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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是这样子的嘛。”冷禅笑道:“亏你是老江湖了,连这点都不明白吗?你们在京中接二
连三的大闹,这地方又不是荒僻之所,这么多人聚在此地;焉能避得过朝廷的耳目。雍正这
小子连少林寺也敢烧,何况我这烂庙。”
甘凤池笑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不错,这里不能长住下去了,咱们都另外找地方
吧。”冷禅道:“你有什么现成的地方,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甘凤池道:“你别打岔,我
早已有了安排,前些日子我接到周清二哥的口信,说他与曹四哥已到邙山隐居,看守师傅的
陵墓。邙山绵延数百里,山高林密,形势险峻,山谷土地肥美,可以耕种。我们都到邙山去
如何?”张天池首先说道:“既有这样好的地方,如何不去?我做了半生强盗,无法下台,
正好和兄弟们隐居邙山,耕种渡活。”鱼亮也道:“我以前做海上霸王,大不了将来再做山
大王,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好汉,我和张寨主再召集一些旧部,便在邙山占山为王,谅朝廷
也不敢小觑。”甘凤池笑道:“那是后话。现在不必急于开山立舵。那么,安身之地便决定
是邙山了。”冷禅笑道:“好。我们都替你的师傅守陵去。她是前辈神尼,我们替她守陵,
也还值得。”
第二日,吕四娘一个人先回仙霞,正与众人辞行,握手道别之际,单单不见了冯琳。冯
瑛道:“妹妹真不懂事,明明知道吕姐姐今日远行,却不知到哪里去玩?”吕四娘心念一
动,道:“冯琳妹妹不是不懂事,恐怕是太懂事了。你们不必去找她了。我看她一定是偷偷
溜走,干她想干的事去了。”冯瑛吃了一惊,道:“她有什么事情要干?为何连我也不告
诉?”吕四娘微笑不语。李治想了一想,道:“她昨晚问我是否随大伙到邙山,我说是。她
说邙山很好,她曾从山下经过。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吕四娘道:“这就是了。
她将来会上邙山找你们的,不必心焦。”冯瑛再三问吕四娘可知冯琳想干什么?吕四娘道:
“我也只是胡猜一气,不能作准。她做的你日后自知,先说出来反而不好。”冯瑛甚是聪
明,想了片刻,猜到几分,不觉面红耳赤。
吕四娘一笑告辞,离开京城,赶回仙霞,她脚程快捷,一个月后己从河北经过山东,再
穿过江苏浙江二省,进人福建北部。
仙霞岭横亘浙江福建两省交界之处,挺拔秀丽,一入福建北部,已是遥遥可见。吕四娘
虽然坚信沈在宽没有死,可是行程越近,心情也不觉动荡不安,生怕揭开了的“谜”和自己
的料想相反。
一日中午,吕四娘正在路边一间茶亭歇脚,忽见大路上尘沙飞扬,一匹马飞奔而来,马
上人是个虬髯壮汉,貌颇威武,走到茶亭,勒马四顾,茶享内只有寥寥几个茶客,吕四娘搽
了易容丹,扮成乡下的采茶姑娘,那人看了一眼,也不在意,便下了马进来喝茶。过了一
阵,又来了两乘小轿,都到茶亭面前歇脚。轿门开处,吕四娘不由得大吃一惊,从先头那乘
轿走出来的竟是曾静,从后头那乘轿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长随模样的人,背着一个小孩。
吕四娘背过脸去,低头嚼茶,按说此时吕四娘若要取曾静性命,易如反掌,只因一来顾
念他年已老迈,二来念及他与自己的父亲叔伯总算做过一场朋友,所以怒上心头,仍然抑
住。过了片刻,又有一骑马来茶亭歇足,马上人又是一个武士。
曾静是湖南人,曾在两湖江西福建等省讲学,名声甚大,知者颇多。坐了一会,便有一
个秀才模样的茶客,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问道:“这位可是曾老先生么?”曾静微微点了
点头,那人道:“晚生以前曾随乡中前辈听先生讲过学。”曾静又微微点头,显得心神不必
的样子,那人又问道:“什么风把曾老先生送到这里?可有再在县城里讲学几天之意么?”
曾静道:“我在北方有位好友,他死了遗孤没人照管,我此次特地北上把那孩子收养,路经
此地,心急还乡,顾不得讲学了。”那人连连赞道:“先生高义,可风古人,晚辈不胜佩
服。”曾静微微一笑。吕四娘侧耳听他说话,蓦然和曾静目光相接,曾静与吕四娘甚熟,虽
然她搽了易容丹,神态之间,却尚依稀可认。曾静一见,笑容立敛,放下茶杯道:“我该走
了。”先前进店的那名虬髯社汉立刻策马先行,曾静上轿走后不久,后来的那名武士也上马
走了。曾静与这二人始终没有交谈,装做不相识的样子,吕四娘心中暗笑,知道这两名武土
一定是年羹尧派来暗护曾静,兼监视他的。
那秀才模样的茶客目送曾静走后,还自不断的和茶亭内的几个茶客说道:“这位曾老先
生,道德文章,名满海内,而又清高淡泊,不求闻达,真是国中贤人,山中高士。”吕四娘
心中连连冷笑,不耐烦听,匆匆付了茶钱,走出茶享。
吕四娘看曾静他们去的方向是蒲城,方向乃是背着仙霞岭而行,心中想道:“好在我和
他的方向不同,这老匹夫,我实在讨厌见他。”
吕四娘脚程甚快,日落之前,已到仙霞岭下,但见峰峦间云雾撩绕,千变万化,幻成各
种景物。心情顿时紧张,想起了昔日和沈在宽同看云海的情景。对不知如今在宽做些仆么?
是独倚丹枫,还是遥观云海?吕四娘一路思量,不觉已到半山,迎面一大片岩石,石的颜色
一片通红,这是仙霞岭上一处名胜,名叫“丹霞嶂”,吕四娘以前在仙霞岭时,最喜欢在
“嶂”下散步,而今经过,免不了抬头一望,却不料这一望,又发现了惊人的奇迹。
那片岩石总有七八丈高,本来是平滑无尘的,而今岩石上端却有人画了一朵兰花,淡淡
几笔,美妙非凡。画兰花的人不但有绝顶轻功,而且有丹青妙技。吕四娘也不禁啧啧称异。
见了这朵兰花,吕四娘料知必有高手曾经来过,心中更急,看了一下,顾不得细心欣
赏,便即离开。“丹霞嶂”下是个水帘洞,水由石壁奔泻而下,珠沫四溅,声如金石,随风
飘忽,疏密不定,汇成水潭,唐晓澜当年曾在此处向她倾吐身世,而今经过,回首前尘,恍
惚如梦。
过了山泉飞瀑,一瓢和尚的禅院已然在望。吕四娘引吭长啸,却不见一瓢出来迎接,吕
四娘不由得吃了一惊,加快脚步,奔入禅院,但见寺门倒塌,壁倒墙坍,花谢水干,一片萧
索。日四娘叫道:“一瓢大师,一瓢大师!”只闻荒刹回声,野鸟惊起。吕四娘又叫道:
“在宽哥哥,在宽哥哥!”同样也听不到有人回答。
吕四娘不觉呆了,她本来坚信在宽没有死亡,这一下大大出乎她的意外,前次离开在宽
之时,在宽虽说已可走动,但到底不很方便,而且他又是避祸此山,按说无论如何不会下
山,难道,难道——吕四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这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都冷得好似要凝结起来,吕四娘机械般的移动脚步,扶着墙壁,走
出禅堂,穿过回廊,走进沈在宽以前居住的静室。室门半掩,一推便开,一股久未打扫的腐
气冲鼻而来,但见里面床铺书桌,摆设依旧,但已积了厚厚的灰尘。有几只老鼠听闻人声,
急急逃跑。
吕四娘面向窗外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心想这不是做梦吧?她仍然不愿相信在宽已死,
又机械般的移动脚步,走遍了寺院的每个角落,真个是寻寻觅觅,寻之不见,觅之不得,这
才蓦然间觉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终而忽似一切空无所有,一切清寂。
过了许久,吕四娘才好似从恶梦中醒来,不知什么时候,珠泪已湿衣衫,但心中仍然想
道:“那头颅明明不像他的,莫非他在鹰犬上山之日,拼命逃避开了?”心存一线希望,在
寺中细心察看,这才发觉寺中家具没有一件完整的,分明是在这寺中有过一场恶斗。再细看
时,禅堂的石阶之上还有一滩血痕,日晒风干,仍是淡红一片,触目惊心。
这时吕四娘纵有万分自信,也自心慌。寺院外鸦声噪树,日头已落山了。吕四娘定了定
神,又强自慰解道:“知道这是谁人的血?一瓢和尚武功不凡,也许是他杀伤鹰犬的血
呢!”趁着天还未黑,吕四娘走出禅院,又从寺院背后下山,一路查看。
走了一阵,忽在前面一片岩石上又发现了一朵指画的莲花。与在“丹霞嶂”上的那朵,
显出一人之手。吕四娘心念一动。走过峭壁底下,不久又发现一朵指画的莲花,仙霞岭上层
峦叠障!山涧错杂,不是久居此山,常会迷路,看来这些指画的莲花,竟似是江湖客的标
记,拿来当作指路之用的。吕四娘不禁疑心大起,心道:“此山并无宝物,画莲花的人自是
高手,他若不是为着再来时要到某一隐秘的处所,当不会留下标记。我倒要看看莲花指向什
么去处?
吕四娘脚程飞快,经过了三处莲花标记,只见前面山势渐趋平坦,现出一片斜坡,斜玻
上现出两堆土丘,形如馒头,吕四娘一见,心儿卜卜的跳个不停,看来这两堆土丘竟是新建
的坟墓。
吕四娘飞身掠去,走神细看,果然是两座新坟,每座坟前都立着一块白石墓碑。左边那
座墓碑写的是:一瓢大师之墓。吕四娘眼前一黑,想不到以一瓢大师那样的武功竟也遭难,
先前的推断,已是成空。再定一定神,看右边那块墓碑,不看犹可,这一看更魂飞魄散!墓
碑上写的竟是“仙霞处士沈在宽衣冠之冢”,沈在宽到仙霞养病之后,尝自号“仙霞处
士”,看来这一定是他好友所立。号为“衣冠冢”者,必是因为建墓之人已知他在京师被
斩,无法收尸,因此只能埋葬他的衣冠,留为纪念。只凭这墓碑上的几个字,既切合沈在宽
的身份,又切合他的死难情况,便可知道沈在宽之死是万无可疑的了。
这刹那间,吕四娘全身麻木,欲哭无泪,前尘往事都上心头。想不到沈在宽以前大难不
死,而今却被同道前辈所卖,死在奸人之手,身首异处,家中只剩衣冠。更想不到他以将近
十年的恒心毅力。刚刚战胜病魔,免了残废,一旦之间又死于非命!真是天道宁论!吕四娘
昂首问天,拔剑听地,天既不应,地亦无声。
宿鸟投林,瞑色四合,吕四娘独坐坟前,如痴似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渐渐清
醒,蓦然跳起来道:“都是曾静这个老贼,要不然谁会知道他在仙霞?这没骨头的老贼便是
害他的凶手,我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吕四娘本无杀曾静之心,这时一腔怒气都发作出
来,恨不得亲自把曾静拿来,杀了为在宽报仇。她知道曾静今晚定在蒲城投宿,蒲城离仙霞
虽然约有百里,在吕四娘看来,可不当作什么一回事。报仇之心一起,立刻下山,施展绝顶
轻功,直奔蒲城,三更才过,便到了城内。蒲城是个小县城。三更过后,万籁俱寂。
曾静此人,本来不是立心作坏,只因贪生怕死,一时软弱,通不过考验,遂屈服于淫威
之下,以致铸成大错。事情过后,内疚神明,心中十分不安。这日在路旁的茶亭瞥见了吕四
娘,心中更是惊恐。所幸离开了茶亭后,一路上不再见吕四娘踪迹,心神方得稍定。自我慰
解道:四娘怎知我招供之事,她适才不敢与我招呼,定是因为有那两名武士在旁,所以不愿
露出身份。倒并不一定是因对我有敌意啊。虽然如此慰解,可是一想到吕四娘武功卓绝,既
然发现了自己踪迹,一定暗中跟来,将来相见之时,怎生和她谈话?思念及此,又不禁惴惴
不安。
这晚,到了蒲城,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情又发生了。一进站门,便有两人指着他的轿子
道:“是曾老先生吗?”那两名轿夫,也是年羹尧的人,久经训练,一见有人截轿招呼,立
刻停下轿子。曾静揭开轿帘,只见那两人递进一张拜帖,道:“曾老先生,请到小店歇足,
房间已备好了。”曾静一看拜帖,原来是一个名叫“长安客店”的迎宾拜帖,那时的风俗,
客店若知道有达官富商过境,常常派出得力伙计,在城门接待,这也是招来生意的一道,不
足为奇。可是以曾静一介穷儒,虽然名满仕林,一生却未曾受过这种招待,见状倒颇感意外
了。
曾静不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到来?”长安客店的伙计回道:“曾老先生的朋
友今早已通知了我们,房间也定好了。请曾老先生随我们来吧。”曾静愕然说道:“我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