除了危机,他正想让燕奕的人先退下,忽听脚步声传来,庭院大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正前方是县太爷,衣服有些不整,显然是被人匆忙拉来的。
「盗匪猖獗,居然敢在本官治下滋事,来人,全部拿下!」
县太爷发了话,衙役们立刻气势汹汹掏锁链上前拘人,梅儿忙掏出符令,道:「我是州府捕快霍梅,贺应天暗掳民女,私藏府中,我是来奉命查案的,此乃凭证。」
知县接过令符,扫了一眼,扔到一边,哼道:「敢伪造官府令符,罪加一等。」
霍梅还要再说,已被官差上前抓住,她是公门中人,无法硬拼,只能束手就擒,天道这边却唯燕奕马首是瞻,衙役们见这些人个个粗猛凶悍,也有些怕,不敢上前拘拿,情势陷入僵局,燕奕想了想,将手中长剑扔到了地上。
小小的县衙大牢他还没放在眼里,现在多起冲突,只会让四儿难做,毕竟差人办案要照程序一板一眼来,日后别没告倒贺应天,反被他倒咬一口。
见主子弃械,天道中人个个惊讶之极,但仍旧照做,这时一位白发老者在仆人搀扶下走出来,却是贺应天的父亲,告老还乡的贺侍郎,县官慌忙上前向他行礼,贺应天见此刻局势扭转,眼神扫过风四,手中单刀突然向他砍去。
风四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若是泄露,自己命难保全,现在正好趁机杀了他,到时将罪名推到匪贼头上,一石两鸟。
风四已收回佩剑,忽见贺应天刀锋落下,正要反击,眼前人影一闪,燕奕挡在了他身前,钢刀劈在燕奕肩上,顿时血光四溅。
「燕奕……」风四脑里紧绷的弦在血色中断开了,禁锢许久的理智樊笼打开,释放出里面凶狠残暴的戾兽,就像那日的冷宫,什么都不想,只想杀人,以平复心中那份仇恨。
睚葑短剑自右袖挥出,架在贺应天的脖子上,暗算失败,贺应天却很镇定,扔掉手中钢刀,挑衅地看风四,那边贺侍郎急忙对县官道:「差人面前还敢行凶,果然是十恶不赦的匪贼,大人还不快将他们通通拿下!」
无视围上来的官差,风四血红目光直视贺应天,贺应天粗眉一横,低声冷笑道:「还不放下剑束手就擒,否则单一个结交匪帮的罪名你就担当不起!」
风四不答,左手掏出令符,亮向众官差,森然道:「御令在此,见令如见君,谁敢放肆!」令符在火光下耀出绚烂金辉,令上一个御字清晰可见,众人被风四气势所慑,竟无人敢再近前一步。
「那是假的,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匪贼拿下!」见县太爷也面现犹豫,贺侍郎大怒,沉声喝斥。
「你是捕快,纵然皇命在手,也不可以随意杀人……」嗅到了风四身上逼人的杀气,贺应天开始胆怯,但仍觉风四会顾及身份不敢下手,谁知话音刚落,便见风四墨瞳里冷光划过。
「此剑乃皇上钦赐,上斩皇戚,下斩庶民,你私藏民女,加害差官,如此奸恶之徒,我如何杀不得!」睚葑划下,血光飞溅处,贺应天颓然倒地。
「孩子!」贺侍郎发出嘶声尖叫,跌跌撞撞欲冲过来跟风四拼命,这时外面突然脚步接踵,一行官兵冲了进来,当首一人身着军服,急步来到风四面前,叩地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风四没理他,转身急忙查看燕奕的伤势,幸好刀锋偏歪,伤的不重,天道属下已帮燕奕涂了药膏,血暂时止住了,阿宝被惊醒,睁眼看看周围,搞不清状况,于是趴回燕奕怀里继续睡。
「我没事,别担心。」见暴怒、霸戾乃至惊慌在风四面上依次闪过,燕奕看得心疼,忙出言安慰。
知县已被眼前一幕弄愣了神,眼见官兵威慑,不同普通驻军,又对风四如此恭敬,吓得三魂七魄走了一大半,战战兢兢问:「请问这位捕头大人……」
「放肆,这位是四殿下,当今圣上的皇弟,还不行礼叩拜!」侍卫官威太重,知县晃了晃,拜礼之前先晕了过去。
「王爷又怎样?难道就能罔顾国法,与匪类勾结随意杀人吗?老朽一定上书圣上,还我儿一个公道!」贺侍郎究竟是见过世面的,又是外戚,对眼前兵马毫无畏惧,直斥风四,那侍卫大怒,欲待反驳,被风四拦下了。
燕奕无事,他心已放下了,冷眼看贺侍郎,身为人父,贺应天的恶举他必定知晓,却纵子行凶,事败后又反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