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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眉一皱:“回头叫初夏给慧兰记大过,偷懒还乱嚼舌头,闲的!”
豆荚应了,停了停,笑问:“姑娘,墨公子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吧?”
玲珑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她:“去倒茶。”
豆荚吐吐舌头,不敢再问,乖乖去了。
玲珑托腮,打着算盘,却心不在焉。她当然能猜出墨羽的心意,他只是个青涩的少年,控制感情的能力并不强,而她已经活过两世了,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对于他,她是有好感的,至于会不会再进一步,天知道。她一向不敢太拒绝他,是怕伤害他脆弱的自尊心,可心底里她并不愿给他太多的幻想,也是怕伤了他。上辈子,她从没有过感情经验,这辈子才刚刚开始。
也许,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初夏火急火燎地捧着酒进来。也许豆荚说得对,初夏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慌手慌脚,难道她就那么可怕吗?
“姑娘,酒奴婢已经试过了,的确和咱们的酒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初夏边说,边从酒坛中倒了一杯酒递给玲珑。
玲珑接过来,晃了晃酒杯,黄褐色的酒液虽仍有些浑浊,但跟地产酿法比,已经清澄了许多。她放在鼻端闻了闻,接着含了一口,闭上眼睛品了一会儿:“这酒的味道偏甜,用的水也不太好。酒曲不一样,毕竟咱们的酒曲是自制的。不过这样的酒配上那样的价格,倒也有竞争力。”
“姑娘,该怎么办?”
“你说呢?”玲珑笑看着她。
初夏一怔,思索了一阵:“奴婢觉得,首先应该让人知道这酒咱家才是正品。”
玲珑点头:“然后呢?”
“咱们应该降价。”
“错!商战中打价格战是最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永远不能用。有时候降价还会给客人一种错误的暗示,降价等于是在降低产品的品质和品级。”
“可若庆丰酒坊的价格比我们低,肯定会吸引那些贪便宜的客人。”
“只要将我们的酒才是正品的观念植入客人的脑袋里,即使客人最后贪便宜选择他们,心里也会因为没尝到正品而遗憾。等到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酒是一等之后,庆丰酒坊就会被挤进低端市场,再也翻不了身。我不介意将低端市场分他们一半,只要庆丰酒坊永远排在玲珑酒坊后头。”
初夏想了片刻,凝重地点点头。
这时,豆荚引窦双双进来,笑道:“姑娘,窦姑娘来了。”
玲珑对初夏说:“该怎么对付庆丰酒坊,你去想个法子。”
“是。”初夏认真地答应,思考着去了。
☆、第五十七章 祸降
窦双双将杏儿手里的食盒接过来,往玲珑桌上一放,笑道:“我可真羡慕你,每天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独自出来做生意!”
“你不是也挺自由的,想出门就出门,想学武就学武,不想学女红就不学。”
“我爹最反对我私自出门,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窦双双打开食盒,笑道,“看!这都是我家庄子上产的蟹子!金秋十月,持螯赏菊。我看你庄子上开了不少野菊,咱去外边喝两盅吧!”
“好啊。豆荚,拿坛黄酒来。”
豆荚应了,迅速招人来在野菊盛开的地方布下一桌,摆上窦双双从家里带来的蒸蟹。
玲珑用旋子烫了黄酒,热水加速酒气的蒸腾,一股温甘醇厚的香味迎面扑来,熏人欲醉。窦双双诧异地笑道:“原来这酒还可以烫着喝。”
玲珑无语,这儿的人还真不知道黄酒可以烫着喝。
窦双双呷了一口温热的酒,长吁了一口气:“还是外头好!家里死气沉沉的,让人心里泼烦!”
“你娘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上次你送的桂花酒她极喜欢,要我谢你。”
“喜欢等会儿你再带回去一坛。”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知道那酒也是不易得的。我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娘大气不敢喘,哪有心情喝酒。”
“怎么?”玲珑一怔。
窦双双把着酒杯,看了她一眼:“前几天家里失窃了,虽然没丢什么东西,可我爹变得忧心忡忡的。还记得上次茶楼的那个刺客吗,昨儿在大牢里被救走了。从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劫狱,根本就没把我们兴隆府当回事,难怪我爹会大发雷霆。”
玲珑心下略有几分疑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联想起前些日子云翎玉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难道贼会是他?可刺客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那刺客并不是杀手,只是受害者,应该不存在同伙的,除非他们是团伙作案。
“玲珑!玲珑!”窦双双见她走神,唤道。
玲珑回过神,讪笑了笑。窦双双问:
“怎么了?”
“没什么。”玲珑斟酌了一会儿,道,“我一直想跟你说,那天从茶楼出来后,有个姓云的公子打听你和我的关系,还问你有没有给过我什么东西。你当心点,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窦双双的反应显然是一头雾水:“打听我?姓云?我不认得,难道是采花贼?采花贼居然敢打本姑娘的主意,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开始暴走。
玲珑眨眨眼,说:“总之你当心点,回去告诉你爹一声,这毕竟是他管辖内的事,他应该知道。”
“哦!好!“窦双双点头,惩治流氓的小宇宙又在熊熊燃烧。
玲珑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她只是将事件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并没加入自己的揣测,也算不上泄露秘密。她相信,她和窦双双都不明白的事,窦雄却一定明白。窦家如何她并不放在心上,但窦双双一向对她极好,基于礼尚往来,她也该提醒她当心。
窦双双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怕被她爹发现她偷溜出门。玲珑哪里能想到,这一别后竟会发生怎样令她始料未及的事。
虽时已入秋,可晚上仍旧闷热难耐,没有一丝凉风。玲珑躺在床上,心里想这想那,浑浑噩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不知不觉到了破晓,绿色的窗纱已经隐隐透进了点清亮。她方觉得星眼微朦,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外头豆荚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姑娘!姑娘!”
玲珑霍地坐起来,心扑扑乱跳,披衣问:“怎么了?”
“姑娘,窦家昨夜被灭门了!“豆荚说着,哇地一声在门外哭了起来。
玲珑闻听,惊出了一身汗,心跳飞速飙升,呆呆地出了一回神,才忙忙地穿衣,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荚眼睛红得像兔子,嘴扁着想哭,却被玲珑冷冷地一瞪,把眼泪给憋了回去:“阿新刚从商州回来,说昨夜窦家起了大火,火烧得老高,整个商州都看见了。他回来的路上听人说知府一家被灭了门,官兵已经把窦府封了。”
玲珑觉得思维有点混乱,昨儿白天窦双双还在跟她喝酒,怎么晚上却会?她一叠声地叫人备车,这时墨羽跑过来,望着她脸色惨白,忙宽慰道:“玲珑,你别急,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玲珑没言语,匆匆上了马车,往商州奔。理智告诉她,那儿被官兵封了,即使她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会惹出麻烦;可她还是想去,她心里想着也许是阿新听错了,窦府只是着了火,说不定人没事。
但内心深处,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许过去那段时间,围绕着窦家所发生的那几件怪事,就昭示着昨夜的那场灾难。
她虽然跟窦双双交往已久,可自认为从没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然而听闻她出了事,她却跟失了魂似的,浑身都在颤,脑筋乱成了一团浆糊。喉咙里堵得厉害,她竟然想哭。
豆荚缩在一边已经低泣出声,玲珑知道她是在担心杏儿。
马车以最快速度赶到商州,好在商州并没因窦府的事封路,只是检查比以往更严格。
窦府果然已经被重兵把守,那些冷酷严肃的兵将窦府围成了一个圈,让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
玲珑他们远远地下了车,离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焦糊味。偌大的窦府,本应该是高大的朱门和厚重的围墙,此刻呈现在眼中的却是一大片瓦砾。可想而知,昨晚的火灾得有多严重。遗址上头,还盘旋着几缕呛人的余烟。
玲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记起了平安县县令的灭门案,虽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可死的都是朝廷命官。
“姑娘!”豆荚见有这么多官兵,虽心中焦急,可也不敢往前去。她是属耗子的,习惯性地看见猫就害怕。
玲珑不语,就在这时,瓦砾当中,那扇被熏得黑黑的大门门框中央,一抹蓝影忽然出现。
她几乎是跑过去的,还没到门口,就被拿长刀的官兵拦住,喝道:“干什么的?这儿已经被封了!快走!”
“云公子!”玲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喊了一声。
云翎玉早在她被拦住时就已经看见了她,对官兵道:“让她过来吧。”
☆、第五十八章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官兵得到命令,这才放行。
玲珑提着裙摆上了门前台阶,墨羽和豆荚跟着她。她来到云翎玉面前,暗自深呼吸,问:“窦家的人……”
“一家三十八口,一个没留。”不等她问完,他已经回答。
豆荚闻听,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眼泪唰唰往下落,捂着脸哭道:“杏儿!”
“杏儿是谁?”云翎玉眉一挑,问跟在他后头点头哈腰的一个官。
玲珑见那官也就三十出头,她出来前为了怕惹事,曾经让陈关飞教她认水流国的官宦品级,免得惹到不该惹的人。说她胆小怕事也好,反正她本来就是个信奉明哲保身的人。
面前这个官穿了身从五品官服,又出现在这地方,定是商州知州了。
知州点头哈腰地回道:“杏儿是何人,下官也不知,下官这就让人去查。”
“杏儿是窦小姐的丫鬟,公子不必介怀。”玲珑开口道,“我想进去看看,公子可否应允?”
知州虽然不满一个丫头跑这儿来胡闹,可看云翎玉对她和颜悦色,即使再不满也不敢露出来。要知道,云翎玉百分之九十九有可能成为水流国的下一任丞相,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他啊。
其实云翎玉之所以不疑玲珑,完全是由于她跟花家有关系。从花倾城的来信里,他已经得知了玲珑是青溪侯授意栽培的,这让他惊诧之余也有点疑惑,她到底哪里好能得到侯爷的垂青,不过是个才十三四的小丫头,身材就像一根竹棒。
“里头可惨不忍睹,陈姑娘你受得了吗?”他笑问。
听他叫出自己的姓氏玲珑并未惊讶,这证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无妨,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眼,请公子应允。”
她对他极客气,世家子弟她可惹不起。
“既如此,姑娘自便。”云翎玉收起手中折扇,侧身让开一条路。
玲珑刚要进去,墨羽一把拉住她,劝道:“我知道你想找窦小姐的遗体,还是我替你进去吧,里边……”
他知道火灾现场定会恐怖异常,很怕会吓着她。他理解她痛失好友的悲伤,可她只是个姑娘家,万一吓坏了可怎么办。
“不用了,没关系。”她推开他的手,固执地走进去。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进入窦府看到里面的情景时,还是心惊肉跳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夹杂其中。放眼望去,残缺不全的焦尸混杂在砖土废墟里,早已分辨不清其体型年纪。
面目全非的侍女、断了手脚的仆从,未被烧干的鲜血,现场一片惨不忍睹,古怪地臭味弥漫着,令人几欲作呕。
玲珑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用帕子捂住鼻子,按着胸口,努力将干呕压下去。豆荚已经跑到墙角去吐了。
墨羽拍着玲珑的背,道:“你还好吧?不然你先出去,我帮你找。”
玲珑摆摆手,就在这时,一只素白的手将一个锦盒送到她面前,打开,里边是红丹丹的酸梅。她看了云翎玉一眼,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道:“多谢公子。”
云翎玉悠然地笑,回眸却见墨羽正满眼怒意地瞪着他,嘴一咧,挑衅一笑。墨羽攥紧了拳头,咔咔作响。
玲珑问:“这些尸体不打算收拾一下,就这么放着?”
“屋里的尸体已经都放在一起了,这院子里的全是些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云翎玉回答。
“姑娘,她们应该都在屋里。”豆荚捂住鼻子,道。
“能看看屋里那些吗?”玲珑问。
云翎玉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跟他走。三人随他来到西边一座很大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