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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说着真个就抬起了手。
段樱离把小脸一扬,丝毫不惧,然而秦柄昌的手也终于没落下来,沮丧地呸了口,又继续往前走。
段樱离也继续跟上,道:“虽然秦家现在由大舅舅秦海天和五舅舅秦妙梧主事,但是他们都老了,前怕狼,后怕虎,才至如此卑躬屈膝。在我的心里,你虽然冲动了些,却也是少有的少年英豪,战功赫赫,人为正直。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应自重,你们今日所为,实在有失尊严!”
秦柄昌蓦地停住脚步,段樱离的有些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里,半晌才道:“这是我秦家的事,于你何干?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秦家虽然不顾道义,与段家分而立之,但在所有人的眼里,段家和秦家还是一体的,在段家人的心里,秦家永远是段家的一部分。我也姓段,今日种种我如何能不心痛?”
“可是,是你把芙蓉害成了这样……”秦柄昌还是没搞明白,段樱离到底在说什么。
“作为女子,固然可以为爱而糊涂,难道作为男子,竟也看不透这其中的事情吗?男子有自己的选择,又岂是他人能够干预的?爱或不爱,不是旁人能勉强,况是羽太子如此的身份。”
秦柄昌终是不再说什么了,站了半晌,道:“请你以后不要再害她了,她已经很可怜。”
段樱离忽然想大笑……
上世,她被关在冷宫,也是很可怜,怎不见他为她说几句好话,去探望她呢?上世,段芙蓉得宠,被凤羽捧在手心里,于是他们便跟着段芙蓉一起,鸡犬得道升天,早忘了世上还有她段樱离的存在吧?……
不过此时此刻,她当然不会对秦柄昌说这些,只道:“秦家跟着凤羽绝不会有好结果的,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如今他不过是利用你们而已。事实上,投靠谁,都不如自己有势力来得好,自己掌握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渐渐吸引了秦柄昌的注意力,“如我父亲,一生戎马,其他的没有,却是手握重兵,如今与车师国大战,南诏倾其国力支持,功高盖主的传言,早已经响遍南诏,提起段擎苍,没有哪个百姓不知其名,一路走,便有百姓自动跪下磕头,所到之处,一片欢恭之声。
这便是陛下,也不曾得到的待遇,陛下心里不舒服,那又如何?这江山,是他坐,可是打江山之人,是段家,因此多年来,只能忍耐着段府,不但不敢不恭,还要许以高官厚实禄,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秦柄昌的眼眸里,渐渐出现玩味之色,“你可真敢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到,是会立刻杀头的。”
“秦府即将败倒,段府即将末路,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要我眼看着两府倒了,而我自己独活于世吗?”
“你不用危言耸听,我是不会信你的。”
“但我的话,是有道理的,这点你得承认吧?”
她的眼光里,闪现着某种光芒,使人不得不点头。秦柄昌点点头,“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有些事,也不是想做就能做成的。兵权,兵符,那可都是由陛下直接控制的,我等只能等人家赏赐……”
☆、高傲的女子变得卑贱
“此事却有何难?最近你们听说过一个传言没有?车师国大战旷日持久,早有些士兵不堪其苦,或因为想念家人,而扮成百姓,偷偷地逃回奉京或者是自己的家乡,只要在他们进入各个关卡前,进行收编,以少积多,自然成为一支军队。
现如今,借着羽太子的名,去弄些军粮养一只军队,对秦家来说还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有了军队就有了力量,谁还敢对你们不敬呢?”
“可他们是逃兵,逃了第一次就会逃第二次。”
“他们也是精兵,能够从战场上逃出,一路风尘的回归故里,可见他们的毅力和能力,他们曾是逃兵,但若被你收编,必不会第二次当逃兵,因为他们已经回到家,没有必要再逃,也因为你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只能忠心于你。”
秦柄昌明显地心动起来,犹豫着道“五叔肯定不同意。”
“有些事,可以先悄悄的做,等到有一定规模和成就的时候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呀。你若真的对秦家有心,想给秦家争一片绵绣前程,就得豁出去干,或者你选择做个胆小鬼,随波逐流也可以,最后不过被人家嘲讽几句,至少还能保得住性命。”
秦柄昌一想到刚才所受的污辱,就觉得有火胸口燃烧起来。
“你不必如此激将法,此事,也不必多说了,我自有计较!只是我也不信你是为了秦家,不过没有关系,我爹说过,有时候殊途同归,只需要目标一样就可以做朋友。”
段樱离向他福了一福,“表哥,你这话,说得太深刻,太有道理了。”
……秦柄昌走了,段樱离心里明白,他肯定会按她说的做的,他一定不会像秦柄玉那样,能够忍耐很多东西。
再回到花园里的时候,发现凤羽独自靠坐在廊下,双目微阖,风带起他的衣袂,使他的面容显得沉静如水。一双冰凉的眸子却望着树稍头,安静下来的他,好似一只无害的羔羊,静默到令人心痛,然而就是这样的他,脑子里却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血腥的事情。
感觉到她的接近,他轻声道:“是樱离吗?”
段樱离嗯了声,过去握了下他的手,触手冰凉锎。
“你已经在这儿坐很久了,还是回房去吧。”
“你在关心我,看来以后我要每天把自己扔在外面冰冻一下才好。”他的唇角都是淡淡的笑意,一双冷冰冰的眼眸里了泛出丝幸福,然而段樱离却看到他眼底的疑惑。
她主动道:“你现在这样对待秦家,不怕他们被逼,真的离开你?”
凤羽道:“你和秦柄昌就在研究这个问题?”
“说到底,他们毕竟是我的舅舅家,虽不至于血脉相连,可也是千丝万缕,难逃干系,我当然希望他们好了,我是劝他们向我一样,依附于羽太子你。”她倒难得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话,还略微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凤羽伸出手,似乎是想刮一下她的鼻子,可是眼睛看不见,所以手就停在了虚空里,还是段樱离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巧漂亮的鼻子前,凤羽感觉到了,果然就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当初那么恨我,现在却又那么为我着想……不过你放心,秦府已经是我羽太子的人,就算他们再不愿,也没有办法抹去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他们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所以您——”
“我是主子,他们是奴,我如何对待他们,都是应该的。”
段樱离嘴里应着是,脑海里却想起前世,凤羽自己是个庶子,在夺嫡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遭人轻视,饶是如此,他表面恭顺,骨子里却高傲至极。在他当上皇帝后,这一点便得到了充份的应验,在冷宫的岁月里,她千辛万苦付出一切打听到的消息,很多都是传言他“暴戾、阴毒”,为人处事更是“顺我着昌,逆我者亡。”
这世,他顺利当上了太子,这一点竟然在秦府的事上,早早地体现了出来。
……
这两天,宫里终于传出明帝病危的消息。
清风院里的暗卫多增加了两倍,甚至有一部分由暗转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侍卫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里。
这让段樱离感到很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状。
秦柄玉面色凝重,进入凤羽的书房。
凤羽刚刚将眼睛上的纱布拆掉,段樱离给他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他感觉到一点微光,透过黑暗,照进了他的世界。他的心忽然就火热激动起来,蓦然握紧了自己的双拳,他知道自己的视力就快要恢复,但却不动声色,并没有让房间内的两人察觉。
秦柄玉道:“……这几天在内宫细心调查,陛下受重伤似乎是真的,只是也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在出事的前一晚,陛下似乎进入了广寒楼,听说这几年他就进入这一次,然后第二天就遭遇到行刺之事。”
凤羽眉头微蹙,“广寒楼……”不就是与慕风以灯光打信号的楼吗,只不是明帝是在之前还是之后进去的?他进去的时候,慕风到底有没有离开?
沉吟片刻,他道:“大皇子那里情况如何?”
“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正在以陛下病危,恐是有内奸,所以他们以护驾之名赶来,如今已经在半路了。”
“想办法给他们传递消息,就说二殿下也正在赶回奉京。”
秦柄玉道:“据卑职得到的消息,二殿下并没有赶回奉京,与车师国战事正紧。”
“我要你把二殿下回奉京的消息散拨出去,不管是真是假。”
秦柄玉只好道:“是。”
……段樱离听闻牵扯到了二皇子凤青鸾,已然明白凤羽的意思,却还是问道:“二殿下明明在打仗,怎么会现在回来呢?你安排他们散布假消息,目的何在?”
“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凤羽的心情极好。
“你父皇病重,你不进去探望他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我父皇是真龙天子,命硬得很,一辈子不肯人前势弱,如今忽然病倒,我这个当儿子的却不好马上就去探望。”
段樱离还想要说什么,凤羽忽然道:“时间到了。”并且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段樱离只好遵照他,轻轻地坐于他的怀里,他便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一滴血缓缓地渗出来,他将指尖在段樱离的抚摸,那血气便将她的唇染红,过一会儿,那血气渐渐退去,却是被里面的蛊虫吸光了。
段樱离每次想到自己体内有一只蛊,就万分难受,这时就凝起了秀眉,很厌恶无奈的样子。
凤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樱离,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
“不知道。”
“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的。”
段樱离笑了笑,她可不信什么上天注定。
凤羽却又道:“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谈交易的事吗?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谈交易的女子,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定是看走眼了,你才是段家的宝。樱离,这样的你,只应该属于我这样的男人,我们是天生一对,你可以尝试着爱我吗?”
此时,凤羽的目光愈加明晰,已经能够看清楚段樱离的小脸,见她依旧是冰冷冷的模样,但却老老实实地依在他的怀里。
卜青牛说,他过几天才能恢复,为什么他似乎提早恢复了?他并没有刻意表现出,要努力看清楚的样子,只是一如往常,直视着段樱离的眼睛,“樱离,请认真的回答我好吗?”
段樱离的答案,早在前世就给了他。
她用自己的所有,深爱了他一世。
不过,既然是演戏,便多演一点又何防?
她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冰冷与仇视,甚至还有就算跨越千里,也不能抹去的怨懑和绝望,但她说话的声音却一如往常柔和稳定,“好,我答应你。”
如果凤羽不是在这个时刻恢复了视力,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他定会相信这一切的,他会认为,段樱离真的已经离他越来越近,只要他努力,就能得到她的爱。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意识到这些日子所听到的温柔话语,可能都是她用这种冰冷怨毒的目光看着他时说出来的。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那一晚,慕风在他床边说的话。
他说,“樱离不会爱上你的,她是个没有心的人。”
当时他还在嘲讽慕风,定是在段樱离这里受了挫折才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他有点相信了,或许慕风早已经看透了段樱离的实质,而他却没有。
他的内心里隐隐起了些让他很不舒服的忌妒,为什么慕风能看明白的事,他没有看明白?在小的时候,他虽然是庶子,地位似乎比其他皇子低了一等,但是他内心里从未看轻自己,甚至在才学武功等各方面,他可以骄傲地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比他们都强。
然而唯有慕风,自小他各方面就显得很出众,虽然他从无意与他争什么,但这更让他难受,他的心里,向来只有慕风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现在,在对段樱离的判断上,他似乎又输了慕风一筹。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人活着,怎么可能会没有心?
段樱离发现他神情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樱离,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说着,他冲着段樱离微微一笑。
……
深夜,冷风飒飒。
凤羽还没有睡着,忽然感觉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原本以为是丫头,心里想着这些丫头越来越大胆,居然趁着他睡觉的时候,私自进入房间。
正要喝一声,便感觉一股浓重香味儿冲入鼻子。
皱了皱眉头,他转目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