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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耷拉下脑袋,他没料到结局会这么快,不过他反正无所谓。
如果他被关押,那事情就会到此结束。他想,一旦他被释放出狱,不就又能回去捕鱼了吗?
可村长突然也冲入人群,衬衣的下摆当然还在他大腹便便的肚子外面飘啊飘的。
“比利!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执行我的任务呀,村长。汤姆的行为是可疑的,书本上说……”
“我知道书中说了些什么,”村长说,“书还是我给你的呢!但是你不能在犯罪未遂时就拘捕他。”
“可村子里再没有其他罪犯了,”比利伤心地说,“书中说过警察可以采取预防措施,我想我能阻止罪案的发生。”
村长疲倦地双手向上一击:“比利,难道你还不懂?我们村子多少总得要有点罪案呀!你得在这方面协助我们。”
比利耸耸肩:“好吧,村长,我只是想执行职责而已。”他闪往一边,然后猛然朝汤姆说,“你总终究会被我逮住的,记住:恶有恶报!”他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他太急于建立功勋啦,”村长解释说,“不去管他,汤姆,你干你的。反正去偷点什么,这不就完事啦?”
汤姆默不作声,侧身挤出人群朝村外的森林走去。
“你去哪儿,汤姆?”村长追着问。
“我今天没情绪偷东西,”汤姆说,“也许要拖到明天晚上……”
“不,汤姆,现在就得偷。”村长坚持说,“你就偷这件衬衫,它对你那么贴身。”
“汤姆,瞧!我这儿的水罐有多好!”
“来拿吧,胡桃又大又圆!”
汤姆扫了一眼,这时刀子从他腰间掉落在地,周围一阵轰然大笑。
汤姆窘得满头雾水,他赶紧把刀子插好,抓起衬衫塞进口袋,人群这才发出赞许声。
汤姆也胆怯地笑笑,心里舒坦多了。他沿着市场走动,又拿了一根绳子,一捧胡桃和一顶草帽。
“要我说,这就够了。”他对村长说。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村长说,“不过你自己明白这并不算完,差不多全是别人送你的,最多只能算是实习。”
“哦……”汤姆顿觉大失所望。
“不过现在你已经懂得如何去偷,下次你会更加熟练的,别忘记杀人的事情。”
“真的非杀不可吗?”汤姆问。
“很遗憾,”村长说,“没有办法。我们这个移民地存在了几百年,还没有发生过一起谋杀案。要是相信书上的说法,我们比别的移民地就太落后啦!”
“也许我们多少得有一次谋杀才行,”汤姆同意说,“好吧,我努力就是。”
他朝家里走去,自己点灯做饭。他觉得今天对委托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尽责,决定饭后在夜幕掩护下继续行窃。这天夜里他偷来一把铲子,一件遗留在街上的玩具,村长门外的一块青铜板,还有木匠马尔夫那把最好的锯子和农场主的镰刀。
他本准备再偷,可漆匠比利正从前面巡逻过来。他一只手紧握木棒,另一手拿着一副自制的手铐。
汤姆屏住呼吸,紧贴墙壁,不料袋中的赃物却发出了碰撞声响。
“谁在那里!”比利咆哮道,他没听到回音,于是转身朝暗中凝视。汤姆知道比利的眼力不济,干脆一动不动。
“是你吗,汤姆?”比利用最为友善的声音问道,同时高高举起木棒,“我马上来收拾你!”比利又大吼一声。
“喂!你不能等到明早再收拾吗?”有人从卧室窗口伸头喊道,“我们要睡觉了。”
比利悻悻地走了。当他从视野中消失后,汤姆也急忙回了家,他把这次收获倒在地板上骄傲地看着,赃物使他体会到完成任务的快感。他一头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汤姆去看看学校建造的进展如何,向正在干活的木匠愉快地打招呼。
“我们干得不错,”木匠马尔夫说,“不过要是我的锯子还在的话,我会更加顺手。”
“你的锯子?”汤姆纳闷地问,但他立刻醒悟了——是他昨夜偷了锯子!他当时却没意识到这东西是谁的,也从没想过这些东西是有用的,是别人必需的。
木匠马尔夫又问:“你看我能把自己的锯子收回一两个小时吗?”
“连我也不知道,”汤姆皱眉说,“它们在法律上算是赃物,这你是了解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只借一会……”
“我想你还是把它取回去,还给你算了。”
“那怎么行,我要退回来的!”马尔夫惶惑地说,“我怎么能留下赃物呢?”
“它就在我家,和其它偷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马尔夫千恩万谢后就奔去拿锯子了。
后来汤姆去了村长家,村长正在院子里仰望天空。
“汤姆,是你偷了我家的青铜板吗?”他问。
“当然,是我偷了。”汤姆答说。
“噢,我不过是问问罢了。”村长指着天空问道,“看到那个了吗?那个小太阳旁边的黑点?”
“看到了,那是什么?”
“我敢拿脑袋担保,这就是飞往我们这儿来的特派员的飞船。你的事情怎么样?”
“很好。”汤姆不太有信心地说。
“谋杀计划落实了吗?”
“那还没有,”汤姆老实地承认,“我还没考虑呢。”
“上屋里来,我得和你认真谈谈。”
客厅被百叶窗挡得暗暗的,相当阴凉。村长倒了两杯饮料,还给汤姆端张椅子。
“我们已经没时间再拖了,”村长阴郁地说,“特派员随时都会到达,而烦人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指指星际电台说,“它通报了关于杰贝克IV星发生暴动的情况,还转发了全体移民地都得进行军事总动员的命令。我从没听说过这类事,好像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
“您是否确信我们非得杀掉个把人不可吗?”汤姆又问。
“你不问都知道答案,”村长说,“如果我们想成为真正的地球人,就得一走到底。谋杀是我们唯一显得落后的一件事,其它一切我们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漆匠比利走进屋内,他身穿一身缀有金属纽扣的新蓝布制服,大模大样地坐下来。
“已经杀了什么人啦,汤姆?”
村长代为答说:“他还在打听这是不是非常必要的。”
“当然有必要,”警长说,“如果你连一件人命案件都没有,还能算是罪犯吗?”
“你想杀谁,汤姆?”村长问。
汤姆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神经质地把手指关节掰得咯咯作响。
“好吧,我去杀捷夫。”汤姆一口气地说。
漆匠飞快俯身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他?”
“我是问你的动机是什么?”
“那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件谋杀案,”汤姆说,“而且从来没人向我提出过动机问题。”
“我们不需要假谋杀,”警长说,“一切应按规矩进行,你总该有个基本的谋杀动机。”
汤姆又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好吧,我说自己不太熟悉捷夫,这动机够了吗?”
村长摇摇头:“不,汤姆,这不行。你最好选别人。”
“让我再想想,”汤姆说,“要是杀梅里呢?”
“那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比利紧接问。
“这个……我不大喜欢他的走路方式,我很早就不喜欢了,而且他有时说话那么响。”
村长点点头:“这个嘛……还行。你认为怎样,比利?”
“不,这种动机也不合适,”比利生气地说,“汤姆,你应当是个冷酷而残忍,阴险而狡猾的杀手。你不能只因为不喜欢他的步态而去杀他,听上去这也太蠢了。”
“好吧。让我把这一切再好好考虑考虑。”汤姆站起身说。
“只是别考虑得太久,”村长说,“这事结束得越早越好。”
汤姆点点头就朝门外走去。
“喂,汤姆!”比利喊,“别忘了留下你的罪证和指纹,这一点很重要。”
“好吧。”汤姆说过扭头便走。
几乎所有村民都在街上望着天空,那个黑点变得越来越大,似乎会完全遮没那颗小太阳。
汤姆又坐进了小酒店。他慢慢吮着饮料,思绪万千。
他无论如何得去杀掉个把人。
假定他杀了木匠马尔夫……于是他想像马尔夫如何躺在地上,眼睛半阖半张,手脚僵硬,嘴角歪斜,心脏不再跳动,永远不能用他那双手去刨木板……
之后人们会说些什么呢?他汤姆又怎么在村民中继续生活呢?
不过他还得去杀人,每个村民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杀人正是他的本职。
只是他该杀谁呢?
星际电台发出另一个人声:“喂,是移民地吗?你们的首都在哪儿?”
“就是这里。”村长说。
“那你们的机场呢?”
“我们只有一个牧场,”村长说,“书上说从前那里就是机场……”
“那我们的大船只能停泊在空中了,你把人们召集起来,我乘微型飞船降落下来。”
村民们都集合在牧场周围,准备迎接,汤姆则躲在树后观察。
一艘小飞船脱离了大船,很快朝地面冲下。正当村民以为它将四分五裂时,它却在最后一刻喷射出火焰,平稳降落在地面上。
村长挤上前去,漆匠比利跟在身后。飞船里走出四个手执枪支的卫兵,后面是一个高胖的红脸人,身穿一套黑衣,胸前有四枚闪亮的奖章。他身旁有个满脸皱纹的小个子,后面还有四个卫兵。
“欢迎你们到新吉拉维星来。”村长说。
“谢谢,将军。”红脸胖子说,他有力地摇晃村长的手,“我是特派员季鲁曼,这一位是格莱特先生,是我的政治顾问。”
格莱特朝村长点点头,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伸来的手,傲慢而厌恶地扫了一眼聚集的人群。
汤姆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当他们进入村子后,就转移到屋后继续监视。
村长自豪地介绍了监狱、邮局、教堂及小小的红色学校等建筑,特派员有点不知所措,而格莱特先生则厌恶地摸着下巴。
“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对特派员说,“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和燃料。”
“我并不完全同意,”特派员转向村长问,“你们为什么要造这些建筑呢,将军?”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地球人呀,”村长说,“您亲眼看到我们已全力以赴了。”
格莱特先生在特派员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告诉我,”特派员转向村长,“你们村里有多少壮丁?”
“对不起,您说什么?”村长茫然问。
“就是说你们有多少年龄在15岁至60岁之间的男人。”格莱特先生解释说,“地球母星帝国现在正处于战争状态,杰贝克IV星及某些移民地在反抗地球的合法统治,他们发起了暴动,以反抗地球不容争辩的领导地位。”
“我对所有这些感到非常遗憾。”村长同情地说。
“所以我们需要组织宇宙远征,”特派员说,“要有强壮健康,有战斗经验的士兵,但目前我们的人力资源不足……”
“我们想,”格莱特补充说,“所有忠于地球的移民地都愿意为地球母星帝国而战的。我相信在您这里不会听到拒绝的回答吧!”
“当然不会,”村长说,“不会的。我们的年轻人都很乐于……尽管他们不会打仗,但却都很机灵,他们学习起来很快。”
“听见了吗?”特派员对格莱特先生说,“能有60个,70个,或许100个新兵呢!我们不会空手而归。”
后来特派员和顾问一起去村长家吃饭,四名卫兵陪着他们,还有四名留在村子里。
汤姆一直在观察村子里的动静,他看见卫兵们喝得酩酊大醉,目中无人。一个士兵朝空中开了枪,特派员和格莱特先生不知在哪里。
深夜时汤姆潜入到两幢房子之间的狭巷里,他拔出刀子等候猎物。
有个人影过来了。
“啊,是你,汤姆!”村长说,他看到了那把利刃,“你在这里干什么?”
“您不是说过要杀掉个把人吗?所以……”
“我可没说要杀我呀,”村长朝后缩了一步说,“你不能杀掉我。”
“为什么不能?”汤姆问。
“喏,得有人去接待特派员……”
“这件事比利也干得了,”汤姆一把抓住村长的衣领,把刀尖对准他的喉咙,“其实我自己并不敌视你。”
“等等!”村长嚷道,“如果你我没有私人恩怨,那就说明你没有杀人动机!”
汤姆把刀搁下,但还是揪住村长不放说:“那又怎样?我可以编造一个动机,比如说当你任命我为罪犯时我就非常恨你等等。”
“你好好瞧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