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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南洋来的张弼士先生的产业,每次进京时便住在这里,也宴请三无知交,达官贵人。
这云轩并不大,却名气极大,因为能入的了这门的,可并不多。
张家的下人还在等着,他便欣然赴约,坐着张家的车子,往城外而去。
至于胖叮当,则关照了他几声,让他好生看着家,也去梅宝聪那里看看,最好能哄梅依云开心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罗嗦,连这些也要交代,笑着摇摇头,便去了。
今日张弼士只邀请了周学熙与李安生两人,这让与他同来的黄宗才很是不解。
周学熙倒没什么,大清有名的官商,南洋也曾传说过他的名字,只是没有合作罢了。
可这李安生是什么来头?听说是个黑龙江的军官,黑龙江,鸟不拉屎的地方,偏远荒凉,那个地方能出什么人物?土匪吗?
当张弼士的侄子张厚林告诉他,李安生在黑龙江也有自己的产业时,他笑了,黑龙江那个穷地方,能有什么产业?种田吗?这两年粮豆生意确实很火爆。
当他听到李安生才到黑龙江三年还不到时,他又笑了,几乎笑坏肚子,才两三年的功夫,能创办什么样的产业?
当土匪吗?可是也要有肥羊给抢啊,黑龙江那种穷地方,全是一帮苦哈哈,有什么可被抢的。
张厚林又告诉他,周学熙也跟这个李安生合作,在黑龙江办了不少的产业,获利颇丰。
这个就有点夸张了,这种植园是要靠地吃饭的,一年出产有限,周期就有这么长,能有多少利润?
官商勾结圈地圈矿山,固然是能出产,但也要成规模后才有较为可观的利润,张厚林所说反正黄宗才是不相信的。
看来,在大清颇有身份地位,以及投资甚巨的张弼士对李安生这样的江湖骗子很是信任,他黄宗才开始怀疑张弼士是不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他们黄家并无产业在大清,也跟大清没有什么往来,所以他抱着一种游离的淡然情绪,冷眼旁观。
那李安生最好不要说大话,不然我第一个戳穿他,黄宗才如是想。
上次有那桐与善耆等人在旁,李安生也没有跟张弼士好好联络下感情,这可是南洋巨富,连殖民者都不敢过分得罪的巨搫。
要是以张弼士为突破口,撬动南洋华商资本,好处不是一丁半点,李安生想要在南洋开辟财源,绕不开这些大佬,更需要团结这些大佬。
至于其他,他也没想的太多太远。
“安生贤弟,不知橡胶林与紫檀木到底如何?”
李安生本来以为张弼士这样的老前辈定然是迂回侧击手段百出,谁知道是这样的直接明了,开门见山。
见周学熙点了点头,他也清楚张弼士已经是详细地了解了上次他对袁世凯与周学熙两人说的所谓发财计划。
其实这个计划颇为庞大,包括金鸡纳霜、棕榈油、香料等在内的各项产业都在其内。
李安生本来就没打算在南洋吃独食,这些大佬始终要拉拢,所以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只要有张弼士加入,那么整个计划的实施必定会加速无数倍,他也能暗中操控,增强南洋华人的自我防护意识,通过财富的积累来促进华人武装的出现。
当然,这些武装都应该掌握在他的手中,不然的话,他让金翰圣南下就没有太多的意义。
兴致颇高的张弼士很有见地,果然是白手起家,创下诺大家业的,这点比黄宗才的父亲黄仲涵强,毕竟黄仲涵还靠着他的老子当过富二代。
听着李安生的话中对张弼士多有褒扬,多有吹捧,黄宗才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李安生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这橡胶树倒罢了,只是有些浮夸盲目,那紫檀木种植就有些异想天开,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紫檀木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就成不了材,居然还想靠这个发财?难道到年纪大的时候再发财吗?
黄宗才越发的觉得张弼士是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好用,又或者是这李安生会些秘术,能迷了人的心。
他顿时来了劲头,想着要怎生找出对方的要害,一击即中,让对方无所遁形,让张弼士与周学熙清醒过来,这也是功德一件。
这江湖骗子,我一定要拆穿你。
李安生哪里想到自己在黄宗才眼中成了江湖骗子,对方几句话都说的较为尖酸刻薄,他以为是富家公子脾气,也没有理会,如今越发的在旁边冷言冷语,更是摸不着头脑,哪里得罪了对方。
他心里倒是对张弼士越来越心惊,黑龙江的许多农业成就,以及在许多作物上的改良,对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这位老先生是个实干家,万事喜欢摸透底。
对方只是在烟台有个葡萄酒厂,就能关注到关外的这些农业奇迹,嗅觉也算是灵敏的,换做其他的南洋富豪,根本就没这个心思来理会。
可这位老先生不同,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不会错过任何一条对他有用的信息,对的,信息。
正是因为李安生之前成功的对各种农作物、花草树木的改良,使得他非常肯定的相信一点,那就是李安生关于橡胶树与紫檀木等树木的种植,肯定是有把握的。
也正是基于这条信息以及根据这条信息进行的判断,张弼士才能够把握先机,而不是像黄宗才一样,浑浑噩噩,反而在无稽的耍什么少爷脾气。
从水泥船讲到松花江河运,从铁路修建到水陆并进,双方聊的越来越投机。
黄宗才则是再也忍耐不住,这拔苗助长,异想天开的想要种植紫檀木等珍贵树木就算了,居然还在眉飞色舞的谈起水泥船,这水泥船在水上能漂的起来吗?
“这水泥船根本就是个劳民伤财的幼稚想法,纯粹是骗骗那些没钱造船的小老百姓,这船就算能在水面上走,可也经不起磕碰,这不是一碰就碎么?害人钱财不说,说不定还害了人家的性命。荒谬,简直荒谬,居然还想建水泥船厂,专门造水泥船?张伯父,千万别上了他的当,我看呀,他就是个骗子。”
李安生笑了笑,说道:“黄公子怎么就认定我是骗子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黄公子没有亲眼见到,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凭什么就这么武断的认为,我是在骗人?难道张老先生与周叔都是做生意做坏了脑子,轻易被我这个骗子所骗?”
张弼士与周学熙都笑了起来,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笑,黄宗才居然在这个时候闹起了公子哥脾气。
黄宗才听了这话,又看见张弼士与周学熙不仅没有警醒,反而笑话他,顿时恼了,嚷道:“谁武断了?怎么个武断法?我只恨自己不果断,不早点揭发你这个骗子。谁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是不是什么蛊术,还是什么高明的骗术,却迷不了我的心智。水泥船即便能在水上走,也是不堪用的,说不定用不上几个月,磕磕碰碰,船毁人亡,钱财都打了水漂。你这是在拿人命与百姓的钱财开玩笑,真是个为富不仁的。我爹身家巨万,也没有像你这般,简直就是无良。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是发不了财的。这话是我说的,你不信就走着瞧,凭你这种人也想发财?我父亲是大富豪,真正的大富豪,这便是例子,而你,必定是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几下。”
这话说得连张弼士也不爱听,正想着要训斥他几句,却见李安生笑着摆摆手,说道:“水泥船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上漂着的,没有百艘也有七八十艘,其中许多都已经行驶了大半年,毫无损伤,这便是现成的例子。至于你家是大富豪不大富豪,似乎与真理无关,你父亲在南洋即便身家巨万,盛名遍传,也无法代表科学与道理。”
这些话张弼士觉得中听,连连点头,只是他带着黄宗才出来见世面的,受了黄仲涵的拜托,觉得有些惭愧。
“安生贤侄只是凭着几份专利与技术,便轻松积累了千万两白银的资金,尽数投入到实业,这水泥船便是其中之一。人家不仅靠着一张嘴,而是靠着脚踏实地双手勤快的做出来的。”
听着周学熙的话,早就听说了这些事迹的张弼士仍然赞叹不已,见黄宗才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叹气道:“别看咱们张黄两家在南洋无限风光,李小兄弟真要在南洋生根创业,不出十年,只怕我等都要给他比下去,而且没有立足之地。”
这番话说出来,黄宗才顿时就傻了,这张弼士不是疯了吧?
他黄家的资产在南洋到处都是,数以亿计白银的身家还不止,连殖民政府都要拍马屁的存在啊,居然给周学熙看扁到这个地步?
张弼士也点头道:“的确,别说是黄家,就算是我张家,也有许多产业以种植为主,还有糖业。要是黑龙江在甜菜制糖上的奇迹移到南洋去,恐怕都不用十年,五六年足矣,我们都没有能吃饭的地方。”
又转头向着黄宗才说道:“咱们出来了就要睁大眼睛,可别妄自菲薄,也不要自尊自大,要说富豪,李小兄弟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富豪。”
第二卷黄金之路第一百九十三章糖业托拉斯
第一百九十三章糖业托拉斯
其实这次来,张弼士也有一个很忐忑的想法,那就是与李安生探讨在南洋制糖业上头合作的可能性。
橡胶树,以及紫檀木等名贵树木毕竟遥遥无期,不能立时见效,可是在制糖业上头,李安生却是能够直接冲击产生致命威胁的。
他去年本来只是想让人前去黑龙江看看,那里的农业奇迹是怎么回事,看能不能找到懂行的专家,看会不会种植葡萄,甚至于,如果真的堪用,请到南洋去,那边张家很多的产业都是以种植园的形式出现的。
没想到,派去的人带给了他极为震撼的信息,敏锐的他立即感觉到,黑龙江那边不简单,于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调查,并且运用他的人脉关系,寻找一切黑龙江发迹的前因后果。
他越是探究,越是感到神奇,而且许多地方都是神神秘秘根本就无法探究,他派去的人在很多地方都遇到了严密的监控。
张弼士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而且还通过周学熙引荐李安生——这个很有可能一手缔造了黑龙江农业奇迹的人物。
如果李安生的人品不堪,不值得相交,不值得结为盟友,那么将是相当可怕的,种种迹象表明,南洋几处地方已经出现了从中国北方大陆去的移民,种植的全部是甘蔗、橡胶、香料、烟草、金鸡纳霜等等,这些种植园很有可能是李安生的手段。
要是李安生大举进入南洋,利用南洋对农业的天然适宜性,针对性的发展经济作物种植,尤其是制糖业等,那么对于张家、黄家等老牌华商将会非常致命。
这个只要简单想想,人家种植的甘蔗,同样的面积产量是你的几倍,各项开支都能大幅节省,不但能够迅速壮大,而且能够始终掌握市场主动。
几年下来,规模形成,那还了得?
为此,张弼士也是在试探,李安生到底对南洋经济作物了解多少,对制糖业与橡胶业掌握多少,要是对方真的有庞大的野心,以及人品也是极为不堪,那么他不介意下狠手,利用他以及黄家为首的华人富商集团集中起来的能量,将黑龙江的各项产业全部摧毁。
他们有这个能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非国家的团体能够彻底盖过他们,那就是犹太财团集合体,其中也许有罗斯柴尔德,但谁知道呢?
只要让他发觉一丝的不妥,李安生不堪拉拢,那么他立马会离开这里回到南洋,立即动员华商们,准备打一场仗,利用地头蛇的能量,堵住各个漏洞,杜绝李安生的触角渗入南洋。
黄宗才简直就要吓晕了,无论是今年黑龙江甜菜种植面积,还是去年甜菜的亩产量,都极端的恐怖。
他们家人称“爪哇糖王”,去年蔗糖产量超过了15万吨,自然对糖业耳熟能详,不仅是甘蔗,就连甜菜也很关心,当然知道甜菜的种植情况与产量。
而他听到李安生准备试种一年生甜菜的时候,他更加的七晕八素,两年生的甜菜变成一年生,含糖量还下降不了多少,这意味着什么?
要是李安生将甜菜的奇迹复制到甜菜上头,在南洋也这么搞,他们这个“爪哇糖王”的称号,只怕早晚要旁落。
要知道,每年从南洋运往世界各地的蔗糖价值超过十亿两银子,黄宗才想破头,都想不出李安生会错过这个机会,会无视这个庞大的市场。
可是,他们能阻挡李安生的脚步吗?
海南也是个极为适合种植甘蔗的地方,他们在南洋还是地头蛇,但在海南却无能为力。
早在十八世纪,华侨就几乎经营了爪哇所有的糖厂,一直到十九世纪华侨的糖业不断发展,造就了大量的华人富商。
但1870年荷印政府颁布了《糖业法》,为西方资本大量涌入印尼洞开了大门,就如同中国的民族资本在国内的遭遇一样,华侨经营的糖业在西方资本的冲击下渐趋萎缩。
那是南洋华人糖商一场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