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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周里,他很多次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犹豫着是否该将这件事告诉我,可是一想到冲动如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冲出家门去陪伴他,届时我和妈妈的关系一定会更加恶劣。所以他总是在深夜里望着病床上的老人,沉默地听我在电话另一头说话,自己却很少回答。
我要处理和我妈的纠葛已经很辛苦,他不希望在这时候给我再添一笔,否则就好像我们的感情真的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那一晚,当我站在图书馆前等待他的时候,却万万不知一心要送我出国、让我和陆瑾言从此分手的妈妈拔下输液管,在我前脚走后,后脚便拨通了陆瑾言的电话,亲自找到了那家医院去。
彼时老人的抢救已经结束,陆瑾言正在床边守着他,我妈破门而入,与陆瑾言大吵一架。
她指责陆瑾言没有资格跟我在一起,人格卑劣不说,家庭条件与成长背景糟糕得可怕,根本就是贪图我家的钱财所以才接近我。
那时候已经两天没睡的陆瑾言沉默地望着她,这种无声的反抗却激怒了她,让她说出了更难听的话。她指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不顾一切地说:“你妈死得早,根本没有把你教育好,而现在你的酒鬼亲爹要死不活地躺在这里,死不了也好不起来,根本是个拖累!你家世不好,地位不高,经济比我家差了不知道多少倍,现在又多了这个包袱,有什么资格要祝嘉跟你一起负担?我的祝嘉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因为年幼无知,被你骗了,你以为她会甘心一辈子跟你过这种日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
她把病房吵了个翻天覆地,最后是陆瑾言盛怒之下叫来了医护人员,以病人需要静养为由,强行送走了我妈。
可是就连陆瑾言都不知道病床上的老人究竟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默默地听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在儿子离开医院准备和等在图书馆的我见面时,艰难地扯下了氧气罩,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这辈子害得妻子不堪忍受家庭的负担而跳楼自杀,又因为酗酒留下的疾病拖累了儿子一辈子,难道真的要直到死的那天为止才能结束一切吗?
他死后,陆瑾言很多次都想去揣测他去世以前的心情,可是最终也不敢去碰那块伤疤。那个人给了他生命,赐予他人生,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老了之后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自私了一辈子的父亲终于还是为了不再拖累儿子而无私了一次,所以如果说这辈子对父亲有怨有恨,那么在他死的那一天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是自己拔掉氧气罩窒息身亡的,可是如果不是我妈去大闹一场,也许结果就不会那么惨烈。他也许有机会和儿子化解误会,也许还能在有生之前获得儿子的谅解,也许……
太多的也许我们不得而知。
……
陆瑾言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头,再也没说话。
这一刻,我如鲠在喉,因为我从未想过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我那病到疯魔的妈妈间接成为了害死陆瑾言父亲的凶手,而陆瑾言怕我受到伤害,选择了隐瞒事实,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和我在一起。
那么每一次看见我的脸,他会不会想到我妈那咄咄逼人的模样?
我一直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温柔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却从未想过他对我的爱可以深刻到这样的地步,为我隐忍如斯,为我设身处地地安排着一切。
而一想到在他因父亲去世、凶手是女友母亲而悲痛万分时,我竟负气出国,用再也不见的可能性去折磨他,我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我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握住,只觉得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到头来却无论如何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依然望着窗外,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告诉我:“起初我得知你出国的消息之后,曾经有过就这样算了的念头。我爸下葬,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忙于整理他走后留下来的一切,我以为大概我们之间就只能走到那里了。你妈妈因为你爸爸的事情憎恨我,而我因为我爸爸的事情憎恨着你妈妈。祝嘉,那段时间我过得一片茫然,偶尔想到你的时候,会觉得你在心狠的方面和你妈妈真是如出一辙。”
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胀痛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特别是陆瑾言表现得越平静,我就越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最后也只能怔怔地对他说:“可你最终还是来找我了……”
虽然迟了半年,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我。
陆瑾言回过头来望着我,半天才苦笑道:“嗯,有人命中犯…贱,五行缺脑,都半年了还是放不下。可是祝嘉,我想了半年才终于想通,如果我因为我爸去世的原因而耿耿于怀,和你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连你离开的理由都不问,只自己一辈子活在怨恨和后悔里,那和你妈还有什么区别呢?错不在你,错不在我,我又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他笑得很是无奈,眼里倒映出我的身影,清晰得像是澄澈湖水里的月光。
这一刻,我只觉得酸胀的不止心坎,还有眼眶。
如果人生一定要以波澜壮阔来衬托人物的悲欢离合有多么刻骨铭心,那么它一定是个可以与莎士比亚媲美的剧作家。因为在我这个渺小到不起眼的小人物的生命里,它以浓墨重彩的笔触勾勒出一个陆瑾言,从此苦难和挫折都变得轰轰烈烈,相守与相爱也由此更加弥足可贵。
我咬着嘴唇,很久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能望着他,眼都不眨得望着他。
***
一个月后,当我接到C大的面试通知时,第一次穿上了陆瑾言陪我一起购置的OL职业装踏进了熟悉的母校。
我曾经对于老师这个职业充满了抗拒感,因为我自卑又怯懦,性格里缺乏果断的一面,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不适合站在讲台上,成为一个杀伐决断的领导者。但今时今日的祝嘉已经不同了,褪去了怯懦的表象,我在与陆瑾言的感情里发现了真实的自己,一旦为了所爱的人或事,一定会全力以赴、毫不犹豫。
所以我走下了陆瑾言的汽车,正准备踏进学校大门时,他忽然降下车窗叫住了我。
“祝嘉!”
我转过头去,“啊?”
他笑了,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柜子,从一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掏出一颗草莓大福,然后伸手递给我,“Good luck。”
我接过大福,很快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白巧克力的滋味混合着草莓的香气在唇间蔓延开来,就像是我的爱情。
目送那辆汽车消失在视线里,我信心满满地走向办公室。然而巧合果然无处不在,正处于应聘季的当下,我走进坐着好几位面试者的走廊,竟然与一个老熟人不期而遇。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小西装,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准备资料,面上是从容得体的笑容,正与曾经指导过我们演讲的系主任谈话。另外几位面试者皆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欣羡。
那当然,面试的人与学校的老资历领导班子原来是师生关系,说出来谁不羡慕?
我在楼道口停了片刻,唇角一弯,一边想着“果然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一边踏着高跟鞋稳稳地走向了正在交谈的师生。
“李老师。”我笑着伸出手来,下一刻,目光对上了一脸震惊的人,缓缓叫出她的名字,“沈姿。”
第69章
很多种情绪在这一刹那浮现在沈姿的面上;震惊、怀疑、惊慌、不友善……时隔一年半;我的室友仍旧维持着从前的模样;对我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敌意。
相比起她来;我就要淡定得多了,重新把视线转向了系主任;亲切地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在她的追问下与她聊起这一年半来在法国的留学经历。而我知道素来高傲冷漠如沈姿;哪怕礼貌上分毫不差我;但却从来不会以小辈的态度撒娇,总是给人以距离感。
“怎么样;去了法国之后;口语有没有突飞猛进啊?”系主任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以前你俩可都是我的得意门生;沈姿从容大方,而你的口语地道流利。这次递交履历表的人有几十个,最后选出来的名单上只有五个,我一看,发现其中两个都是我熟悉的名字,简直是面上有光。”
为回以系主任的称赞,我不要脸地用法语回答她:“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李老师这么大肆夸奖我俩,其实也是在夸自己吧?”
她哈哈大笑,欣慰地点点头,连说了好几个“Bravo”。
她是这次面试的主考官之一,看了眼手表之后,就进了面试的办公室。
她走以后,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因为我来得较晚,所以朝最后面的那条长椅走了过去。而当我从沈姿面前经过时,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的表情——她正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充满嘲讽与更为深刻的憎恨,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
然后我瞬间定住脚,用一种饱含笑意的表情望着她,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这么久不见,确定一见面又要这么剑拔弩张地相处?”
沈姿高傲得像只孔雀,下巴抬得高高的,简直快要用鼻孔对我出气了。见我一直盯着她,她这才冷笑了两声,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对我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祝嘉。”
我微微偏头,用一种无辜又可爱的姿态问她:“所以你是希望听见我说一句‘幸会’吗?”
她又笑了一声,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是孽缘。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你还期待我会高兴地跟你叙旧吗?”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我面子。
余光瞥见剩下的三个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我们,我顿了顿,才继续抬脚往我的位置上走,不咸不淡地留下一句:“叙旧还是免了吧,第一没什么好叙的,第二我看着你倒胃口。”
沈姿的表情震惊又恼怒,想来也是,曾经的包子祝嘉竟然面对她的挑衅毫不示弱,并且还学会了反唇相讥……我自己都挺吃惊的。
但是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那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软弱的人也该强硬起来了。
笑话,我都敢跟我妈叫板了,区区一个沈姿算什么?
而我也大致猜得到,沈姿之所以恼羞成怒,除了她和我一直以来就水火不容意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法语专业的教师在A市早已饱和,市场对法语的需求量也很有限,所以这一次C大招聘法语教师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五人里最后约莫只留得下一个人。
而刚才和系主任说的几句法语里,除了地道的发音以外,我的流利程度和语言准确性也是不容置疑的。也正因为这个,沈姿有了危机感。
我坐在椅子上,沾沾自喜地想着,我果然不愧是心理医生的夫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面试对我来说根本一点也不难。
在法国的时候,我已经接受过非常多的训练,因为法国的教学不像国内,更注重学生技能的培养,几乎每节课都会有机会让学生站上讲台,自由发挥。我从一开始的胆怯紧张,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如今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每段经历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轻轻松松地通过了试讲和答问环节,留学的经历更是锦上添花。
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见系主任欣慰地朝我点头示意,而我走出走廊时,之前的面试者已经都离开了。令人诧异的是沈姿还站在走廊尽头,看样子是在等我。
早晨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孤零零的有些落寞,而从思媛那里我已经了解到沈姿并没有与陈寒在一起的事实。
我停在她面前,“你在等我?”
她还是冷冰冰地看着我,答非所问:“祝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哪里来的结论?”我啼笑皆非。
“自从上大学以来,你处处跟我争,当初一起竞选两委的团副一职,你用票数压倒了我,结果选上了又在试用期辞职,理由是你对当干部不感兴趣。大二上期,我每周都去培训中心兼职,努力攒钱想买coach的那只钱包给我妈,结果有一天你叫你妈给你买了同系列的钱包,用了没几天就随手扔在桌上,根本就是在嘲笑我买不起。”
沈姿的语速很快,就好像这些早就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对她来说却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
我意图争辩,却被她马不停蹄的又一轮指控打断。
“然后是外研社的演讲比赛,明明是我准备得最充分,也发挥得最出色,结果你用了龌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