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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许清婉心中猜疑的时候,夜晚已经回来了,只有她一个,连个伴舞的都没有。
然则夜晚一出现,惊艳了众人的眼。
只见她身着彩虹一样美丽的宽摆长裙,头上戴着饰有变幻无穷的翡翠花冠。手腕上,手指上带着多彩耀眼的手钏跟戒指,中间还串着银铃,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清脆的铃声在这空寂的大殿里回响。
“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夜晚轻声开口,夜晚已经重新梳洗过,眼神比方才清亮许多,身子叶稳的多了,看着众人凝视她的目光,夜晚毫无所惧,“这才是真正的百旋舞。”
许是夜晚眉宇间的自信太过浓盛,竟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不自然的众人竟是不由得挺直了身子,随意的靠做,好像亵渎了一般。
夜晚看也不看慕元澈,眼神直落在夏吟月的身上,眼神平和中带着深深浅浅的幽暗。夜晚的容颜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此时戴着翡翠玉冠,穿着七彩霞衣,眉宇间的清冷之色,竟会令人有一种高山仰止的卑微之感。
骄傲、尊贵是来自于血液的传承,生活的淬炼,从来不是轻浮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表达的。
这天下的女子论尊贵,谁能比得过郦香雪?
夜晚的骄傲,是累积两世的沉淀。
无人可比。
夜晚轻轻拍手,奔腾欢快的乐声在大殿中乍然响起,姣美的身姿旋转起来象柳絮那样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传送出无限的情意。乐声愈急,只见夜晚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当真是旋转如风,竟看得众人眼晕不已。鼓、笛、钹的交替乐声节奏越来越快,夜晚的身子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如果说方才许清婉的舞姿已经是激烈如风,旋转优美,令人耳目一新。可是众人赞赏的也只有舞姿而已。但是夜晚是不同的,她的舞因为动而美,心因为舞而飞。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夜晚并非不是美人,只是美人堆中算不得最出色的。可是此时此刻,玉冠下那寻常略微清冷的容颜,在彩衣的环绕中,透出别样的艳丽,如盛开的牡丹。
肆看此这气。夜晚因为舞动,脸上的神情带着大大的笑容,随着欢快急速不停旋转的舞步,那心里散发出来的愉悦,能感染到周边的人心情也跟着欢愉起来。最美的乐声是随心而唱出来的,最美的舞姿,能跟随心的转动而去舒展身姿,它是会令人感受到快乐的东西,只有真的沉入其中,才能超越凡尘,独领风骚。
☆、145:冠群芳(一)
一曲舞毕,夜晚大口的喘气,许久不曾舞动,体力竟是跟不上了,脸颊上一片氤氲的红色。大大的眼睛闪着最耀眼的光芒,即便这明亮的灯光也不及其璀璨。
慕元澈缓步走下宝座,渐渐的靠近夜晚。
夜晚还在不停的喘气,胸口起伏不定,瞧着慕元澈在她身前站定,心如擂鼓,竟是不能自己。
两两凝视,慕元澈只觉得恍若在梦中一般。方才许清婉起舞,只会让他回忆起雪娃娃,可是夜晚是不一样的,夜晚在跳舞,就好像是雪娃娃在跳舞。舞动中脚尖的交替,眉眼间因为舞动带来的愉悦
,是无法言语的一种感觉,好似时空交错,他的雪娃娃从没有离开过他一样。
就在他的眼前,咫尺可见。
可是,与此同时,慕元澈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雪娃娃,是那个牙尖嘴利,斤斤计较,又爱记仇的夜晚。
如果说雪娃娃是阳春白雪般的明媚柔软,那夜晚就是雪山封顶的尖刀。
偏偏这样犀利的女子,让他这般的丢不开放不下,日日夜夜难以忘怀。
就如同他站在她面前,想要伸手拉起她的手,却只觉得双臂如千斤般沉重,只能这样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刻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夜晚自是不知道慕元澈心中的纠结,真是心中还在气恼,昂着还未养圆润的小下巴,神色极为倨傲的说道:“嫔妾一舞完毕,不用皇上亲自动手将嫔妾逐出去,嫔妾自己有脚。”
夜晚赌气,转身就走。
严喜跟云汐、玉墨立刻奔了过来。
严喜已经是欲哭无泪了,他就说,他就说,二姑娘是个不能惹的主儿。没说错吧?谁作的谁受吧,尊贵的皇帝陛下,不是奴才不帮您,奴才不想上心眼比针鼻大不了多少的二姑凉的黑名单啊。
云汐此时则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则心里却有个深深地疑惑,小主的百旋舞跟皇后娘娘简直就是师从一家,若不是小主的脸不是皇后娘娘那样貌倾天下的容颜,她一定以为是皇后娘娘并没有离开。
云汐看着夜晚,就像是看着某珍稀动物,眼神灼灼的。
玉墨后背上全是冷汗,心情是激动的,无法言语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舞姿。伸手摸着胸口,还是恍然在梦中一般,她家小主就是厉害,哪是旁的阿猫阿狗就能
算计的,也不拿镜子照照的,真是与有荣焉,太长脸了!
慕元澈顿时头痛无比,这性子是谁惯得,这样无法无天。夜箫跟黎氏肯定不这样宠着夜晚,怎么到了自己跟前就是长了刺的刺猬,碰哪哪扎手。
伸手拉住夜晚的衣袖,夜晚用力的一甩没有甩开,回过头来怒目而视,“不是要赶我走吗?”
“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你没听清楚话,朕是让严喜送你回去醒酒。”慕元澈解释道,他是真的冤枉,就这性子,谁敢赶她?
“你分明就是有。”夜晚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这一晚上心思起伏太大,又是怕又是惊,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心底深处还有着郦香雪的悲戚,一时情绪竟是无法控制,夜晚也不想去控制,顿时使起了
小性子。
慕元澈:“……”
严喜仰头望天,奴才什么都没听到,是绝对不会救场的,尊贵的皇帝陛下您保重!
云汐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主也累了,不如奴婢先扶着小主回去?”
云汐是想给慕元澈解围,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话总是不好的,回了芙蓉轩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
夜晚点点头,怒道:“回去就关门,谁也不许开!”
慕元澈一脸黑线,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样嚣张的女人!
严喜:二姑凉威武!威武!!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不知者无畏啊。
云汐:……天下都是皇帝的,一道门能关的住吗?表示森森的怀疑。
玉墨:当主子的都爱为难奴才吗?回去找表妹研究研究这个关门的问题。
夜晚只觉得头重脚轻,天地旋转,眼前发黑,竟被某人拦腰抱起,大步离开。
严喜捂脸,哎哟,秀甜蜜会遭嫉恨啊,尊贵的皇帝陛下,您悠着点。
云汐跟玉墨面面相觑,二话不说连忙跟了上去,只觉得脸颊微红,夹着热气,今年夏天格外热哟。
整座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惠妃首先站起身来,笑米米的看着甘夫人,“今儿个甘妹妹辛苦了,本宫先告辞了,今晚上真是尽兴啊。妹妹果然独具匠心,最知道如何讨得皇上欢心,本宫真是自愧不如。”
夏吟月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面对着惠妃的嘲弄讥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惠妃姐姐真是说笑了,本宫也不过是希望皇上心情愉悦而已。”
惠妃看着夏吟月死鸭子嘴硬,得意一笑,“甘妹妹果然是后宫贤德第一人。”
惠妃跟丁昭仪相继离去,其余位份低的嫔妃自然也趁机一起退下,不退下要等着甘夫人的怒火吗?
出了宜和宫,惠妃跟丁昭仪的轿撵在路口分别,临行前惠妃侧头看着丁昭仪,“这个雪美人真是不简单。”
丁昭仪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她是甘夫人的敌人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分道扬镳。
等到惠妃跟丁昭仪的轿撵离开后,尤婕妤跟阮明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身后不远的地方便是傅芷兰跟明溪月,再往后便是徐灿夜晨罗知薇等一众人。宫中规矩,位份高者自然是先行离开,位份低者
只能等高者离开后才能前行。
阮明玉跟在尤婕妤的身后,默然不语,良久才听到尤婕妤忽然说道:“宫中能人辈出,这日后怕是不得安静了,没想到今晚甘夫人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这口气怕是要憋在心里了,以前她可是后
宫第一得意人。”
阮明玉闻言轻叹一声,“没想到雪美人如此多才多艺,着实令人心惊,这个不要说甘夫人,这大殿里谁又不是震惊呢,居然连皇上都不知道呢。”
出了宜合宫,夜晚挣扎着要下来,慕元澈却是不肯,执意抱着夜晚往前走。
夜风徐徐刮过脸颊,夜晚被慕元澈圈在怀抱里,隔着薄薄的衣衫,听着慕元澈有些急速的心跳,夜晚的眼神变得有些湿润起来。这次没有在挣扎,反而伸手圈住他的腰,声音微带着哽咽,“不赶我
走了?”
慕元澈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垂眸看着夜晚,面色有些僵硬。是啊,自己还要继续躲吗?手臂微松,将夜晚放了下来让她面对面的看着自己,伸手圈住她的腰不让她逃跑。
此时已经转过了岔路口,这条路是直接通往柔福宫的路,再加上花草树木成片,垂荫遍布,便将两人的身影遮掩的七七八八。严喜一见,立刻招呼着云汐跟玉墨往后退了一射之地,远远的跟着。
夜晚跟慕元澈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呼吸可闻,大热的天,慕元澈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汗气,只有龙涎香的味道在周围飘散,香气将两人紧紧地裹在一起。
夜晚此时心里也是有些复杂的,能把慕元澈从夏吟月的手中抢过来,无疑是巨大的成功。这是夜晚最开心的事情,第一步终于稳稳地跨出了,她知道她在慕元澈的心里并不是毫无地位的,这让她以
后在宫里的地位便不会再尴尬。
只是……心底深处终于有一声叹息,那是对郦香雪的叹息。
风儿刮过树梢,留下串串的回响在耳边环绕。
夜晚长时间听到慕元澈说话,忍不住的抬头去看他,不想正对上慕元澈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那眼神有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在翻滚,只见他的眉心微微的锁着,不知道再愁闷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可是后悔带我出来了?”夜晚忍不住的问道,紧抿着唇,面色微绷。
瞧着夜晚的模样,慕元澈轻叹一声,这个心思敏感的小东西。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的往芙蓉轩的方向走。
夜晚的小手包裹在慕元澈的大手中,因为常年握笔的缘故,慕元澈的手上带着些老茧。而且慕元澈也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也是曾习武骑马的人,所以慕元澈的手掌是有些粗糙的。夜晚没
有挣脱,只是一路沉默着等着慕元澈说话。
可是一直走到了芙蓉轩慕元澈也没有说一句话,见到皇帝跟夜晚一起回来,陌研忙带着人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
“奴婢参见皇上。”
“平身。”慕元澈依旧牵着夜晚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道。
众人忙谢了恩,眼看着两位主子进了殿门,陌研一把拉住玉墨便低声询问今晚的事情。云汐跟严喜自然是门口听差去了。
曲久红氤这。进屋后,夜晚便坐在了寻常爱坐的软榻上,身后垫了一个软枕,抬头看着慕元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而且夜晚难道要主动说咱们睡吧,那直接让她在重生一回吧。
☆、146:冠群芳(二)
慕元澈这个时候心里也是万分的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跟夜晚说,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既不会让自己觉得对不住雪娃娃,又不会令夜晚伤心,这样一个两难的问题,便是如天子也是难以有两全之策。
红烛高燃,烛泪层层叠叠的堆在铜盏之上,像极了海底的红珊瑚。
严喜跟云汐立在门外,听着屋子里居然连说话的声音都没,不由得面面相觑。
“怎么连说声都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云汐有些不安的说道,今天一天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无法再接受别的打击了。
严喜毕竟是皇上的贴身奴才,此时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估摸着皇上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若是换做别的主子也就算了,与皇上而言不过是一个嫔妃,但是雪小主是不一样的。”严喜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压低声音说道:“揣测圣意实属不赦,咱家也不好多言,毕竟先皇后……”严喜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
云汐却是怔怔的,一时竟也无语,忽然明白了皇帝的左右为难。不由得苦笑一声,看着严喜真真是说什么也是不对的,也就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