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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潘特莱蒙作为回应,也已经挣脱了那几只可恶的手——他变成了狮子,然后又变成了鹰;他用爪子恶狠狠地撕扯他们,用巨大的翅膀疯狂地扑打他们,接着他又变成狼、熊、鸡貂——时而猛扑,时而咆哮,时而抽打,不断地飞快地变换着样子,令人目不暇接。他一刻不停地跳跃、飞腾、左躲右闪,让他们那些笨拙的手在空气中乱抓、乱打。
然而这些人当然也是有精灵的,所以并不是两个对付三个,而是两个对付六个。那三个精灵——獾、猫头鹰和狒狒——跟他们的主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就是要制服潘特莱蒙。莱拉冲着她们哭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帮帮我们!你们不该帮他们啊!”
她用脚踢,用牙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抓着她的那个人大口喘着粗气,一下子松开了手——莱拉终于摆脱了控制,潘特莱蒙闪电般地一跃而起,向她扑去。莱拉紧紧抱着他,把他贴在自己激烈跳动的胸膛上,潘特莱蒙的野猫爪子抠进了她的肉里,但对莱拉来说,每一下刺痛她都觉得那么亲切。
“绝不!绝不!绝不!”她哭喊道,退到墙边,准备以死相拼,保护他。
但是,他们又向她扑了过来。那是三个残忍的男人,而她只是个孩子,她惊呆了,吓坏了;他们把潘特莱蒙拖到一边,把莱拉扔到带网眼的罩子一面,然后把还在挣扎着的潘特莱蒙弄到另一面。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网,但潘特莱蒙还是莱拉的一部分,他们还是紧密相连的。再过大约一两秒钟之后,他依然是她死去的灵魂。
透过那几个男人的沉重气息、自己的呜咽声和潘特莱蒙的尖声疯狂的怒吼,莱拉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她看见一个人(鼻子上淌着血)正在操作好几个开关,另两个人则抬头向上看。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那个巨大的银质刀刃正在慢慢地上升,在灯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到目前为止,她完整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成了最为不幸的时刻。
“这儿出了什么事?”
声音轻柔、悦耳:是她的声音。一切都停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孩子是谁——”
她没有说完“谁”这个字,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她认出了莱拉。透过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莱拉看见她踉跄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一个凳子;她那张美丽、沉着的脸很快变得憔悴起来,充满了恐惧。
“莱拉——”她低声道。
那只金猴子“嗖”地一声,从她身边蹿了出去,用力把潘特莱蒙从带网眼的罩子里拉了出来,莱拉自己这时也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来了。潘特莱蒙挣脱了猴子关切的爪子,脚步蹒跚地扑到莱拉怀里。
“绝不,绝不,”莱拉的脸紧贴着他身上的毛,他让自己跳动着的心也紧贴着莱拉的心。
他们像沉船上的幸存者似的,在荒无人烟的海岸上颤抖着身子,相互紧紧地拥抱着。莱拉蒙蒙地听到库尔特夫人在对那几个男人说着什么,但她甚至连她的语气也听不出来。后来,她们便离开那个令人憎恨的房间,库尔特夫人半抱半扶着她,沿着一条走廊,穿过一道门,走进一间卧室。卧室里的空气中散发着香味,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
库尔特夫人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莱拉抱着潘特莱蒙的那只胳膊因为用力太大,弄得她自己整个身子全都随之颤抖起来。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亲爱的孩子,”那个甜蜜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十七、女巫》
莱拉无法控制地呻吟着、颤抖着,就像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那水是那么的冷,她的心几乎都要被冻僵了。潘特莱蒙钻到她的衣服里面,贴着她的肌肤躺着,为莱拉又恢复了完整而感到高兴。但是他知道,库尔特夫人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准备某种饮料;他也知道,大部分时间里,那只金猴结实的小手指已经迅速地在莱拉身上摸了一遍,这也只有潘特莱蒙能注意到。这只猴子还摸了摸莱拉腰间那个油布袋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坐起来,亲爱的,把这个喝了,”库尔特夫人说着,胳膊温柔地伸到莱拉的后背,把她扶了起来。
莱拉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几乎马上便放松了下来,因为潘特莱蒙默默地告诉她:只有伪装好,我们才会安全。她睁开眼睛,发现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让她惊讶、羞愧的是自己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库尔特夫人发出一些同情的声音,把那杯饮料放在猴子手里,用一块洒了香水的手绢给莱拉擦眼睛。
“哭出来吧,亲爱的,”那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刚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时候,莱拉便决定不再哭了。她努力止住眼泪,紧抿着嘴唇,强压着啜泣,但胸膛还在一起一伏。
潘特莱蒙又拿出了以往的花样:欺骗他们,欺骗他们。他变成一只老鼠,从莱拉的手里爬到一边,胆怯地闻了闻猴子紧握着的那杯饮料,没有毒:里面放了黄春菊,没有别的东西。他又爬回到莱拉的肩膀上,低声说:“把它喝了。”
莱拉坐起来,两手拿起那个热杯子,一会儿吸溜一口,一会儿又吹吹它,让它凉下来。她的眼睛始终没有向上看——这一次的伪装要比她以往做过的都要艰难。
“莱拉,亲爱的,”库尔特夫人低声说着,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你了呢!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迷路了?是有人把你从公寓里弄走的吗?”
“是的,”莱拉小声说。
“是谁,亲爱的?”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是参加聚会的客人吗?”
“我想是的。他们说你需要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放在楼下,我就去拿,他们就抓住我,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弄到汽车里。但是,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很快地跑出来,躲开了他们,他们再也抓不到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又很快地抽泣了一下,不过比刚才要弱多了。她可以假装这次抽噎是由于自己所讲的经历而引起来的。
“我正走来走去、找回去的路的时候,那些饕餮就抓住了我……他们把我跟另外一些小孩一起,放在一辆大篷车里,把我带到一个地方,是个很大的房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时间每过去一秒钟,她自己每说出一句话,莱拉就觉得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现在,她正在做一件困难而又熟悉的事情,从来都是无法预测的——也就是撒谎,莱拉又有了一种控制自如的感觉,也就是真理仪让她获得的那种复杂与操纵的感觉。她要小心谨慎,不要说出任何明显的于理不通的事来;在某些地方,她得含糊不清,而在另一些地方,她又得编造出貌似真实的细节。简而言之,她必须得是个艺术家。
“他们把你弄到这里多久了?”库尔特夫人问。
在运河上的旅行以及跟吉卜赛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共有两个星期:她得把这段时间算上。于是,她编了一段跟着饕餮去特罗尔桑德的经历,讲自己怎么逃走了,详详细细地讲述自己看到的那座镇子的细节;在艾纳尔松酒吧做了一段时间的女佣,什么活都干,接着又在内陆的一个农民家里干了一段时间的活,然后就被萨莫耶德人抓住,带到了伯尔凡加。
“他们要——要切割——”
“嘘,亲爱的。我会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干呢?我从来没做过什么错事啊!所有的小孩对那里发生的事情都很害怕,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事非常可怕,比任何事情都糟糕……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干呢,库尔特夫人?他们为什么那么残忍啊?”
“好了,好了……你现在安全了,亲爱的。他们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你了,现在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现在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亲爱的莱拉,谁也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他们却那样对待别的小孩!为什么?”
“啊,亲爱的——”
“是因为尘埃,是不是?”
“是他们告诉你的?是医生这么说的吗?”
“这个连小孩子都知道,所有的小孩都在谈论它,只是大人谁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差点儿就对我那样了——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没有权利把这件事保密,再也不能了!”
“莱拉……莱拉,莱拉,亲爱的,这些都是非常重要、难以理解的概念,比如说尘埃等等,这不是小孩子应该担心的事。不过,亲爱的,医生那么做是为了孩子们好。尘埃是一种不好的东西,是不正常的,也是有害的、邪恶的。成年人和他们的精灵被尘埃感染得太严重了,没有办法补救了,所以我们对他们是无能为力的……但是,及时给孩子们做个手术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受到尘埃的伤害,这样,尘埃就再也不会粘到他们身上了,于是,他们就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了,而且——”
莱拉想起了小托尼?马科里奥斯,突然身子向前一倾,吐了起来。库尔特夫人往后一退,松开了手。
“亲爱的,你没事吧?到洗手间去——”
莱拉强忍着,擦了擦眼睛。
“你们用不着给我们手术,”她说,“你们别理我们就好了。我敢肯定,阿斯里尔勋爵要是知道这里在干什么,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那么干的,要是他身上有尘埃,你也有尘埃,乔丹的院长还有别的所有的大人都有尘埃,那它一定没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出去后,我要把这告诉全世界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要是手术有那么好,你干吗还阻止他们给我做呢?要是手术有那么好,你就应该让他们做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库尔特夫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悲哀的、洞察一切的微笑。
“亲爱的,”她说,“有些对我们有好处的事情却会让我们稍稍受点儿苦,而且,如果你感到心烦意乱,那么自然而然地,那也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但是,这个手术并不是说要把你的精灵从你身边夺走,他还是在那里的!对了,这里的很多大人也都做过这个手术。那些护士看上去也算是幸福的吧,是不是?”
莱拉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了她们为什么那么木然、冷漠,明白了她们颠颠小跑着的精灵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在梦游。
什么也不要说。这样想着,莱拉便把嘴紧紧地闭上了。
“亲爱的,不首先做实验就给孩子施行手术,无论是谁,梦里都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千年也不会有谁想一下子剥夺孩子的精灵!整个过程也只不过是切那么一小刀,然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永远都没了!你看,小时候,你的精灵是一个出色的朋友和伙伴,但是亲爱的,等你到了我们所说的青春期的时候——你很快就要到这个年龄了——精灵就会带来各种各样令人烦恼的想法和情绪,而这就让尘埃乘虚而入了。如果在此之前迅速地进行一次小手术,那你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烦恼了,而且你的精灵还是跟你在一起,只不过……只是没有联在一起罢了,就像……就像一个乖极了的宠物——你要是愿意这么想的话,是世界上最好的宠物!难道你不喜欢这样吗?”
哦,邪恶的谎言;哦,她讲的都是无耻的谎话!即使莱拉事先不知道她说的是假话(托尼?马科里奥斯还有那些被关起来的精灵说明了这一点),她也会愤怒,也会对这一切感到强烈地厌恶。把自己亲爱的灵魂、心灵上勇敢的伙伴切割开来,沦落成一只小小的颠儿颠儿跑着的宠物?莱拉恨得全身都要冒出火来,潘特莱蒙在她怀里变成一只鸡貂,咆哮着——这是他能变的最丑陋、恶毒的形态了。
但是她们什么也没说。莱拉紧紧抱着潘特莱蒙,任由库尔特夫人抚摸她的头发。
“把你的黄春菊喝了,”库尔特夫人温柔地说,“我让他们在这儿给你搭张床,现在既然我的小助手又回来了,那就没必要回去跟别的女孩子睡一间宿舍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助手,是世界上最得力的助手!你知道吗,亲爱的,我们为了找你,找遍了整个伦敦。哦,我真是太想你了!再次找到你,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整个过程中,那只金猴一直在烦躁不安地游来荡去,一会儿站在桌子上摇摇尾巴,一会儿靠着库尔特夫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唧唧叫着,一会儿又撅着尾巴在地上踱着步。当然,他这个样子表明库尔特夫人已经没有耐心了。终于,她忍不住了。
“莱拉,亲爱的,”她说,“我想,乔丹学院院长在你离开之前给了你一样东西,是不是?他送给你一个真理仪。问题是,那个东西并不是他的,他不能送给别人,只是放在他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