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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石生。」少年答了话,随即媚笑起来,「你性子好急啊,这么快就问人家的名字。」
「因为过会儿用得着。」
用得着?石生眼睛转了转,把意思理解为在床上做某种行为时的昵称,于是笑嘻嘻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也告诉我吧。」
「没必要。」
「为什么?咦,这不是去你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突然发现路不对,石生想挣脱风四的拥揽,可惜搂在他腰间的手扣得很紧,轻易制住他的挣扎,直向前走。
「连我家在哪里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你应该更清楚对不对?」说着话,风四已走到了县衙门前,把不断挣扎跳脚的少年推给立在门口的两名衙差。
石生气的涨红脸颊,刚才的娇柔妖娆立时化作怒面金刚,大骂:「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救命啊,强抢民男啊……」
音如洪钟,声传十里,可惜没人捧场,衙门前人来人往,对他的叫嚣行为熟视无睹。
「私娼拉客,按永嵊律例,罚银十两,关押半月。」风四示意那两名衙差带人下去。
好半天才明白所谓私娼指的是自己,石生气的红脸颊变成了紫茄子,更放声大吼:「死男人,你诬蔑我,狗仗人势,仗势欺人……」
「羞辱官差,再多关他半个月。」
「死男人,你去死好了!」石生连蹦带跳的大骂,可惜两只胳膊被差役揪住,强行拖进了县衙,听着叫骂声渐远,风四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连骂人的内容都跟昨晚那女子一样,说他们不是一路的鬼才相信,还没出发就麻烦不断,看来此次押解比想象要艰险的多,希望牢狱能囚住石生,别在起解途中给自己添麻烦。
押解当天,老孙将燕奕从牢里带出来,燕奕手脚均扣着精钢镣子,头戴枷锁,面容被蓬乱发丝遮掩了大半,仍是一副懒散不羁的模样。
罗县令亲自相送,叮嘱他们路上诸事小心,风四淡淡应了,眼神瞥向燕奕,恰巧燕奕也在看他,紫光掠过,他的心猛然一跳。
此人真如那女子所说,是杀人劫舍的贼子吗?
「快走,磨蹭什么!」老孙一脚踹在燕奕小腿上,后者无动于衷,他自己却抱着脚跳起来,喃喃咒骂:「该死的匪贼,长的比石头都硬。」
老孙做衙役已有几十年,对押解犯人这差事也算是得心应手,小李是才入行不久的新人,急于表现,路上也一定会尽职尽责,再加上风四,这次押解该没什么问题吧?遥望三人背影,罗县令自我安慰。
燕奕身材魁梧高挑,不过身上架了几斤重的铁镣枷锁,走的不是很快,看他的脚力,老孙哼道:「照这种走法,只怕开春也到不了京城。」
风四扫了一眼燕奕脚下的锁镣,精钢铸成,内扣齿环,环环相连,足有拇指粗,看那打造,若无钥匙,只怕钢刀也难断开,显然罗县令怕重犯逃脱,在押备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若有所思道:「若用普通脚镣,或许会走得快些。」
「你开什么玩笑,普通锁镣怎锁得住这种恶徒?这家伙蛮力不小,抓他的时候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老孙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可是看那锁镣构造,只怕走不了几天,燕奕的脚踝就会磨出血泡,真这么走到京城,他的双足便废了。
午间在路旁小店打尖,老孙和小李嫌燕奕身上有牢狱臭气,都坐得较远,只把他留给风四看管。
风四要了两碗素面,和燕奕相对坐着吃面,墨林县地处蜀中,碗大筷长,对头戴枷锁的人来说,吃起来极为费力,不过在燕奕身上看不到半丝笨拙,纤长手指夹住长筷,将面慢慢送进口,他吃得很仔细,没有半滴汤汁落在桌上。
此人一定有良好的家教,举止言谈非一日之功,小小的动作已透露了燕奕潜在的素性。
「风四。」属于燕奕惯有的淡亮嗓音打断风四的揣想,抬起头,见他正在看自己,额前乱发被拨到一边,露出那双透着犀利魅惑的淡淡紫瞳。
「跟我靠得这么近,你能吃进饭吗?你的同伴都躲远了,聪明的话,你也应该躲开,这么重的镣铐,我逃不脱的。」
「无妨。」极冷淡的两个字,并且素面飞快送进嘴里,行动证明风四对燕奕身上的臭气的确没在乎。
「不过,对我来说,跟你一起吃饭比跟那两个家伙舒服多了。」燕奕眼中闪过笑意,向前凑了凑,轻声问:「你身上有种很好闻的香味,平时你都用什么沐浴?」
风四低头吃面,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燕奕有些无趣,又问:「如果我说我是冤枉的,你会网开一面放了我吗?」
「不会。」风四吃完最后一口面,抬起头做了回答:「因为我只是捕快。」
一边老孙和小李已吃完了饭,过来催促上路,燕奕站起,紫眸盯着离座的风四,若有所思。
风四,年二十有四,十三岁入六扇门,后任墨林县捕快,十年中破案无数,却无升任。这些消息他早知道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么隽雅轻灵的一个人,若说最开始对风四的兴趣是出自对方那份气质的话,这消息则让他对小捕快有了新的认知。
以风四的能力,便是京师名捕门下也轻易去得的,却不知为何明珠暗投,甘愿屈身在这偏远乡镇。名利地位、钱财佳人,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都没有,似乎也不屑有,那么,这世上能让他动心的还有什么?
那日只因无聊,才故意激怒风四,他只需要个功夫好的,能一路平安护送便行,对于押解人是谁,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他倒有些庆幸当日自己的无聊,看来这趟押解有风四一路相随,必定纷呈迭起。
风四所料不错,不过一天时间,燕奕两只脚踝便被钢镣磨破了皮,鲜血沾在鞋袜上,走得愈发慢了,到第二天,天飘起细雪,北风又急,一天不过走了半天路程。
行路太慢,老孙很恼火,喝着沽来的烈酒御寒,不多时酒劲儿上来,嘴里骂骂咧咧着,拿起藤鞭照燕奕劈头盖脸一顿乱抽,鞭子抽了十几下,见燕奕无法闪避,风四将老孙拦住了,「够了,打坏了人,只怕更要耽搁路程。」
老孙对风四颇为顾忌,嘴上骂个不停,却不敢再挥鞭,小李看不过眼,冷笑道:「这种匪贼坏事做绝,死有余辜,打几下有什么关系?风捕头小题大做了!」
当晚投宿客栈,老孙和小李出去吃饭,把人犯丢给风四看守,风四在房里吃完饭,从包裹里拿出药膏扔给燕奕,燕奕接了,微紫亮瞳看他,问:「你经常为犯人得罪同行吗?」
「你是朝廷重犯,出了事,我们会很麻烦。」
「那么,好心的官差大人,可否再行行好,帮我敷药呢?」燕奕摇晃一下被扣在枷上的双手,「或者把枷暂时卸下来?」
看到男人眼中闪过的笑谑,风四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看他那悠闲模样,似乎就算被钢镣磨损进骨,也没放在心上。
「你帮我敷药,我答应你合作些,明日快些走,也免得挨鞭子。」
风四没再多话,近前蹲下身,挽起燕奕的裤管,将药膏替他细细抹在伤处,看着风四垂下的白皙脖颈,燕奕缓缓抬起木枷。
「你手脚锁镣乃玄铁精钢铸成,即使砸晕我,也逃不掉。」风四没抬头,只淡淡提醒。
燕奕伸手在耳旁挠了几下,笑道:「你戒心好重,不过却多虑了,我燕奕一生,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绝不胡乱伤人。」
风四没答话,抹完药后,掏出一块绢帕,撕开分别缠在伤处,以防伤口化脓,另外也可减轻钢镣对脚踝的磨伤。
这少年看似冷漠,心思却细。
风四身上有丝很好闻的清香,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闻过,为免自讨没趣,燕奕没再多嘴去问。看着他低头为自己包扎,燕奕忍不住想,若非早知他的岁数,只怕会以为他未及弱冠呢,这男子有着与岁数不符的青涩,称之少年也不为过,让自己忍不住去逗弄。
「我身上还有好几处鞭伤,能不能麻烦风捕头一起敷药?」等风四站起身,燕奕得寸进尺,笑嘻嘻地问。
「那几鞭子不妨碍走路。」风四收起药,转身要离开,燕奕忙叫住他,「等等,人有三急,我想如厕,能不能……」
「你可以就地解决。」没再理会这个无聊的犯人,风四迳自出去,并将房门从外面扣住了。
燕奕动动手脚,链条随即传来哗啦声,锁在房柱上的粗链让他打消了移动的念头。
看来这套锁链普通兵刃是砍不开的,钥匙有两枝,分别在老孙和风四手上,要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老孙倒罢了,想想风四那张冷淡淡的脸,燕奕觉得要从他那里拿钥匙,还不如拿刀砍锁链比较快些。
第二章
风四的伤药不错,次日燕奕上路,便觉脚踝不像昨日那般疼痛,暗叹自己小看了墨林县这种小地方,若非风四帮忙,这样的重刑具一直戴着走下去,只怕两只脚真要走坏了。
中午打尖时燕奕问风四,「你才是押解的头吧?为什么放心把我放在那两个笨蛋房里?」
「放在哪里都一样,你跑不了。」
一如平时的冷淡话语,好在燕奕习惯了,不在意,继续说:「我不是说我会逃,而是说如果跟你一间房,我就不必听那老醉鬼打呼噜,而且你至少会给我一床被御寒吧?现在是隆冬,我没冻出风寒真是奇迹。」
「既然你的身体已证明不需要盖被,那还何必多此一举?」
轻淡淡的一句话把燕奕气得差点儿吐血,他还以为这小冰渣有些人情味,没想到他的关心仅限于赶路,说得好轻松,他知不知道若非自己体质好,只怕早倒下了,哪里还能支撑着跟他在这里废话。
其实照风四的个性,像燕奕这样的重犯,他一定会将其锁在身边,不过老孙和小李坚持要亲自看管犯人,他懒得废话,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没有钥匙,那套精钢镣子打不开,无法劫人。
他从不苛待犯人,若燕奕在他房里,他一定不会吝啬一床棉被,只可惜这家伙太倒霉,被老孙盯上了,老孙是押解的老行家,除非燕奕冻出伤寒无法赶路,否则自己没理由去多嘴。
饭吃到一半,小李跑过来给风四敬茶,为昨天自己出言顶撞道歉,风四喝了茶,低声道:「吃了饭,早些赶路。」
他做了个被人盯上的暗语,身为公门中人,小李自然明白,小心打量四周,饭庄里吃饭的人不多,不过三三两两的坐着,无形中造成把他们围在当中的阵势,其中还有个手持幡杖的中年道人,小李心知不妙,忙回到老孙身旁跟他商量赶路。
「你在紧张。」燕奕小声对风四说。
不,他是兴奋,每次杀机逼来时,他都会无缘由的感到兴奋,凭直觉,这次该是场大搏杀,好久没有这种嗜血刺激,他知道,该到祭剑之时了,睚葑若不饮人之血,其刃不利,希望这次让它饮个够。
出了饭庄,天飘起了雪花,北风更厉,看天色晚间会有场大雪,老孙常年押解,对路极熟悉,怕那帮人追上来,特意走的小道,并不断催促三人快赶路,燕奕也被甩了几鞭,骂道:「挨千刀的匪贼,害的爷们大雪天的赶路,快走,驴性难调的家伙……」
夜晚投宿旅店,那帮人没再跟来,小李大概觉得这种危艰场合下该同舟共济,于是很亲热地拉风四在旅店大堂吃饭,又请他喝酒,被风四回绝了,只喝了他敬的茶,那碗酒让他转手给了燕奕。
看着烧酒几口进了燕奕的肚子,小李颇觉可惜,嘟囔:「这么好的酒怎么给了贼人?」
风四不答,只是低头吃饭,小李还想再说,被老孙拉住了,笑道:「天寒地冻,喝口酒驱驱寒,这家伙是重犯,真要出了事我们也不好跟上头交待,就便宜了他吧。」
晚上一场大雪,次日路更难走,风四提出走官道,却被老孙否决,说走小路安全,见他坚持,风四没再多话。
山道泥泞难走,晌午众人在道边歇了,又翻过两道山弯,已是傍晚时分,见风雪又起,周围都是黑压压的山脉,小李说:「不知附近可有客栈,要是在山间露宿一夜,只怕要冻僵了。」
「前头有客栈,不过还要再走一段路。」
老孙说的一段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天暮雪急,在看到前面有灯光后,小李第一个先欢呼起来,加快脚步赶过去。
亮灯光的是个不起眼的小客栈,连门面都没有,不过进去后却是温暖一片,大堂正中安了个火炉,几人正围着火炉烤火,见有人进来,目光齐齐看向他们。见之前在饭庄碰到的那个道士也在其中,风四握剑的手微抖了一下,是嗜血前的颤抖,他知道。
除道士外,还有两个壮汉,一个孱弱书生,正在为他们斟茶的少年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