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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就像大地干裂的嘴,与世人控诉着无奈的绝望。
干燥的风就像把锋利的剔骨刀,每吹一下都能带走人身上为数不多的水份。
远处,有几具尸体拿草席卷了,被放置在干掉的老树下,旁边一只瘦骨嶙峋的狗,趴在地上淹淹一息的吐着舌头。
我曾听老人说过,江城有年大旱,田里颗粒无收,却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我们顺着大致方向朝村庄走去,所见之处皆是不忍直视的凄惨乱象。
虽然不住提醒自己这仅仅是影像,但是想到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便不由心中悲凉。
风隐握着我的手,道:“天灾**,任谁都无法避免,莫说是人类,就连我们妖界也发生过许多次。”
“大姐,我是从隔壁县逃难过来的,劳赏给水喝吧!”
“没有没有!每天都有人渴死,哪里有水给你们这些外乡人?”
“旁边孩子在喝什么,大姐,就给一口,一口就好……”
“没有……啊,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怎么能抢孩子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镇口妇人恐慌的拉住外乡人的手,两人拉扯下竟然将碗打翻在地,水撒在地上,顷刻便渗入土地,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外乡愣在原地,妇和孩子都哭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惨事却发生却无能无力,这种感觉实在太纠心了,我低头同风隐道:“我不想看了。”
风隐便道:“那便只看相关的事件好了。”
说罢扬声道:“影姬婆婆,能不能将这些无关的画面略去,我们只想知道被诅咒事件的起因结果便好。”
语罢眼前场景一转,我们竟然来到另外一户人家家里。
十几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围桌而坐,看样子都是四十多岁以上年纪,只有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但是气质不凡。
一个男人开口道:“阿孟能不能给算算,今年什么时候才能雨?”
年轻人道:“李叔,半个月我都已经说过了,今年没雨。”
男人执著道:“老天爷经常说变就变,保不准现在算就有雨了呢?”
年轻人摇头,“没有,跟以前说的一样,至少要等到明年四月份。”
那人急道:“现在才六月份,就已经每天都有人死了,怎么可能再撑得了十个月呢?”
“天意如此,只能看各自本事了,呆不下去的话,就去外地逃荒吧。”
“逃?如今不止是青莞,隔壁云涧、鄢城全都遭了灾,有的地方甚至比咱们这里还严重,拖家带口的,四处讨不着一口口水,你能逃到哪里去?就算能走,我我也不会走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我就是渴死饿死,也要呆在这里!”
“我也不走,老婆瘫痪孩子还小,我若走了她们怎么办?”
“我也不想走。”
……
众人议论玩毕,又将话题交给方才说话的男人。
“阿孟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换来咱们这里有水,我就是死了也情愿!”
年轻人犹豫不决道:“其实这次大旱,大家联手撑一撑,想办法熬过了这一年就好,以后每年都是风调雨顺……”
“海涛哥,海涛哥!快点回去,我婶快不行了,说想再见你一面!”有人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娘!”男人骤然起身跑了出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很久后,年纪最长的老人道:“阿孟,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怕是撑不到明年了,你们冯家祖祖辈辈都是有本事的人,你就给想想办法,帮老少爷们度过这次难关。我们这群老东西死了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些孩子们……”
名为阿孟的年轻人叹气,“老叔,不是我不愿意帮,实在是没有好办法。”
老人道:“没有好办法,坏办法也成啊!”
阿孟道:“那倒有一个,不过……”
众人立刻安静,齐声道:“你说!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换来水就行!”
“得用人命换,”阿孟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不仅是这样,以后每年都得要死一个人。”
大家都沉默下来,片刻后老人环视一周道:“咱们在坐除了阿孟一共有十二个人,每年死一个也能撑十二年,更何况各位家里也都有老的,子子孙孙下去,只要不死光死绝,总能支撑这些年头,也好过如今就会被饿死,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老叔说的是。”
“一年死一个……总比一下子全死了强!”
“好歹先过了这关,以后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准。”
“阿孟给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方法?”
阿孟道:“这个方法需要保秘,除了我们今天在场的人之外,谁都不能往外说。倘若消息传了出去,别说是咱们安桃,怕是整个江城都不会再有水了。”
“我们都是站在黄泉路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孟相信我们吧,没人会说的,对不对?”
“对!阿孟赶快说方法吧。”
阿孟这才道:“其实这法子也就是能医眼前疾病而已,后果是彻底断了咱们江城的水源。首先咱们要开挖一个池塘,塘下要修一个小型祭坛,然后找一个活人躺进去,再将祭坛封住。这种方法于人而言非常痛苦,要经历七天煎熬之后方才能见到塘神,然后对它讲出要求,这片土地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
老人确认道:“这方法果真有效?”
阿孟点头,“有效,只是建在祭坛里的人务必要坚持到七天,不能少也不能多……”
老人问:“不能多?那是什么意思?”
阿孟道:“等见到塘神之后,水便会从祭坛里流出来,这人便会在绝望中慢慢溺死。我之所以不说,便是因为这法子是逆天而为,强求的水,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后患无穷。大家不用着急做决定,回去后好好想想,过几日再给我回复准备也好。”
转眼场景切换,这些人再次出现在同样的地点,只是脸色比起上次更黑,嘴唇也个个干燥的泛起层层白皮。
“阿孟,老叔我们都商量好了,就按你说的方法办,是不是现在就能开挖池塘?”
“我也实在没有办法,”阿孟叹气,“我下午要测量方位,大家都先回去好好休息保存体力,老叔准备鞭炮与铁锹还有马灯工具,等晚上入了夜再开始干活。”
老人吩咐道:“好,大家听阿孟的,都先回去吧。”
等人都散了后,阿孟抱着头低语,“老叔,我真不知道做这样的决定,究竟是救人家,还在害大家……”
老人笑道:“阿孟心好,你们老冯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坏人,过去替大家伙做的那些事,我们全都记着呢。再说这决定是大家做的,跟你没关系。”
见阿孟沉默不语,老人便道:“想跟你商量个事。”
阿孟这才抬头,打起精神道:“老叔你话尽管说。”
“我想做最先祭塘的那个人。”
“老叔!”
老人抬手阻止阿孟再说下去,兀自坚持道:“老叔活了七十年,该享的福都享过了,该受的罪也都受过了,心里头一点遗憾也没了。他们都还年轻,家里有老有小的,多活一年是一年。我心里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女儿秋丽,早些年我选错了人,害她嫁错了对象,受了许多苦。如今那男人也死了,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将来我要走了,她……”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秋丽姐的,有我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她!”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时间来到晚上,众人带着铁锹在阿孟带领下来到荒外,阿孟摆上香炉拜了拜,让其余的人挨个儿上香。
老叔将先插到炉子里,双手合掌道:“希望我们走之后,安桃年年都得风调雨顺,老人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享受生活。”
阿孟从腰里掏了一把匕首,示意老叔去划手指。
老叔接过匕首,眉头不争的将指头划破,把血滴到香炉里,众人也依次照做。
待所有人都滴血上贡后,阿孟也将手腕划破,老叔惊道:“阿孟你也……”
阿孟笑道:“阿孟命苦,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如今各位都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我也算借机偿还众位乡亲这么多年的照顾情义。”
老叔叹气,将鞭炮挂在竹竿上点了,举起来围着阿孟用白灰撒出来的轨迹转上一圈,声音浑厚而苍凉的开声吆喝,“开——塘——喽!”
众人操起铁揪,在清凉的夜色笼罩下奋力开挖。
没过多久,白线内挖出一个小坑,之后越来越深越来大。
但是,挖出来的土地上依旧是干燥硬块,一点水份都没有。
这片土地,仿佛像被抽干了所有精力的老人,悲伤而绝望,等不到黎明,也看不到希望。
池塘终于挖好了,虽然远远没有现在的池塘大,但对当时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大足够深了。
又是一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池塘内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熄掉了灯火,跪在塘底,长久的沉默着,祈祷着。
老叔躺到祭坛中间的长形凹槽里,笑着跟大家道别。
“都别难过啦,人活着,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重要的是死的有意义,能在临死前帮大家一回,我老头子求之不得呢。”
阿孟伏身跪着,用哭腔道:“老叔,我们等下就要走了,剩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渴了就喝点水……想跟人聊天了,就对着天空说说话儿。我们虽然都不在跟前,但是都能听得见呢。”
“好,别哭,哭什么!我这劳累了一辈子,就从来没好好休息过,年轻的时候就想啊,什么时候能睡个安稳的觉就好了,你看,这不来了么。趁这机会,我好好休息休息,让老胳膊老腿也放松放松……你们都回去都消息,七天后再过来时,这池塘里都是水,明晃晃透着底的清凉的水啊,想喝多少喝多少,再也不会有受渴了……”
老叔似乎真的倦了,带着笑意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阿梦揉了把脸,不忍心却又不得叫醒他,“老叔,您记着,见了塘神,要跟他说,六十年,六十条人命就好。咱们这代人只能做到这里,再往下……孩子们的命运就让他们自己掌握吧!”
老叔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迷迷糊糊的应道:“好。”
阿梦带着众人起身,哭道:“老叔,我们真的走啦!”
“走吧!”
“老叔,您保重,不寂寞啊,以后每年都会有人来看您的!”
“水啊……好多水……真好。”
阿孟手捂着眼睛,大声道:“给老叔道别,咱们走!”
“老叔保重,我们七天后再来看您!”
七天后,食物没了,水也没了,老叔用意志拼命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已经灰暗的与死人无异。
然而他还活着,为了心中的期待和梦想而活着。
干涸的塘底终于长出了一朵像巨伞一样的蘑菇,老人一瞬间精神起来,抓着铁牢栏杆坐了起来。
蘑菇下面,是一个美丽无双的红衣少女,她眼睛有着妖怪的冷漠无情,也有着神的慈悲与怜悯。塘神雨螭,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到来。
老叔眯着眼睛,希望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您就是神?”
雨螭道:“我是塘神,你把生命献给我,想要求什么?”
“水,我想要水,让整个安桃,不,整个江城甚至附近的受旱灾的地方有足够多的水!”
“我可以做到,但是每年必须献上一个相应的生命,你们人类能做到吗?”雨螭问。
“能!”老叔激动的胡子都跟着颤抖。
雨螭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丢到老人跟前,“那就签立契约吧,看清楚,时间是一百年为单位。”
老叔准备按下手印时,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我只想签六十年。”
“嗯?”雨螭冷笑,“你可想清楚,同我签立了这纸契约后,的确会有你想要的水出现,但是整个江城也会因为这纸契约而被诅咒,倘若我日后走了,水也会被带走。再往后说,莫说六十年,就是六百年六千年估计也不会水。到时再想与我签立契约,便不是一年一条性命的上贡了。”
迟疑了会儿,老叔依旧固执,“六十年,我只签六十年!”
雨螭蹲下,“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只签六十年的?”
老叔恍神,“是阿孟。”
“哪个阿孟?”
“我们镇上的冯阿孟。”
“冯阿孟,我记住了,”雨螭微笑,“我答应你,六十年便六十年,签吧。”
老叔咬破手指,颤微微的将带血的手指按到纸上。
不待他再看第二眼,契约便自己消失了。
老叔紧张的东张西望,“契约签完了,水呢?”
“水?”雨螭道:“水不就在你的身下么?”
老叔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已经浸泡在了水里,他开心的趴下去喝了几口,哈哈大笑起来。
水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水面慢慢没过老叔的腰身,脖颈,头顶……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淹过去了。
很快,整个池塘都充满了澄清冰凉的水,满满的一坑,仿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