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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发生在星期三。
星期四全球都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他们要交换什么了。此时我会见了弟弟。
“挪开……”我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挪到哪里去?”
“这有什么区别呢?”弟弟反问,激动地在窗前踱来踱去,窗外秋天的暮色更浓了,“银河系真大啊!”
我们家是一个普普通通、奉公守法的工程师家庭。母亲是一位程序设计师。我是某轧花机站的操作员。原则上讲,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我这弟弟出人头地。他走遍世界:从代表会到研讨会,从研讨会到展览会,从展览会到某股份公司……从他嘴里听到的净是:尼斯(法)、丹佛(美)、巴黎、东京、北京之类大城市。甚至如果他在家里,他也是数小时守在电脑旁,下不了网。如今他已是一位联合国属下专门委员会的成员。该委员会是专门审理人提案的。我弟弟是一位新工艺专家,是世界上最有声望的专家。
“他们说‘该清道了!该挪开了’。”弟弟终又坐回安乐椅里,“分析家认为,所移范围不会超过10秒差距(天文长度单位,1秒差距等于3.8×10公里)。”
用我们地球的观点看,用我们地球关于距离的概念看,这都合乎逻辑。
接触是短暂而又平常的。谁也没有见过别人的飞船,谁也不知道它在何方。总而言之,他们是在联合国总部宣布的。在接收到人的面孔之后,他们展示了某种法术,很快就使我的领导相信,他们正是那些受委派来的人。于是就开始了谈判。原来,人类很早就已被研究、被分类、被列入智慧发展阶段的成员(当然是处于低水平发展阶段的)。我们拥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因此未经我们同意,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移动我们。必须注意的,是移民航线的向量正通过太阳系。他们虔诚地尽力解释,什么是移民航线、流动、移动。大约有50个种族正沿着一定的空间弦线向另一个宇宙“迁移”,可是地球挡了他们的道。外星人建议,把太阳系(连同它的全部天体)挪到宇宙的其他区域去。迁移要完整保存其全部轨道,而且要远离会造成危害的目标系统(如像小行星、彗星等)范围。当然,造成危害的情况是极其少有的。地球如果同意,将得到补偿。我们将得到我们当前发展水平上能够理解、可以利用的外星工艺。至于迁往何处,怎么迁移等问题,就不必任何人担忧了。
当然,还有政治问题。人家只愿跟联合国打交道。许多国家对此都很不满,产生了危机,于是成立了一个协调委员会,全地球的国家首脑都加入了这个委员会。
“你可以想象得出,”弟弟说,“迁移用的是星际航天器。其构造说明书和使用细则已经用地球的基本语言改写和翻译过。”
“就是我们说的航天飞机吗?”
“不可能。我们对它的概念还远远没有认识呢。”
我瞥了一眼窗外——秋天蔚蓝色的天空挂着些许远不可及的星星。
弟弟继续说:“人类基因的全面破解、应付气候的安全原则、零重力发电机、更加牢固的超轻钛材料、新型能源……这能源来自何方我也不了解。开列的单子还可以继续念下去。”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地球来说,这是一次机遇。”他越说越兴奋,“我们很幸运,我们正处在航线的矢量上。这一点大家都懂得。我想,协调委员会的绝大多数是赞成迁移的。这是向未来的一大跃进。我们将跨越好几十年,甚至好几百年的时间啊!你懂吗?”
一周以后,我们又碰到一起来了。“礼物”带来的喜悦已经平静。委员会果真赞成迁移。我们被移开了,可整个过程谁也没有感觉到。只觉得天空稍稍有些模糊,但后来就完全变了样。
“有人。”弟弟突然关上门说。
“什么人?”我很诧异。
“外星人呗。”
他整个地紧张起来,坐在安乐椅里,取出一枝香烟抽了起来。
“他们怎么说呢?”
他把烟灰直接弹到地毯上。
“应当把评估员请来。好像有太空评估员这类人。我们有权请他们来。当然他们也许会拒绝。有谁知道呢?我们究竟被移到什么地方来了?而且现在一切都已为时过晚。协议已经签订,我们已经获得了他们许诺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再说我们又没有能把我们返回去的飞行器。”他抽完了烟,站起身来。
“我们已经被人家像扔垃圾样地给扔了,哥哥。”
我没有回答,只看了看窗外那纯净得没有一颗星球的天空。天文学家后来查实,用普通供天文爱好者用的望远镜可以看到一点星光。那是我们邻座人的太阳。
《请在我入睡的时候守护我》作者:'法' 让·克洛德·迪尼亚什
12岁时,我吞下了我的精灵,事情纯属意外。那天,天气实在太热了,我看着一群山羊,不知不觉就在奔流的小溪边枕着一块晒得热乎乎的岩石睡着了。我猜我的嘴巴当时是张开的——我这人有时确实爱打呼噜。我还在做梦呢。精灵们听得见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心愿、欲望和诅咒,但梦是最吸引它们的东西了。
我感觉她溜进了我的双唇之间,锋利的翅膀边缘划破了我的舌头。我条件反射地咬住牙关,可太晚了。我的叫声吓坏了羊群。我满嘴都是黏糊糊的血,忙唤来我的狗帮我把羊群归拢在一起。我喝了几口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冰得牙齿都疼了。
我顺着小溪回到农场,一路上感到精灵在我的肚子里轻轻地动弹。她正在充满酸水的胃里筑巢。不知怎的,这一切并不让我害怕。
可爸爸的怒火却吓坏了我。
家里的饭是我做的——妈妈在生我时死了,婶婶呢,天一热就没法走路。于是就挥舞着拐杖发号施令。她没有孩子可以继承农场,所以不是特别喜欢我。见我比平时回来得早,羊群也没吃饱,她便连珠炮般地向我发问。她检查了我嘴唇上的口子,连连摇头,然后把我打发到厨房里去了。
我听到爸爸和叔叔从地里回来了,然后是婶婶比平时更加尖厉的声音:“你那个蠢儿子不看羊,反倒睡着了,结果吞下去一个精灵!”
厨房的门开了。叔叔用微微后倾的身体支撑着妻子。爸爸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根皮带。
“今晚你就进城去。”他低声说,直视着我的眼睛,“但是,在你走之前,我要教会你干活的时候不要做白日梦!”
他并不是个坏人。哪怕只有我们俩在场,他的惩罚也是公正的。我没有试图逃跑,尽管婶婶用尖锐的嗓音在一旁煽风点火。精灵开始在我的肚子里放毒,皮带抽在身上,我也不太感觉得到。我想,我应该装出痛苦的样子,像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里面一样。可是我太小了,不明白这个道理。
见我不哭不闹,叔叔操起了扫帚也来打我。扫帚把我的腿打折了,我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接着,剧烈的疼痛向我袭来,我大叫了一声,昏倒在壁炉前。
醒来时,我躺在厨房的桌子上,骨折的那条腿由一块临时夹板固定住。绑在腿上的是两段扫帚把,贴在我的膝盖两侧。叔叔家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不能浪费的。我感到骨折的腿部一阵阵疼痛,与背上和嘴里的伤口带来的烧灼感交织在一起。
“对不起,儿子。”上方一个声音说道。
爸爸伏在我的伤腿上,没有碰它。屋子里静悄悄的。
“你叔叔去找铁匠了。骨头是我接的。不是粉碎性骨折——以后你还是能走路的。”
我眨了眨眼,疼痛让我筋疲力尽。一捆捆草药悬挂在天花板上,气味早已散尽了。它们的影子在被烟熏黑的房梁上投下一块块阴影。
“你去不了了,”爸爸用疲惫的声音又说道,“等你的腿痊愈,能够上路,要一个月以后。这段时间太长了。你要勇敢。”
“精灵怎么办呢?”我问,想起了发生的事情,感到不知所措。
“不许说那个字!她会听到的。”
他用一只散发着泥土和马厩气味的巨掌捂住了我的嘴巴。
“那个脏东西会随时孵化,然后离开你的。你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他的眼睛盯住我,“嗯?”
我点点头。他的手还盖在我的嘴巴上,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疼痛逐渐消退下去了,这是精灵在我体内存在的证据。她就在我的胃里,在那儿作茧。我的胃酸在她身上起了作用,让她发生改变。等一切就绪,她就会从我的嘴里飞出来,假如我允许她这么做的话。而我们之间的纽带就再也不会被切断了。她会随时应我的召唤出现在我面前,为我翩翩起舞,别人却无法看到。精灵会改变它们的主人。每个孩子都知道这一点。
我只进过一次城,是在10岁那年,我进城去看秋季博览会。叔叔带我去瞧一个满头乱发的男孩,年纪大我一倍。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用一把简易的门闩锁着。他在阳光下扭动着手指,对着它们说话,好像在演一出王子和小鸟的木偶剧。他结结巴巴地讲着故事,可是说得太快,听不明白。因为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太阳看,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叔叔给了男孩母亲两个铜板,让我可以靠近看看他。叔叔出人意料的大方,同笼子和笼子里关的男孩一样让我很是吃惊。
“等铁匠到了,你一定要勇敢。”爸爸不厌其烦地对我说。我去瞧一个满头乱发的男孩,年纪大我一倍。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用一把简易的门闩锁着。他在阳光下扭动着手指,对着它们说话,好像在演一出王子和小鸟的木偶剧。他结结巴巴地讲着故事,可是说得太快,听不明白。因为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太阳看,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叔叔给了男孩母亲两个铜板,让我可以靠近看看他。叔叔出人意料的大方,同笼子和笼子里关的男孩一样让我很是吃惊。
“等铁匠到了,你一定要勇敢。”爸爸不厌其烦地对我说。
这既是命令,也是请求。我在他的手掌下哼哼着,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弯下腰凑近我,用寥寥数语向我解释了他们要对我做的事情。
我想我尖叫了起来。铁匠使用钳子的时候,我又晕了过去。他们拔掉了我的几颗牙齿。拔牙时爸爸不让任何人抓住我。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已经躺在妈妈原先的那张床上,两个封闭的铁环钉在我的嘴角上,使我无法张嘴。我的牙齿被一根烧得发红的铁钉打出了几个洞,硬生生塞进去一个匆忙打就的笼嘴。笼嘴的铁齿把我的上下颚钉在了一起。我痛苦地不停呻吟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一阵热浪卷上我的大腿,在我的胃里盘旋,穿过我的嘴唇炸了开来,仿佛戛然而止的呼叫。热浪很快又变成了刺骨的冰冷。每吸一口气,我的嘴里就充满了发苦的、带有土腥味的浓沫。
起初,他们把我的双手绑在床柱上,这样我就不会用手把铁环扯掉,伤了自己。一周后,我虚弱得几乎动弹不了。他们终于松开了我的绑绳。为了不让我饿死,铁匠把我上面的两颗门牙拔掉了,留出的洞隙刚刚足够喂进去一点山羊奶、肉汤,还有爸爸找得到的葡萄酒。每天早晨,下地干活之前,他都耐心地喂我东西,对婶婶抱怨他要晚了的话充耳不闻。之后我就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儿,直到晚上他回来,跟我讲讲羊群和干草的味道,一面用沾了水的稻草团为我擦身,
他们给我一些可以咀嚼的食物,可我再也不能用门牙咬东西了。每天凌晨,当疼痛暂时停止的时候,我会想出各式各样的诅咒,只是无法骂出声。剩下的时候,我倾听着口腔里血管跳动的声音,等待伤骨的愈合。
我只有12岁,根本不懂沉默是怎么回事儿。
我消瘦了,整个人处于痛苦之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在我的脑海中,我在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上画画,一面用指尖拨弄嘴上的铁环。我的骨折愈合得很慢,爸爸每天晚上都陪在我的床边。他减少了喂给我的葡萄酒,增加了羊奶的分量,用勺子送进我牙齿上的那个洞里。有时他甚至给我喂点肉汤或是蛋花汤。到后来,我能够自己吃东西了——我的手不再发抖了——可怎么跟他说他都不理。
“省省力气吧。”他喃喃地说,擦去我下巴上的污迹。
精灵在我的肚子里蜕变,我的梦境里充满了明亮的色彩。但我总是一个人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因为戴着笼嘴,我无法在睡梦中哭喊出声。
我试着轻轻地把脚放在地上,小心冀翼地走到房间另一头婶婶放夜壶的地方。后来,有一天我拄着爸爸拿白蜡木做的拐杖下地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