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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光线,一直都很暗。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不知道耿原修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做书房。
不过,现在,岳凌楼终于知道了。
耿原修掀开那帘厚重的帐子,在那帐子后面——别有洞天!
像是一个布置极为精巧的房间,黑沉沉的,看得见家具方方正正的棱角。它们静静地立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一挂沉沉的帘子,把它们和书房隔开。虽然在这书房呆了一年时间,虽然也曾好奇过帘子后面的东西。但是岳凌楼,却一次也没有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窥究竟。
今天的耿原修有些反常,对岳凌楼说了很多话。但岳凌楼却听不太明白,眼神茫然地望着他。这情景,倒像是耿原修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他掀开帘子走入里屋,岳凌楼尾随其后。
手中的火折子闪了一闪,耿原修点亮了烛火。在明亮的火光窜起的那一瞬间,岳凌楼呆住了,他站在挂帘边上,双脚就像被注入了万斤的铅石,僵硬得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当耀眼的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的时候,他不敢相信眼睛告诉给他的一切!
耿原修的手边,那是花烛。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升龙凤,烛台上攀缘的是镂空五彩祥云。烛火啪啪的爆裂着,点点火星跃上了半空。借着烛火环顾四周,大红的双喜贴在窗上,本应瑰丽的颜色,在深夜的花烛下,显得有些诡异。红绸绕满房梁,就连桌上铺着的那块缎子,都细心的用金线绣上了吉祥的图案。
不用多说,一目了然,这是一间婚嫁的新房。
虽是新房,但灰尘却很厚重。在耿府,难得见到会积灰尘的地方。并且,这里还是耿原修的书房,耿家的老爷经常出入的地方,难道会没人打扫?
岳凌楼正在吃惊,却听耿原修叹气道:「十年前,我对情儿说过,我会等她。如果哪天她想回来了,她就可以回来,我会一直等她……只要她回来,我们就成亲,无论多少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都可以等……」
岳凌楼一愣,心想:难道这个地方,是为慕容情准备的?
「但是她……没有……一直都没有……」耿原修低头望着窜高的烛火,橘红的柔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颓废而又沧桑,「她离开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她,一直等了一年,她没有回来……第二年,我叫人把这房间用帘子隔成两间,外面的用作书房,里面还是保持原样……我继续等,坐在书房里等她,又等了整整五年……她还是没有回来,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蓦然加大,抬头瞪着岳凌楼,眼中是花烛艳丽的火光在燃烧,「那个人为什么做得那么绝!为什么他要杀掉情儿……为什么要让她死!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被耿原修的气势吓到,岳凌楼不禁后退两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他知道耿原修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他的父亲,那个亲手杀了慕容情的人!耿原修恨着那个男人,从他的眼神里,岳凌楼可以清晰地辨出这个讯息!
「你告诉我为什么!」耿原修冲上前来,一把扼住了岳凌楼的手大声质问。
岳凌楼只感到一阵痛楚,心口一紧,好像被人割了一道口子,竟吓得哭了出来。
耿原修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放轻声音,又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不怪你,这都不关你的事……」
即使如此,岳凌楼还是觉得心口难受得紧,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跳都跳不起来。烛火把他的眼睛闪得有些花,泪光蒙住了他的双瞳,一点点的亮光,在他眼中旋转,一切都变得虚幻而又不真实。
他看见耿原修在桌边坐下,那里摆着一个玉制的凌珑酒壶,瓶角处,还有两个精巧的酒杯。一杯雕凰,一杯刻凤,图案搭配得非常巧妙,正好配成一对。耿原修提起了酒壶,他开始往杯里注酒。一切都静得可怕,水流哗哗注入酒杯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几十倍,在岳凌楼的耳边不断轰鸣。
耿原修把一个酒杯交到岳凌楼手里,他告诉他,这叫——合卺酒。
也是新郎和新娘的交杯酒。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情儿的时候,我就希望能和她喝下这杯酒。但是……」耿原修一声叹息,手中的酒杯晃动了一下,漾出一些酒液。他摇头,继续道:「这壶酒,在这里已经放了整整十年……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一直放在这里……我在等她回心转意的一天,如果有这一天……我还是会娶她,还是会爱她……」
岳凌楼拿酒杯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怔怔地望着那陈了十年的酒。他突然觉得,那不是酒,是债。是一笔他必须要偿还的债……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喝下这一杯酒……」
耿原修望着岳凌楼,在他的眼神中,理智正在一点点的丧失。他看着岳凌楼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静,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的目光、极度索取的目光、野兽一般的光芒。
「凌楼……」耿原修一边说,一边拿着酒杯碰了碰了岳凌楼手中的杯子,「……帮你娘……喝了好不好?」
岳凌楼的手蓦然一抖,只听『哐啷』一声,酒杯坠地,一杯美酒洒了满地,酒杯『骨碌骨碌』的滚了两下,竟然没碎。耿原修重新把酒杯捡起,放到岳凌楼手里,再次把杯子掺满,还是说那句话:「……帮你娘,喝了好不好……」
他的眼神已经越发地不正常,就连讲出的话,也含着浓浓癫狂的成分。
「我……」岳凌楼抬头望着他,说不出话。
耿原修俯下身子,蹲在岳凌楼身边。他淡淡地笑着,手中的酒杯提了提,『铛』一声轻响,又碰了碰岳凌楼手中的杯子。他的眼神看上去非常满足,他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微微一仰头,把那一杯合卺酒一饮而尽。
岳凌楼不眨眼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微醺地望着自己,不敢正视那目光,于是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望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他从来没有喝过酒,第一次喝,喝的竟是合卺酒?
这杯酒,慕容情欠了耿家二十年。
二十年后,她死了,于是岳凌楼帮她喝。
岳凌楼眼睛一闭,什么也不多想了,喉咙『咕咕』了几下,终于把那杯酒全部灌下了肚。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通常酒劲不大,喝不醉人。但由于岳凌楼是第一次喝酒,并且喝得很急,一杯灌下去,顿时一股热气从胃里窜了起来,脸颊被烧得红彤彤的。
耿原修望着他,那眼神复杂到难以描述。
合卺酒是不醉人的,但是那却是——催|情的酒。
岳凌楼全身变得乏力,就连拿起酒杯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听又一声『哐啷』,那玉制的杯子,终于裂成了若干碎片。
岳凌楼在原地站了好久,他试着用手去捂住额头。天地好像都在旋转,一切都在坍塌,他摇摇晃晃,强睁着双眼。耿原修的影子在他的眼里变成了若干个,那些影子时近时远,重重叠叠,好难辨识。
恍惚之中,他觉得耿原修靠近了,抱住了他的身体。他抓住了耿原修的袖子,抬头用醉人迷离的眼神望着他说:「老爷……我……我……」
身体突然变得好奇怪,一股一股无法克制的热气从四肢百骸窜了上来,好像立刻就要燃烧起来。模糊的意识里,有一种渴望,希望有人可以抱住自己,抚摸着自己,把身体上那股燥人的热气驱走。
岳凌楼抚住额头,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突然,他只觉自己身子一轻,竟被人腾空抱起。当他被放下时,已经被按倒在床。一具同样火热的身体压了下来,压到自己的身上。
顿时,岳凌楼的蓦然酒醒,这才发觉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远远超过他想象的地步。
上衣被撕开,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顺着起伏不停的胸腔,一路舔舐了下来。每一个被他碰触的地方,都好像电击一样带来阵阵酥麻。
岳凌楼本能地挣扎着,他抓住了男人的肩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他往外推!他大声地求救,喊着「不!不要!」
但这一切,根本无济于事,男人的侵犯更加深入,他的手掌开始往岳凌楼下身摩挲。
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男人以绝对的优势把他压在身下,衣衫被悉数除尽,泛着红晕的身体完美地呈现在男人的眼下。但是耿原修根本无心观赏,他的眼中只能看见一个人,他的心里,想着的也只是那一个人。
「情……情儿……」
他开始低低地唤着那个名字,吻着岳凌楼发抖的嘴唇,温柔的声音和他粗鲁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对比。深深的吮吸,舌尖的交缠,他在不断地索取。把他想要得到的,但却得不到的东西,全部要回来。
岳凌楼在哭,一直都在。
哭得非常绝望,这所有降临到他身上的事情,都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噩梦,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深陷其中,就注定了沉沦,注定了受到伤害。他已经变得不会去喊,甚至嘴唇有些麻木,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了,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衣衫在男人的撕扯下裂成碎片的声音,那些残破的衣料牵扯着他的身体。眨眼以后,已经失去了任何蔽体的作用。他的心是冷的,好像被冻住了,但是身体却热得厉害。那炙热的温度,烘烤着他的头脑,把所有的思考都变成一团汩汩沸腾的岩浆。
痛,很痛……
男人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这是他隐忍了二十年的事情,他和她错过了一个轮回。终于在二十年后,得偿所愿地拥有了她的身体。他可以看见记忆中那个女孩的甜甜笑靥,飞散在空中的桃花花瓣,和侯鸟一起,盘旋在天际,一圈一圈的回旋。女孩逝去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咯咯的笑声略显空灵,恍若隔世。
二十年后,又是一场轮回,又是一场生生世世。
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只有一种本能在驱使着他的行动。
抵抗之中,岳凌楼已经渐渐丧失力气,他的双腿被无力地分开,什么东西抵在了入口附近。身体被翻转过来,男人亲吻着他光洁的背脊,微微渗出冷汗的毛孔,用嘴唇的温度去安抚着身下极度恐惧的孩子。
在耿原修的身下,岳凌楼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可以救他。然而他却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拯救另外一个被扭曲成妖魔的灵魂。
娘……
突然很想这么叫一声,娘……突然好想你……
你们在哪里,我在这里,你们又在哪里……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
身体被打开,尾椎骨一阵抽搐。异物正在缓缓地向内推进,侵入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被填满的充实,只有一种将会被撕裂成碎片的恐惧。咬住了枕巾,岳凌楼叫不出声,整个下身都僵硬得如同石块,他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发生在身体上的侵犯。
恍惚之中,有鸟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它们展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悦耳鸣叫。是否因为太向往那一片广阔蔚蓝天空,才变得疏忽,渐渐忽视了锁在自己脚上的重重镣铐?慕容情飞走了……她在飞,金色的翅膀映着晨曦暖暖的明光……她一直是耿原修心中最美丽的存在。
「情儿……」
一直到最后,耿原修还是叫着那个名字。声音里既充满了满足,但又同时注入了空虚和哀愁。没有人可以知道慕容情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像没有人可以知道岳凌楼此时的感受一样。
那一夜,除了鸟鸣以外,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骨骼被拧断的声音。朦胧之中,他好像可以看见一只流淌着鲜红血液的翅膀,残破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那只翅膀的羽毛已经被拔除,就连骨骼,都裂成了两半……
那一年,岳凌楼十岁,耿原修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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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金丝翼,它是耿家的鸟,就算飞得再远、再高,终会回来,因为它是耿家的鸟。
永远都是,耿家的鸟……
第五章
那天晚上,耿原修沉沉地睡去,他的臂弯之中,岳凌楼轻轻翻身。
红色锦绣的被褥,皱巴巴地卷在床上,花烛还没有燃尽,柔和的一点如豆残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疲惫和脆弱。岳凌楼怔怔地望着那一窜一窜的烛火,头脑里是一片空白。他可以感觉到黏腻的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蜿蜒在印满欢爱痕迹的大腿和股间。
在飘散着醉人酒香的空气中,他嗅得到一丝淡淡的血腥,还有更多的,是淫靡的气息。
身体好像还是撑开着,不过已经失去了痛觉,一切都变得麻木。他的脚抽动了一下,挣扎着起身,随手扯过了搭在床沿上的一条毯子,裹住身体。
耿原修一直没有醒来,甚至虚弱的岳凌楼已经跌跌撞撞扑倒在门槛上,他还是没有醒来。
也许,这是他二十年来做过的最美好的一场春梦,沉迷在其中,竟不忍心醒来。
岳凌楼死死扣住薄毯的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