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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见欧阳扬音了?」岳凌楼蹙眉。
紫巽道:「因为有人告诉我欧阳扬音已经死了,而我却怀疑你——在说谎!你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闻言,岳凌楼脸色微变,显得有些不安。毕竟,他现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确见过欧阳扬音。
紫巽又道:「我刚刚才告诉过你,如果你肯求我……多数情况下,我都会无偿帮助你……这么快就忘了?」
「你想我求你?」岳凌楼冷哼一声,「做梦。」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紫巽并不气恼,反而笑了起来,「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期待有朝一日,你跪在地上求我的样子。」
岳凌楼厌恶地恨了他一眼,愤然道:「你一辈子也看不到!」
「是么?话可不要说得太早……」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窗口传来『砰』的一声脆响。岳凌楼和紫巽同时收声,扭头警惕地望向窗口。然而那里却瞬间恢复沉寂。
紫巽走上前去,一掌推开窗户,只见一个黑影闪了几下就消失不见。紫巽也未多想,条件反射就翻窗追了出去。当岳凌楼冲到窗口时,连紫巽都不见踪迹。
◆◇◆◇◆◇◆◇◆◇
虽然是傍晚,但天边的火烧云依旧红得刺眼,所有事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鲜红。就连那个如鬼魅般穿梭的黑影,此时都变成了橘红色。紫巽在后面紧紧追着,一直追出了幽河总寨,追到淅川河边,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黑影却突然停住了!
「你站住!」
这三个字不是紫巽说的,而是那个黑影说的。
出人意料的事,在听到那三个字后,紫巽果然站住,没有再追上去。
他停在离黑影大约十米的地方。想走上前去,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望着黑影,有些疑惑,也有些惊诧和高兴。
那个黑影一直背对着紫巽,用一块黑布裹住了身体,淡淡道:「本来我不应该再出现了。但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只想求你一件事——放了西尽愁。」
闻言,紫巽的身子蓦然挺直,盯着那个黑乎乎的背影,双拳不自觉地捏紧。他知道眼前黑影的身份,从声音里他就已经听了出来。但他不愿相信,她来见他最后一面,竟是以背影相见,而且还带着那样一个要求。好一会儿,才吃力地挤出两个字来:「欧阳……」
不等他说完,那黑影就打断他,又道:「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你没有必要把他关起来。对一个丧失抵抗能力的人下那么重的毒手,你就只有这种卑鄙的本事?!」
欧阳扬音的话中,不仅是责备,更是怨恨。当日她用毒药暂时废掉西尽愁,只是不想他回青神寨救岳凌楼。但没想到被紫巽却趁虚而入,西尽愁被押入地牢,而且还受到惨无人道的鞭刑。还好西尽愁骨头硬,不然早就命丧黄泉了。
「欧阳。」紫巽上前一步,双眉紧锁,他只关心一个问题,「当日你在水蛇阵用的——是不是化尸毒?」
欧阳扬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
虽是意料中的答案,但紫巽心中还是一惊,紧张道:「你怎么能……那毒可是……」
「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活下来……」欧阳扬音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在河风的挟送下,听上去有些悠远和凄凉,「所以,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欧阳扬音。只有一个永远不能见人的可怜人。」
留下这句话,欧阳扬音重新抬步,沿着河岸,慢慢朝远方走去。
在她身后,紫巽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努力克制住想追上去的冲动。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河边的树丛,他才重重跪倒在地。双臂撑在河滩上,头垂得极低,手臂和肩膀都剧烈地颤抖着。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欧阳扬音已经死了!?
「呵……呵呵……」他突然笑了起来,对着河滩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甚至连淅川河水,都为之翻滚了几下。
——欧阳扬音已经死了?
他试着这么说服自己,但心,却犹如绞痛。
第九部 断翼 第二章
紫巽并未像欧阳扬音交待的那样,放掉西尽愁。相反,在见过欧阳扬音后,他变得更不想放西尽愁走。他嫉恨着这个男人,也许欧阳扬音并没有说错,只有趁着西尽愁没有复原之前,自己才能在他身上撒气——也只有靠着这种恃强凌弱的卑鄙手段,才能得到一丝满足。
以前的他,的确没有把握胜过西尽愁。但是现在,西尽愁被他关在地牢里,生杀大权都掌控在他的手中。也许,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杀掉西尽愁了。但是,如果西尽愁死了,而且是自己动手的……那么欧阳扬音会怎样?她会不会恨自己?
一想到这里,紫巽又矛盾起来。
因为一直在想着这些问题,他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当他重新回到幽河寨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他径直来到地牢里关押西尽愁地方。
夜已经太深,即使西尽愁依然被吊在刑架上,但却昏昏沉沉地闭目修养着,在听到紫巽的脚步声后,才微微睁开眼。
即使是他,这几日的牢狱生活下来,早已没了往日的飞扬神采,蓬头垢面不说,就连那双深黑的眼睛,也失去了以前犀利的神态。
「你见过欧阳扬音了?」紫巽靠近几步,一把揪起了西尽愁的头。
西尽愁因为疼痛而龇了龇牙,强忍着笑了一声,却道:「你也应该见过她了吧?不然第一句话,也不会问我这个……」
「她到底怎样了?」
这句话里,不仅是急切,更是心痛。从欧阳扬音的情况,以及她说的那些话里,紫巽已经可以推断出她已心如死灰。如果当面问欧阳扬音,或者强迫她把那厚重的斗篷揭下,未免太过残忍,但紫巽又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只好来逼问西尽愁。
然而西尽愁的回答却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在淅川河上的那五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跳河,又为什么把你留下?」紫巽揪住西尽愁头发的五指蓦然收缩,扭转了很大一个角度,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揪下来。
西尽愁的脖子痛苦地扭曲着,看得见凸出的筋络。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慢慢裂开,露出猩红的血肉。但即使如此,他好像丝毫没有痛觉,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可以露出笑容,微眯起眼睛说:「我以为你来是为了放我的……」
「你做梦!」紫巽大吼一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后脑抵在刑架上。
只听『咚』的一声,西尽愁的头重重地磕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差点失去意识。但下一秒,他却重新睁开眼,眼中多了几分阴寒,逼视着紫巽道:「既然你已经见到欧阳扬音,就没有必要把我关在这里。」
「怎么,你怕我杀你?」
紫巽微微抬起下颌,用眼角斜睨着这个重新振作起精神的男人。他掐住西尽愁脖子的手更加用力,心中有一顾冲动,在大声吵着叫自己用力、再用力——杀了他!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得到欧阳扬音的心,而自己却不行?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已经得到欧阳扬音的心,却还要痴迷于其他的人?为什么他可以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随意抛弃?为什么他可以?——他有什么资格去伤欧阳扬音的心?
「西尽愁,你真该死!」紫巽逼近过来的脸庞,已经开始扭曲,他的五指已经紧缩到了痉挛的地步。
然而西尽愁却在这个时候奋力挣扎了一下,只见他的脖子一甩,竟甩开了紫巽的手。喉咙终于可以重新呼吸的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生死,不是由你说了算!」
紫巽被他甩得身形一偏,差点跌倒,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变得更加疯狂,他怒道:「我要杀你,你认为你有本事逃?」
「你想试试?」
西尽愁话中的自信令紫巽心中剧震,他不敢相信!对方已经被自己关押了整整十多天,应该早就气息奄奄才对,为什么这个时候,看上去却这么有威慑力,连自己都不禁害怕起来。
紫巽压低声音道:「西尽愁,你不要虚张声势!」
他不信此时此刻的西尽愁还有什么本事逃脱,但就在他重新抬眼的时候,他看到刑架振动了几下,也听到了铁链『咔咔』扭动的声音,接着就是什么东西『咔啦咔啦』开始破碎的声音。
紫巽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看到西尽愁捏紧了左拳,然后左臂开始弯曲——那被铁链束缚的手臂照理说不应该弯曲,但这么夸张的事情,却如此真实地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紫巽不禁后退一步,耳边那『咔咔』的声音更加清晰!让他头脑阵阵晕眩。
这时,西尽愁的声音重新响起:「链子是铁,我挣不开,没错。但是你不要忘了,刑架是木制的,你不要以为——困得住我!」
伴随着『我』字的出口,只听『喀嚓』一声巨响,那十字的刑架竟裂成四截!
而先前还把西尽愁锁得牢牢的铁链,却在这一声响动后,『哗啦』坠地!
西尽愁的身体颠簸了几下,总算是站稳住脚。他吃力地喘息着,半弓着背,捂住低垂的右手,对紫巽说:「既然你已经见到欧阳扬音,我也没有必要被你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留下这句话,西尽愁趔趔趄趄地朝牢门走去。
这个时候的他的确虚弱不堪,如果紫巽出手拦他,一定拦得住,但紫巽却没有拦。也许紫巽已经吃惊到忘了去拦,只能对着西尽愁背影喊了一句:「你给我站住!」
紫巽没以为西尽愁会站住,但是——西尽愁却站住了。
背对着紫巽,西尽愁的声音硬得像铁,他说:「我告诉过你一个让欧阳扬音现身的办法,就是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她看着心疼,就会出现。而我会留在这里,只因为——我也想见她。我欠她的,你的鞭子已经替她讨了回来。我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说完这些话,西尽愁重新向牢门走去。
而紫巽仍然怔在原地,望着西尽愁的背影,半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好半天,直到西尽愁的背影消失了,他才把视线移到那破碎的木架和铁链上……他觉得西尽愁是个好可怕的男人……
既然有能力逃走,竟还任自己鞭打了十天之久——只为再见欧阳扬音一面,只为觉得那是欠欧阳扬音的?他用自己的身体使苦肉计,现在目的达成——想走就走!?
◆◇◆◇◆◇◆◇◆◇
岳凌楼还睡在房中,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响动从梦中惊醒!
他起身朝门口一看,只见房门已被撞开,一个黑沉沉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漆黑得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里,那个人影却笔直地向他走来。虽然脚下非常不稳,每走一步,都要偏斜一阵子,但那人却没有一阵迷茫,他的目标是如此清晰。
岳凌楼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即使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翻身下床,想去扶住那个眼看就要跌倒下去的身体。但是下一秒,那个身体已经来到他的眼前,停住了。在黑暗中,那个人望着他,然后疲惫不堪地倒了下来,倒在岳凌楼的身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觉……是他,真的是他……
即使不去听,不去看,但是只凭这种感觉,就可以确定彼此的身份。
岳凌楼紧紧抱住了西尽愁的身体,他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他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怀中的那具身体咳了几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我就是知道……你在这里……」
话中,隐隐带着一些笑意,和玩笑的成分。但在岳凌楼听来,那不经意的笑声却非常刺耳,刺耳到令人心痛。
还想说点什么,但突然,门口却嘈杂起来——
无数火把在暗夜之中聚集在门口,涌进房间,一切都被照亮。
来人是萧辰清,还有一群巡夜的护卫和狱卒,他们堵住了门口,气喘吁吁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岳凌楼和西尽愁。
西尽愁背对着众人,匐在岳凌楼身上,而岳凌楼则抱着他,用敌意的目光瞪着来人。
但突然,那锐利的眼神却变了,在瞬间软化下来。只因为那视线移动到地上,看到了地面鲜红的血迹。那血迹从门槛开始,一直延伸到床边——也就是西尽愁脚下。
岳凌楼下意识地抬手,他看见他自己的整个手掌都被血水染得绯红!
而这些鲜血,都从西尽愁的背上流淌出来。他没有穿上衣,赤裸的背脊布满鞭痕,大小不一的伤口深浅纵横,新伤旧伤层层重叠。新的在淌血,旧的也在淌……
岳凌楼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连心也开始抽搐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萧辰清的声音:「使者受惊了,我们立刻把逃犯押走。」
然而话音未落,岳凌楼眼中的寒气更重,他瞪视着众人,用眼神阻止他们继续上前,把接近昏迷的西尽愁抱得更紧。
第九部 断翼 第三章
见状,萧辰清心中生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