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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有事?”玲珑问。
水流觞想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喉咙,说:“这几日你为了我花了不少钱吧?”
玲珑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本来他不说她也不好意思提,现在既然他提了。她忙忙地说:“你想还钱啊?豆荚,把我桌上那个备忘录舀来。我那上面有全部清单。”就怕他反悔。
豆荚答应一声,去了。水流觞忽然觉得无语,他刚刚其实只是想把话题开个头而已……
豆荚很快舀来了一个小本,水流觞翻了翻。更是无语,这上头连给小二的打赏都算在了他的头上,理由是那药是给他煎的。
玲珑舀了水流觞还给她的银子,见他没别的事,就欢欢喜喜地走了。水流觞无言地坐在榻上。两眼盯着窗户发呆,他怎么感觉事情根本没按他想的方向发展?
夜里。
低沉忧伤的曲子盘旋在客栈上空,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微风里。哀声恸恸,恍若呜咽,似在低诉某种悲情。
玲珑觉得自己要疯了,深更半夜,她还在算账,可那扰人清净的埙声响个没完,让她感觉不到悲凉,只感觉到了烦躁。在第三次算错帐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气愤地出去了。
来到竹园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果见水流觞坐在一张石凳上,吹着一只紫陶土做的埙。他的身旁摆着一只小红泥炉和各色茶具,红泥炉上的火正旺。
他倒是好兴致!
见到她来,他并不意外,还在那儿吹。玲珑满头冒火,冲过去,扬声道:“我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吹这玩意儿扰民,你不累吗?因为你这,我的帐都已经算错三遍了!”
水流觞不紧不慢地停止,慢条斯理地道:“那是因为你的心不静。再说,这不是玩意儿,这是埙,是最古老的乐器。你没听过,‘埙具治后之德,圣人贵淹;于是,错凡银、借福勃。’”
“我当然知道那是埙,可后一句我的确没听过。”玲珑叉着腰,说。
水流觞轻笑了笑,提起面前的茶壶,倒出一杯正好入口的清茶,笑道:“反正你也睡不着,就坐一坐,喝点茶。”
玲珑无语,不过这儿的环境确实挺好,歇歇也不错,于是还真就坐下来了。端起那杯茶,一口饮尽,的确挺舒爽。
水流觞笑道:“这可是极品紫阳
毛尖,就这么被你给牛饮了。”
玲珑不以为然地道:“喝茶不就是喝个心情么,既然是喝心情,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水流觞笑了笑,换了套茶具,重新亲手烧水、洗杯、投茶、冲水,动作舒缓有序。他将煎好的茶给她斟上一杯,递给她。
玲珑接过来,只觉得一股芳香扑鼻,笑问:“怎么,你喜欢泡茶?”
“不是。是我母后喜欢,她爱茶,也喜欢自己亲手泡茶。她总说‘竹露松风梧桐雨,茶韵琴调书墨香’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玲珑眨眨眼睛,随口说了句:“有这种想法,可不适合生活在宫里。”
水流觞的手顿了顿,苦笑了笑:“是啊,有时我也这么想。”
玲珑见他的神情黯淡了下来,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然,也不一定,这只是一种心境,心情好的话,在哪儿都一样。宫里也能煮茶听琴的。”
眼见水流觞的脸色越加阴沉,她忍不住捂住嘴,想了想,道:“那个,不如你再吹首曲子吧。”
水流觞从沉思里回过神来,问:“你不是不爱听吗?”
“谁说我不爱听。我现在又没算账,吹吧吹吧。”她要是不给他找点事做,他的变脸技术一定会把她吓死。
水流觞听说她爱听,心下欢喜,舀起来放到唇边,吹奏出一首低沉的曲子。
这次没有凄凉,那曲调极为悠扬,无形地盘旋而上,悠远绵长。
☆、第七十七章原来是你十(20:23)
晓露晶莹,朝霞似锦,晨鸟鸣唱,一切是那么地美好,可对豆荚来说,却一点也不美好,准确地说是她已经怒火中烧了。
她怒瞪着地上她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孙婆婆芝麻饼,那热腾腾的芝麻饼染着晨露,还均匀地沾了点泥土,被阳光一照,颜色看起来倒是更绚烂了。
她头顶冒烟地怒视着面前这个十**岁、跟她一样长着娃娃脸的小白脸,努力按照姑娘之前告诫她的,凡事要淡定,不生气不生气。可是一想到自己为了买这个,足足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还是嗷地一嗓子爆发了:“你瞎啊!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没看见吗?瞪着眼睛往上撞!你是错过上一次轮回的小鬼,赶着去投胎啊!”
侍棋本来理亏,想着自己已经道歉了,让姑娘瞪两下、再赔点钱也就算了。可哪成想居然撞了一只喷火龙,听着她越说越不像话,他也是个有脾气的,立马回嘴:“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不是道歉了么!”
“靠!道歉要是有用,还要衙门干吗?”这话玲珑只说过一次,她就学会了,不得不说,她学习歪门邪道的能力极强,“你知不知道姑奶奶为了去买这个烧饼,排了多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赶上最后一茬,现在就是再想去买,也得等到明天了!”
“你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了!”侍棋不耐烦地皱眉。
“你那是什么口气?有银子就了不起啊?以为姑奶奶缺银子吗?你要是真那么有银子,现在就去孙婆婆饼铺,让他们再做二十个给我送过来!”
“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呢……”
“我不讲理?这么说你讲理?那你给我讲一个看看啊!撞了人还理直气壮的傻蛋!”豆荚撸起袖子,叉腰怒道。
“你……”
话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侍棋,你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进去?”
豆荚放眼望去。一名气息内敛的冷面男子正背着一名脸色苍白的虚弱男子,他们旁边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他们三个手里全舀着剑。
豆荚顿时有些怯地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质问:“干吗?你们想一起欺负我?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其他三人一头雾水,正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豆荚回过头,只见水流觞姗姗前来。与此同时,另一头,侍棋四人全部神情激动,眼圈通红。“通通通”几声跪下来,弄画哽咽着说:“王爷。您真的活着!奴才们听到信儿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幸好您没事!”
入琴勉力磕下头去,哑声道:
“都怪奴才没用。没能保护好王爷。看到您平安,奴才终于放心了!奴才真是没脸见您,奴才愿以死谢罪!”说罢,寒光一闪,拔出手中长剑。就要朝脖子上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地一声,紧接着。长剑哐啷落地。入琴的脖子上,一道血痕正在往外冒血珠。
水流觞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
“你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好好精进一下自己的功夫。等你把伤养好了,回王府记得领八十大板。”
入琴微颤着身子,半晌,磕了一下头:“是,奴才知错!”
豆荚眨着大眼睛,惊异地围观着这一幕。水流觞问:“豆荚姑娘,刚刚的事……”
“没事!没事!”豆荚摇头说。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她认为现在的局势明显不利于她。
不过她才不会让人看出她害怕,径直走过去,重重地撞了侍棋一下,冷哼一声。
侍棋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瞪了她的背影一眼,真是个坏脾气的丫头!
豆荚心情倍儿爽地回到玲珑的房间,手里甩着刚刚顺来的侍棋的荷包。小样儿,敢惹我妙手神偷,阴不死你!
玲珑才起来,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豆荚过来帮她梳。
豆荚很会梳头,据她说,她小时候经常帮她师父梳。那时玲珑才知道她师父是女的。
“姑娘,今天孙婆婆芝麻饼吃不上了。”
“怎么?”
“被人一撞,全掉到地上了。”豆荚说着,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我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王爷的小厮。你没看到,他们几个看见王爷,就像看见亲娘了似的,全都哭了。还有啊,有一个受伤的要以死谢罪,被王爷骂了一顿,回去还得挨八十板子。八十板子!皮都掉了!王爷可真黑!”
“是四个人吗?”
“是啊。”
“撞你的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侍棋’。”
“你没对人家怎么样吧?”玲珑可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是个会吃亏的。
“当然没有,我大度地只是顺了他的荷包而已。”
玲珑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别太过分了,赶紧去还给人家。”
豆荚扁扁嘴:“就算要还,也得先让他急一急嘛。”
玲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反正不关她的事,让他们俩折腾去吧,她会对侍棋表示同情的。顿了顿,她问:“你今天看见墨羽了吗?”
“应该在屋里睡觉吧,荣大哥说,他昨晚好像很晚才回来。”
玲珑点点头,眸子阴霾了下来。自从和水流觞一起来到金陵后,墨羽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甚至和她说的话也不多,还总是出去,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虽然他又不是大姑娘。出去转转也没什么,可她还是有点担心:“你叫可凡多留意着墨羽点。”
豆荚答应,想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姑娘,你对墨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玲珑沉默了一会儿:“反正,我只知道,他应该去追寻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成天陪着我,让自己的心里闷得难受。”
“墨公子喜欢你,呆在你身边,他应该会很开心的,怎么会难受?”
“反正他挺难受,你看不出来吗?”
“姑娘,你到底爱不爱墨公子?”
玲珑默然了一阵,忽然反问:“问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先告诉我爱是什么吗?”
“呃……”豆荚语塞,想了一会儿。“应该就是,我以前听戏文里唱过。叫什么‘生能同衾,死亦同穴’。”
“只要是原配,生前都一被窝,死后都进祖坟。”
豆荚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还有一句。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别扯淡了。这句话出自《诗经》,讲的是战争时期士兵之间的感情。你就别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了,赶紧给我梳头!”
豆荚鼓鼓嘴:“可我觉得这句话很美啊。姑娘,依我看。你应该是没有一颗柔情四溢的心,所以才会这样。”
“也许吧。”玲珑淡淡地说。她并不否认,也许豆荚说的是真的。不然为何她活了两世,却从没爱过。
“姑娘!”玲珑因忽然陷入沉默而变得有些古怪的表情,让豆荚很是担心,唤了声,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姑娘是最好的,我就最喜欢姑娘了!”
玲珑噗地笑了,催促:“行了你,快梳吧!”
豆荚忙应下,继续帮她梳头。
屋顶上,墨羽枕着手臂,横躺在碧鸀的瓦片上,直直地望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彼时,侍棋回到屋里,左摸右摸,却不见了荷包,思前想后突然想到豆荚撞了他的那一下,顿时一拍额头,他居然被那个死丫头给阴了!
一边气冲冲地奔出去要找对方算账,一边暗骂自己的疏忽,心想当时要是那丫头舀刀子,他恐怕早没命了。不过那丫头的手也太快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拐过一个转角,迎头正好碰见了豆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直冲过去,指着她的鼻子怒道:“死丫头!你居然敢阴我!快把我的荷包还我!不然我就抓你去见官,说你扒窃!”
豆荚被他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一溜烟缩进玲珑背后。侍棋过于激动,直冲过来差点撞上玲珑,急忙收住脚,定睛一看,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更加诧异,惊讶地低呼道:“你是陈姑娘?”
话音刚落,背后一声冷喝:“侍棋,你在干什么?!”
侍棋回过头,只见水流觞大步前来,后头跟着司书。他忙叫了声“王爷”,恭敬地退到一旁,却还是惊讶地偷瞄了玲珑一眼。
玲珑笑了笑,道:“好久不见。都怪豆荚不好。豆荚,快把荷包还给人家。”
豆荚鼓鼓嘴,从怀里掏出荷包,扔给侍棋。
这下轮到水流觞诧异了,皱了皱眉,问侍棋:“怎么,你们认识?”
侍棋被他眼里的冷凝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硬着头皮道:“王爷,难道您不记得了,三年前在京郊的树林,您救下的那母女三人,那个就是陈姑娘啊。”
水流觞颦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