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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一声狞笑,把李源拉近身边,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照李源后颈捏下。李源瞑目待
死,但听得了因笑道:“可惜今日以后,江南七侠,就只剩下六人。你口口声声要遵师傅的
遗训,就让你去见师傅吧!哈,此地离邙山已近,你要不要我将你葬在师傅墓旁?”李源心
念一动,想起明日可到邙山,又想起一众同门,都在邙山聚会。再想起惨死虽无足俱,但若
有一线生机,也不该放过。了因手指已触到他的颈骨,停了一停,李源大声嚷道:“师兄,
我还是听你吩咐。”了因哈哈一笑,松开了手,心道:“这个公子哥儿,果然经不起我的一
吓!”李源道:“我随你到北京去,但请你不要牵累曾老先生。”了因“哼”了一声,道:
“唔,这个以后说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也许可以手下留情。”了因又问起冯琳何以会和
他一道,李源依直说了,了因知他十年来足迹不出两湖,料他所言非假。不再多问,押他上
路。
第二日中午时分,经过邙山下,了因耳听山下的黄河水声轰鸣,眼看崤山邙山,迎面矗
立,想起当年在此山习技的往事,不觉游目四顾,回忆旧日游踪。李源忽道:“师兄,今日
是什么日子?”了因道:“谁耐烦去记。”李源道:“今日正是清明节呀!”了因一算,果
然不错,道:“是清明又怎么样?”李源道:“师傅死后,小弟屡次想来扫墓,都因家事羁
绊,未能前来。心中惭愧已极。今日清明佳节,恰恰经过此山。小弟求师兄开恩,准我上山
一拜。”了因面上一红,想起师傅死后,自己也从未来祭扫过。了因对独臂神尼之死、虽然
漠不关心,但独臂神尼到底是他的恩师,既然经过此山,又恰值清明节日,也油然起了扫墓
之心,慨然说道:“好吧,咱们就上山一拜。”牵着李源的手,直上邙山。
邙山春日,风景绝佳,山花遍地,有红里参白像大红玛瑙的茶花;有桃红花瓣包着金丝
花蕊的杜鹃花;有青丝花蕊镶着乳白花瓣的报春花。密密丛丛,满眼都是。走了一阵,已到
主峰,山峰上挂下的瀑布,在丽日下洒起金色珍珠的泡沫。了因虽然贪恋繁华,到此也不禁
精神一爽。抬头一望,还记得前面那座突出的山峰,就是当年师傅教自己轻功的地方,只因
为自己幼年时根基扎得不好,轻功总练不到登峰造极。那边流泉飞瀑之旁的大石,却是自己
试杖之地,石上留下的杖痕想必还在。了因边想边走,不多一会,和李源攀到峰顶。
山顶上,独臂神尼所养的黑白二雕在空中盘旋飞鸣,似乎是出来接客。了因叫了声:
“小黑小白”,黑白二雕呼的一声从了因头顶掠过,了因道:“咦,小黑小白也不理我
了!”蓦然想起自己今年已近六十,离开邙山也有二十多年了,“小黑小白”也应当改称
“老黑老白”了。
二雕出现,李源精神一振,走过两行槐树夹着的山道,墓园遥遥在望。了因忽道:
“咦,那边有人。想是那位同门也上来祭扫了。”话声未停,吕四娘和甘凤池突然现出身
形,了因骤吃一惊,翻身便抓李源,李源早已跳开,吕四娘撮唇一啸,黑白二雕凌空击下,
了因大怒,这黑白二雕竟然听吕四娘的话来攻击自己;禅杖盘头一扫,喝道:“你这两个扁
毛畜生也来欺我!”二雕震于他的威势,一掠下又飞起,就在这瞬息之间,吕四娘已一剑飞
前,陡然把李源抢走。
了因气红了眼,吕四娘微微一笑,山头上高高矮矮,三五成群,不但六个师弟一个不
缺,连关东四侠和铁掌神弹杨仲英等人也都来了。二师弟周清冷冷说道:“了因,你也来
么?”
李源和同门见过,始知刚才抢救自己的就是师傅的关门徒弟吕四娘,十分惊讶。甘凤池
看出他肩臂受伤,问他所以,李源一一说了,甘凤池极为愤怒,对周清道:“二哥,他贵人
事忙,那还有闲心到此扫墓,他是押六哥到京请赏,路经此地,六哥求他‘恩准’上山,他
怕‘犯人’脱逃,所以才跟上来的。”了因面色红里泛青,禅杖一挥,把一块石头打得粉
碎,怒道:“凤池,你现在对谁说话!”甘凤池扳脸不答。周清道:“难得你今日到此,请
到师傅墓前说吧。”
了因心中盘算脱逃之计,提起禅杖,傲然前行,片刻之后,到了墓园,只见墓园碑上写
着“前明公主武林侠尼之墓”十个大字,左下角写着门人:周清、路民瞻、曹仁父、白泰
官、李源、甘凤池、吕四娘立。却无了因的名字。了因禅杖顿地,怒道:“立这墓碑是谁的
主意?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甘凤池道:“是我派人征求了一众同门的意见,鸠工建立的。墓碑上的字是大家公决推
路三哥写的,怎么样?”了因道:“为何你不向我请问?墓碑上又为何没有我的名字?”甘
凤池闭口不答。周清道:“咱们一众山门都已齐集,现在依次行礼。”七个人排成一队,由
周清领前,正拟行礼。了因一跃而前,呼的一掌把周清推开,抢在前头。说时迟,那时快,
吕四娘凌空跃起,抢在墓前,横剑一封,冷冷说道:“我们同门祭扫,敬辞外人参预。你要
跪拜,应等我们祭过之后。这点规矩,你都不懂么?”
了因大叫道:“反了,反了!我入师门之时你还未出世,你倒干涉起我来了!”周清跃
上一块岩石大声说道:“独臂神尼门下弟子公决,在师傅灵前祭告,逐出叛徒了因,趁各位
武林前辈在此,今日昭告天下!”了因陡的跳上石岩,吕四娘已抢先一步,立在周清身边。
周清续道:“叛徒了因背师叛道,弟子等今日禀承师尊遐训,清理门户。愿各位武林前辈作
证。”周清说罢,甘凤池喝道:“了因,你还要我们动手吗?”江湖上替死去的师傅清理门
户,第一步是先由同门公决,把叛徒逐出门墙;然后才鸣鼓而攻,逼他在师傅灵前自决,自
己给自己定罪,自己给自己执法,罪情重大的,就得自裁。若他自己所定之罪过轻,同门可
以纠正。若他不服,则同门中不论哪个都可杀他。今日了因自投罗网,江南七侠便得在一日
之内,将两件事都并在一起办了。
了因嘿嘿冷笑,突然反身一跃,禅杖在半空舞了一道圆圈,路民瞻白泰官急忙闪避,了
因一掠冲出,跑上左边山峰。那边正是关东四侠等外宾观札之处,曹仁父的女儿曹锦儿与鱼
娘一道,正伏在石上,低声谈论,了因突然冲到,鱼娘惊叫一声,抽刀旁跃,曹锦儿首当其
冲,给了因一手抓着,大声喝道:“谁敢上来!”
甘凤池双瞳喷火,高叫道:“了因,你要不要脸?临死还欺侮小辈!”了因哈哈大笑,
把曹锦儿旋空一舞,冷笑说道:“曹仁父,你一大把年纪,不应与他们一般见识,你出来说
句公道话!”
曹仁父在同门之中名列第四,年纪却是最长,比了因大两岁,曹锦儿乃是他独生女儿,
痛爱异常。他曾为了女儿远游回疆,求易兰珠收锦儿为徒。易兰珠不肯答应,但后来仍然教
了她一路剑法和几手绝招。这时曹仁父见女儿在了因手中,心痛之极,颤声说道:“了因,
你还是人吗?”了因嘿嘿冷笑,曹仁父须眉掀动,道:“同门的公决,绝无差错,你就是杀
了锦儿,我也要说你是叛徒!叛徒!”骂声中了因突然尖叫一声,一手将曹锦儿掷下深谷!
甘凤池的匕首和白泰官的梅花针都向了因飞去,但哪里打得中他!
众人齐声惊叫,曹仁父几乎晕倒。吕四娘倏然跃下山谷,了因面色青白,叫道:“好
哇,你们这帮小辈都来暗算我了。”甘凤池怒不可遏,拔刀冲上,看看就要和了因相斗。半
山腰里衣袂风飘,白泰官道:“咦,八妹上来了,她抱着一个人。”转眼之间,吕四娘抱着
曹锦儿冉冉升上,曹仁父赶上去接,吕四娘道:“没事儿!”曹仁父把女儿抱在怀中,见她
手足擦伤,罗裳染血,但还活着。不禁喜极而泣。
原来曹锦儿性颇刚烈,不甘受了因挟持,她武功虽然远远不如了因,但在危急之时,却
记起易兰珠教的一手救命绝招,纤足向上一勾,踢中了因的寸关尺脉门要害,了因逼得向外
一掷,幸得吕四娘轻功卓绝,跳下去把她脚后跟捞着,救了上来。
这时,了因的残暴更激起公愤,甘凤池首先喝道:“了因,你这懦夫,居然还有面目站
在这里吗?”了因以英雄自居,斥道:“我是懦夫?你敢不敢上来和我决一死战?”甘凤池
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为非作恶,却不敢自行定罪,又不敢领受刑罚,不是懦夫是什
么?”了因大怒,道:“好,大家都到师傅墓前,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为?”了因虽然
大言炎炎,其实却是色历内茬,他正在想好一套说辞,要在极险之中找出生路。
了因提着禅杖,走到师傅墓前,抢占了一块高地,冷笑说道:“你们邀了这么多武林朋
友来此,我虽死何惧!”甘凤池道:“胡说,我们清理门户,绝不假手外人!”了因心中稍
安,又道:“你们七人,除了吕四娘外,其余六人,可全经我亲手教过,你们说要清理门
户,我也清理门户,我好坏都是你们的师兄,算得是你们的一半师傅,你们今日聚众犯上,
情同弑师,我先要惩罚你们,看看你们从我这里学到的一点技业,能不能将我打死?”武林
中最为讲究尊师重道,有“一日为师,百年为父”之语,了因以“半师”自居,要求先和他
教过的师弟较量,武林中确是有这规矩。不过了因的情形与一般不同,他是背了师傅遗训,
背国叛师,这是最大的罪名,就是师伯师叔等长辈犯了,师侄也可亲手杀他。甘凤池等本可
不理,同吕四娘围攻,可是听他的口气,明明是说他们六人不是他的对手,周清首先说道:
“好哇,让你死得瞑目,就依你划出的道儿办吧!”吕四娘道:“我与你可无同门情份,今
日你要逃生,万万不能!”了因怒道:“我若第一场就输了,任由你们定罪,我若赢了,再
和你这贱婢较量。”在同门之中,他最忌惮吕四娘,可是心想:若然单打独斗,却准能赢
她,所以用说话把她挤出之后,马上禅杖一抡,高叫道:“好,你们来吧!”呼的一声,骤
向周清打去,先下杀手!
周清在同门中虽然位列第二,武功却不精强,抽戟一架,两只臂膊全都麻了,甘凤池龙
腾虎跃,右手单刀一招“拨云见日”,横斫过去,左手一勾,展开擒拿手法勾了因脉门,左
虚右实,明知克他不住,用意不过是在掩护周清。了因溜滑异常,避强攻弱,禅杖一立,把
甘凤池的单刀震开,呼的一掌击出,明取正面的甘凤池,暗击左翼的路民瞻,周清滑步扬
戟,戟尖已堪堪刺到了因后脑,了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身躯一矮,禅杖向后一推,当的
一声,把周清的天方画戟震得脱手飞去,左掌一按,拍到路民瞻前心,白泰官一跃而上,虎
头刀迎面劈下,白泰官在同门之中,除了了因与吕四娘外,武功仅次于甘凤池,宝刀一劈一
晃,使出盘龙刀法,顿时在了因面前泛起一团银光,了因逼得撤掌防身,施展空手入白刃的
手段与白泰官周旋,左手禅杖一荡,扫开了同时攻到的几条兵器。李源臂伤未愈,挥七节鞭
向了因下盘缠打,了因禅杖一绞,七节鞭缠在杖上,了因大喝声:“去!”暗运内力一震,
李源的七节鞭竟然被震得断为三截。李源大惊,跃出圈子,周清已把兵器拾起,挥戈再战,
曹仁父道:“六弟,你歇歇吧。”李源牙根一咬,道:“同进同退,不杀此贼,誓不罢
休!”解下腰带,舞得矫如游龙,缠腕拂面,展开的仍是软鞭招数。李源在同门之中,武功
与白泰官不相伯仲,只是气力较差,更兼受伤之后,所以刚才吃了大亏。现在改用腰带作为
软鞭,腰带全不受力,不怕震断,在兵器上先不吃亏,盘旋缠打,虽然不能致了因死命,也
收了牵制之功。曹仁父痛恨了因入骨,他使的是独门兵器铁琵琶,可以锁拿兵刃手腕,内中
又藏暗器,这时拼了老命,了因也不敢不防。
这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因把一身绝技,全都施展出来,只听得呼呼轰
轰,周围数丈之内,都是风声,功力稍低的,兵器部给杖风震歪,失了准头。但周清等以六
敌一,此呼彼应,了因也不容易各个击破。加上甘凤池天赋异禀,臂力沉雄,仅仅略在了因
之下,论武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