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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回他的书,把它们装回袋子里。
“回去观察商队吧!”他对男孩说,“我也同样没从那里学会什么!”
男孩回去凝视着无言的沙漠,和被兽蹄溅起的沙土。“每一个人都有他学习的方法,”他对自己说,“他的方式和我的就不一样,我的也和他的不同。可是我们都在追寻我们的天命,因此我尊敬他。”
商队开始日夜赶路。蒙面的贝都因人越来越常出现,而那个骆驼夫——他如今已经变成男孩的好友了——他对男孩解释说,有两个部落开始打起来,因此这个商队需要一点运气,才能抵达绿洲。
动物们都累了,人们的交谈也越来越少了,越来越沉默。沉寂变成夜晚里最糟糕的部分,而每当有骆驼嘶鸣——曾经这只不过是骆驼的嘶鸣——而如今,大家听到那叫声却感到十分恐惧,因为这声嘶鸣说不定是某种突袭的警讯。然而那个骆驼夫似乎并不太在意这场战争。
“我现在正活着,”有一晚他对男孩说,那时既没有月光也没有营火,他们正在一起吃着一串椰枣时,“
当我吃东西的时候,我只想着吃,如果我正在行进,我也只专注地前进。如果我必须打仗,那么哪一天死,对我都一样。
因为我并不需要依靠我的过去活财富而活着。我只关心现在。如果你能活在当下这一刻,你就会活得很快乐。你就能够看清沙漠里永远有生命,天上永远有星星,而那些部落之所以会战争只不过因为那就是生命当中的一部分。生命对你来说将会是一场飨宴,一个盛大的庆典,因为生命就在我们活着的每一个当下。”
两天后的晚上,当他准备躺下来睡觉时,男孩目光搜寻着他们每晚依循的星星。他想道,地平线好像比以往来得低,因为他几乎可以看星星星就挂在沙漠里。
“那是绿洲。”那个骆驼夫说。
“喔,那么我们怎么不现在就去那里呢?”男孩问。
“因为我们必须睡觉了。”
当太阳东升时,男孩醒了过来。那儿,在他的面前,就在昨晚看见小星星的那里,有一排无止境的枣椰树,横过整个沙漠。
“我们到了!”英国人说,他也一向早起。
但男孩沉默语言。他正自在的享受沙漠的沉静,并且满足于欣赏那些树。他还要走一大段路才能到达金字塔,而今天早上将会变成一个回忆而已。不过,就在当下的这一刻里——骆驼夫说过的飨宴——他想要活在这个当下,正如他活在他的过去,活在他的未来的梦想之中。虽然枣椰树的景致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纯然的回忆,可是就在此刻,它意味着阴凉、水,以及战火中的庇护所。昨天那些骆驼的嘶鸣声意味着危险,如今一排枣椰树却欢唱着奇迹。
这世界说着很多语言,男孩想。
时光飞快经过,那些商队也是,那个练金术士心想,他望着数百个人抵达这个绿洲。人们对着那些新来的人喊叫,沙尘扬起遮蔽了沙漠里的太阳,绿洲里的孩童们则因为人潮来临而兴奋地骚动着。练金术士看着这个部落的长老向前欢迎商队的领队,并和他交谈了好长一阵子。
不过对练金术士来说,这些都不甚重要。他早就看够人潮来来去去。他曾看过国王和乞丐走过沙漠。风时常改变沙丘,可是那还是同样的沙,他从小就看到现在。他一直很喜欢那些旅客在看见绿色枣椰树的快乐,就在他们看了两星期的黄沙和蓝天之后。也许上帝就是因为这样才创造出沙漠的,好让他们懂得欣赏枣椰树,他想道。
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比较实际的事情上。他知道,他必须教这个商队当中某个人一些密义。他还不知道是哪一个人,不过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老练的眼睛一定会认出来的。他希望这个人的能力跟他之前的学生一样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必须用嘴巴用言语说出来,他想着,密义一旦用言语说出来,就失真了;神的密义本来就能轻易地传达给他所创造出来的所有生物。
对这件事他只能解释说:由于密义是从纯净的生活当中创造出来的,而这种纯净的生活是无法用图片或文字来捕捉的,所以密义只好用这种方式来传达。因为人们太着迷于图片和文字,最后就忘了宇宙的语言。
男孩真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这个绿洲并不仅仅是一处泉水围绕着几株棕榈树而已——正如他曾在一本地理书里看见的样子——事实上,这个绿洲比西班牙的许多乡镇都要来得更大。在这绿洲里,有着三百处泉水、五万棵枣椰树,还有数不清的彩色帐篷驻扎其间。
“哲理看起来好像《一千零一夜》,”英国人说,他迫不及待想找到那个练金术士。
许多当地的孩童围绕着他们,好奇地盯着这些刚来的人和牲畜。男人们也跑过来问他们,有没有遇到战争;而女人们则拿着商人带来的布料、宝石互相比较着。沉静的沙漠如今变成遥远的梦,商队里的人也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笑着、叫喊着,宛如他们已经走出一个灵性的世界,再一次来到人的世界。他们既放松又高兴。
真奇怪,当他们在沙漠时,还一直保持警戒。不过那位骆驼夫也曾对男孩解释过,绿洲始终都被当作中立的区域,这大概是因为绿洲里多半住着妇女和小孩。尽管沙漠中到处有许多绿洲,可是男人要打仗一定到沙漠里去,让绿洲维持成避风港。
商队的领队好不容易才把商队里全部人集合起来。他对大家说,商队将要在哲理停留一段时间,直到部落战争结束以后才继续上路。因此,商队的人必须和绿洲里的人一起住,而绿洲的人也会尽全力接待商队的人。然后他要求商队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的护卫,都把随身携带的武器交给这个绿洲的部落长老们。
“这是交战时候的规矩,”领队对大家解释说,“绿洲不可以庇护军团或军队。”
出乎男孩的意料之外,那个英国人也从他的袋子里拿出一把手枪,交给收集武器的人。
“你怎么会有一把手枪。”
“它让我能够信任人。”英国人说。
男孩想起了他的宝藏。当他越将近完成梦想的时刻,事情好像变得越困难了。似乎那位老国王说的“新手的好运道”越来越不管用了。在追求梦想的其间,他好像一直在被考验是否有持续下去的勇气。所以他既不能迟疑,也不能失去耐心。如果他冲得太快,就看不见神留在这一路上的征象和预兆了。
上帝把它们放置在我的道路上。他很惊讶自己会这么想。直到前一刻,他都还认为预兆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像吃或睡,或者就像寻找所爱或找工作。他从未想过预兆是上帝的语言,用来指示他该做什么。
“不可以不耐烦,”他对自己重复着,“这就像骆驼夫说的:‘该吃的时候就吃。该前进的时候就前进。’”
第一天晚上,每个人都疲累得呼呼大睡,包括英国人在内。男孩被分配到一个离他朋友相当远的帐篷,这个帐篷里另外还睡了五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他们都来自沙漠地区,一直起哄着要他说那些大城市的故事。
男孩就告诉他们他在牧羊时发生的故事。隔天早上,当他正要说起水晶店的体验时,英国人走进了帐篷。
“我找了你一整个早上。”他把男孩叫出帐篷外,说,“我要你帮我找出那位练金术士住在哪里。”刚开始,他们试着自己找;他们猜想一位练金术士应该会跟绿洲其他居民过着不一样的生活,而且他的帐篷里应该有一座始终在燃烧的炉子,于是他们就根据这个特征,到绿洲各个角落去寻找。可是这个绿洲实在比他们想像的还大,哲理有着上千座帐篷呢!“我们已经浪费了一整天了!”英国人说,他和男孩正坐在一座泉水附近。
“也许我们最好问人。”男孩建议。
英国人犹豫不决,因为他不想告诉别人他来这个绿洲的理由。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由于男孩的阿拉伯语说的比较好,就由他上前去问一位正好来到那泉水边汲水的女人。
那个女人说,她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人,并且紧张地跑开。不过就在她跑开前,她建议男孩最好不要和穿
黑衣服的女人说话,因为她们是已婚女人,男孩必须遵守传统。
英国人很失望,他的旅程看起来一无所获。男孩也很难过,毕竟他的朋友是在追寻着自己的天命啊!当一个人全心追求天命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他完成——这是那个老国王说的,绝不可能错误。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练金术士这个名称,”男孩说,“说不定这里的人也是。”
英国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也许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练金术士。我们去找那个帮人治病的人。”
又有好几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来到这个泉水边汲水,不过男孩并未上前问话,虽然英国人一直在催促他。然后一个男人经过。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谁会帮人治病?”男孩问。
“阿拉为我们治疗所有的疾病。”男人说,显然他被这两个陌生人吓坏了,“你在找的人是巫医。”他诵念几段可兰经上的经文,匆匆走开。
又是一位男人出现了。这次这个人年纪比较老,身上还扛着水桶。男孩再度上前问他。
“你找这种人做什么?”那个阿拉伯人问。
“因为我这位朋友已经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旅行各地,只为了要找到他。”男孩说。
“如果这个绿洲里住着这样一个人,他一定是个法力高强的人,”老人想了片刻后说,“即使那些部落长老们,也不是说要见他就能见到的。你们还是在这里待到战争结束以后,然后跟着商队赶快离开吧!不要试图涉入绿洲的生活。”老人说完就离开了。不过英国人却欣喜若狂,他们找对地方了!
最后有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她穿的不是黑衣服。她的肩上扛着一个水瓶,头上套着头纱,不过脸并未用布纱罩住。男孩走上前去,想要问她关于练金术士事情。
一瞬间,时间好似静止了下来,而天地之心却仿佛正在他的心头汹涌翻搅。当他望入她的黑眼珠里,当他看见她的唇边似笑又止,他明白了整个宇宙之语中最重要的部分——世界上每个人的心都能了解的语言——那就是爱。那是比人类的存在更古老,比沙漠更悠远的东西。正是它的力量让两对眼波交会,让两人在这个泉水边相逢。她微笑了,无疑的那个是预兆——显然她正等待着他的到临,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最纯净的宇宙之语。不需要任何解释,正如整个宇宙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能航行至时间的终点。男孩全心感觉到他正处在与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邂逅的当下。尽管不曾交换任何言语,他知道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在这世界他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事了。他的父母和祖父母曾经告诉过他,必须要等到恋爱并且真正了解另一个人以后,才去结婚、固定下来。不过,有这种感觉的人也许并不了解宇宙之语。因为,当你了解这一语言,你很容易就明白世界上有人正在等待着你,不论在沙漠之中,或者在大城市里。而当这两个互相等待的人,当他们的眼波交会,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就变得不再重要。唯有那一瞬间,还有那不可思议的肯定,让人清晰明白,太阳光底下的任何事物都早已被一只手所注写了。正是这只手唤起爱,正是这只手为每个人创造了灵魂的另一半。没有这样的爱,一个人的梦想变得毫无意义。
Maktub,男孩想。
英国人摇撼着男孩,“快啊,快问她。”
男孩走近女孩身边,当她微笑时,他也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法谛玛。”女孩说,她的目光避开。
“我的国家也有一些女人叫这个名字。”
“这是先知女儿的名字,”法谛玛说,“侵略者把这个名字带到世界各地。”
这位美丽的女孩正提到侵略时,脸上充满骄傲。
英国人戳戳他,男孩就问她是不是知道有个会治病的人。
“就是那位知道世界上所有秘密的人,”她说,“他会跟沙漠的精灵交谈。”
精灵就是善和恶的神灵。女孩指指男方,说那就是那个奇人居住的地方。然后她就打满水离开了。
英国人后来也离开去找练金术士了。男孩在泉水边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想起在台里发的某一天,黎凡特风也曾带来女孩的香味。他突然明了了,甚至在尚未知道她的存在之前,他就爱上她了。他知道,他对她的爱将让他有能力找到世界上每一处宝藏。
隔天早上,男孩又去到那处泉水边,希望能再度遇见女孩,却惊讶地看见英国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