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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他们回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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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银笑:“男生要五百呢。” 
取了票子,贴上号码,她把电话号码留下,招待员把她们带到台子前坐下,这样指示:“每次十分钟,你可以尽量与坐在你对面的男生交谈、沟通,铃声一响,男生会换人,女生不必动,明白吗?” 
子成大吃一惊,谁想出这种玩意? 
苏银说:“比网络交友安全得多了,他如果喜欢你,会把你号码记下,知会主办人,他们会通知你。” 
“我吃不消。”子成站起。 
苏银把她按下,“我到那个角落去坐,半小时后来找你。” 
只听见铃声一响,立刻有人坐到她对面。 
因觉极度荒谬,子成忽然大笑起来,苏银说的对,这是一种娱乐,花点入场费寻开心观众生相何乐不为。 
坐她对面是一个秃了前额的中年人,“我叫保罗,你呢?” 
子成答:“我叫玛丽。” 
“我喜欢你的笑容,你看样只有二十岁,为什么到这里来找男友?” 
子成问:“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是一个机械工人,环境接触不到女性,五年前离婚,至今孑然一身。” 
子成问:“你怎么看战争?” 
“什么?”他摸不着头脑。 
“请问你与你亲友可有参与过战争?” 
保罗怔住,他缓缓离座,“对不起,玛丽,那边有位与我年纪比较接近的小姐,我过去一下。” 
子成知道保罗当她神经病。 
这时她面前坐下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我叫阿积。” 
“你号,积克,”子成问:“国家需要你,你会从军吗?” 
积克微榲,“你是什么态度。” 
他站起,又轮到下一位,子成开始觉得该项游戏有意思,话不投机三句多,何用整晚对着吃苦,极速约会才是最佳方式。 
这个人问:“你对战争有兴趣?” 
子成看他,他约三十岁,戴眼镜,一副书呆子模样,身段瘦削。 
“我不理解战争,为什么?” 
“资源,从前是水源与耕地,今日是能源与领土。” 
有意思。 
“可是生命呢,生灵涂炭。” 
他笑了,“我的名字是富利沙。” 
这时铃声大作,被迫换人,他记下子成的号码。 
苏银走近,“怎样?” 
子成问:“真有人在这里找到伴侣?” 
苏银说:“不如你放弃写前线军人感受这个悲惨题目,改写都市男女找约会的苦况。” 
“好似真的有点绝望了。” 
苏银叹口气,“你看我们多可怜多寂寞。” 
子成说:“我累了,我想回家。” 
这时主持人在麦克风前说:“各位先生小姐,夜未央,请努力,还剩六十分钟。” 
苏银苦笑。 
子成问:“你遇到什么人?” 
“我不过来寻欢作乐。” 
子成挽起她手臂,离开那个会所。 
子成送苏银回家,“独居,当心点。” 
“彼此彼此。” 
苏银说的对,极速约会比网络约会略好,至少见得到真人,他们都有诚意亲身出现。 
母亲尚未休息,在整理旧照片。 
应太太说:“一整个暑假你都像很无聊。” 
子成轻声说:“我想搬出去住。” 
母亲生气,“好,那么这头家解散也罢,我回本家,你租公寓。” 
火药味甚重,子成怕擦枪走火,因反口说:“我是讲,听说玉莹她们搬了出去。” 
“玉莹玉洁她们怎么同?她们不便与继父同住,当然只好搬走。” 
“那,我休息了。” 
子成速速回房,掩上门,松口气。 
电视新闻中看到英女王率领群众庆祝海军上将纳尔逊大胜西班牙舰队二百周年。 

这一仗打得极之惨烈!当年西班牙杨威四海,东征西讨,与法国联合,组成舰队,挑战英国,船只排一字长蛇阵,可是纳尔逊出奇谋,反而排直线对抗,如一枝箭般射向西班牙舰队,由他掌舵的维多利亚号直捣黄龙,攻陷敌方,从此建立英国海军地位。 
可是纳尔逊胸部中弹,死在船舱,从英雄化身为烈士。 
战争中有许多神奇传说;像法国将领在甲板上用望远镜张望,被英国一枪打落,水手拾起,连水手的头也一并轰掉。 
当然,说这些故事的人全部不记得那水手也是一个人,父母的儿子,女子的丈夫,弟妹的兄长,战争就是这点可怕,它灭绝人性。 
纳尔逊与拿破都个子矮小,不知自动地,如此英勇。 
不久,子成靠在床上睡着。 
她梦见大舅舅笑着问:你想知道韩战什么事? 
子成想了很久,只问了一句:天气冷吗? 
大舅舅笑出声来。 
子成一觉惊醒,天色已亮。 
应太太敲门说:你大舅舅说,下月初来探访我们。 
子成拍手,“啊太好了。”心想事成。 
“还有,邻居柏老太太找你,请你下午过去喝茶,子成,你到市集挑些考究点的鲜花糕点送过去,不可空手。” 
“是是是。”难怪老外对华裔一日比一日好感。 
子成先到球场踢了一回足球“大声喊大脚踢,筋疲力尽,出尽心中乌气!淋个热水浴,反而神清气朗。 
她收到个电邮。 
“你好,我想念你,不能忘怀你,我们在营地,十分忙碌,工作也有意义,唯一美中不足,我军深绿色系迷彩服为配合温带森林,可是阿富汗沙漠是灰棕色,反而突出我们身份,十分不便,又沙漠深夜繁星像深蓝色丝绒上无数钻石,各星座清晰可见,特别是你喜爱的阿发山托利,即最近地球另一颗星,永远是你的朋友大品。” 
子成鼻子发酸,眼泪涌出。 
接着,另外一封电邮出现:应子成,你不认识我,我名范朋,是大品同营队友,我负责电讯,我俩很谈得来,大品每晚都写日记,他的日记以书信方式,写给女朋友,那是你吧,大半年过去了,我实在忍不住,设法找到你的电邮号码,把他比较完整短信,向你发布,子成,望你体贴一个远在坎达咸沙漠军人的情怀。 
子成读完,双手掩脸。 
忽然忍不住,伏在案上,痛哭失声。 
这时对方传来一张照片,是大品站在军用吉普车前拍摄,粗眉大眼的大品风采依然,令子成吃惊的是那处恶心恶地,干涸贫瘠,灰黑狰狞,全无一棵树一片草。 
这时母亲在门外说:“子成,柏太太找你过去。” 
子成抹干眼泪,扑一点粉,拎着礼物去做客人。 

可笑啊,子成,到处查访军人在前线的情况,想不到,大品也是其中之一呢。 
  门铃一响便有人来应,一位老先生对她说:“你好,你就是应小姐吧,听说你想认识我。” 
  子成看着他,她从未见过那么英俊的老头子,一定有八十多岁了,可是高大、挺直,白头发白胡须,笑起来一脸皱纹,整个人仍然发散着英姿,只有军人,老了之后可以维持如此神俊。 
  他伸出大手与子成相握。 
  柏太太笑着说:“进来喝茶,子成,你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 
  大家坐下,寒暄几句。 
  子成整理一下问题,索性开门山,问:“害怕吗?” 
  雷老先生的脸色稳重,“当年我十八岁,派到欧洲自纳粹手上释放荷兰,枪林弹雨,同伴有些失去眼睛,有些失去双腿,纷纷倒下,我怕得不能站立。” 
  子成把手放在他肩上,“值得吗?” 
  雷老点头,“你若看到荷兰人民的脸,就知道应该是那样做,他们至今纪念我军,派小学生负责打扫军士墓地,每年重光日,市民都邀请老兵前去作客,热诚招待,毋须护照出入,因为:先生您上次到敝国救援我们之际也没有出示护照,真是一个高贵的民族。 
  子成说:“你回来了” 
  “是,有时我们会回家,但是奇伟却没有。” 
  “你们雷家一直经营百货,在本市甚有名望,环境也好,为何参军?” 
  雷老吁出一口气,你是少年,你不懂得,一九四五年前华侨没有身份,不予护照,我等热血青年毅然从军,大战胜利,国家实在过意不去,为国捐躯的军士岂可不是国民,那才给我们身份。 
  “你可是英雄?” 
  “我怎算英雄,英雄是那些没有回来的人。” 
  柏太太在一角织毛衣,小小客厅忽然静寂。 
  “历史陈迹了。”雷英伟吁出一口气。 
  子成说:后世永志不忘。 
  他又笑,你在写论文? 
  子成答:我在搜集资料,还未决定几时动笔,用何种方式。 
  柏太太替他们斟上热茶。 
  子成问:当时你可有写信回家? 
  “有,家书抵万金,我们总记得写家书。” 
  “收信人是父母?” 
  “我寄给妹妹”他指向柏太太。“由她读给父母听。” 
  “我可以看看那些信吗? 
  柏太太稀罕地答:忽然之间那么多人对战时家书表示兴趣,一个叫安地加路的美国人,问我要了那些信去复印,他要写一本书,我想那是好事,又由华人社团主席介绍,错不了。啊,又被美国人捷足先登。 
  “这个加路现时在什么地方?” 
  “他到伊拉克去了。” 
  “信件真本归还没有?” 
  “前天派人送了回来,我去取给你。” 
  柏太太自房内取出,“一共七封” 
  “只得七封那么少?” 
   雷老先生答:“战时交通不便,又无电话电邮。” 
   都放在一只小小铁皮印花盒子里,原先可能是上世纪四十年代载糖果用,柏太太家居杂物全是古董。 
   “你慢慢看吧。” 
是。”子成郑重把盒子抱怀里。 
 她鞠一躬,“我不打扰你们了。” 
 回到家,她把信取出,用彩色打印机复制,纸张已黄脆,子成小心翼翼打开折拢。 
 没有回来的雷奇伟占三封,子成一时不忍阅读,先放在一边。那天晚上,子成特别珍惜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她陪她试用新买的三种咖啡豆。 

略尽绵力 
 “大舅舅几时来,可要整理客房?” 
 “他为人疙瘩,住酒店最好。” 
 子成笑,“当过兵的人还会嫌三嫌四?” 
 “嘿,就是因为吃过苦,在不必吃苦的太平岁月,他下定决心要享受人生。” 
 子成发觉一点,他们都是那样乐观豁达,真了不起,像是已经炼成了钢,百折不挠。 
 深夜,子成联络那个叫范朋的人。 
 “有空请继续把大品的消息知会我,子成。” 
 她违抗了父母命令。 
 廿多岁人了,还留在家里,号称钻研学问,实则茶来伸手,饭来开口,费用全免。 
 这一代搞成这样,父母也需负若干责任。 
 居父母篱下,行动当然受到管制。 
 应子成被迫放弃大品。 
 她和衣倒在床上。 
 其实子成不愿舍弃的实家里舒适生活及将来继承权。 
 自小父亲便说:“子成这幢房子是你的嫁妆,别一直在床上跳,跳坏了将来睡何处呢,”又嘀咕,“凭你们那三两千月薪,不知用来吃午餐好抑或入汽油好。” 
 得罪了父母就失去了宠爱及那一切。 
 她去探访过表姐妹玉莹与玉洁,她们中学毕业在社区学院进修,真是一对上进勤奋的好孩子,可是一个地库租金已叫她们头痛,该处不透风,光线阴暗,放学需在小小煤气炉上煮食,衣物拿到公众洗衣房。 
 不多久,玉洁剪了长发,即使短发,也有油腻味,皮肤也渐渐粗糙,时时牙痛。 
 子成有时帮她们把脏衣服拿到家洗净再送回,通常要加添洗衣粉才洗得干净。 
 可是她俩像军人一样精神闪烁,不否认在吃苦,但却自由自在自主,另有一股神采。 
 面包及洋薯是主要粮食,罐头堆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捱出头来。 
 但玉莹她们是乐观的,有时还出去跳舞,这叫子成羡慕。 
 洋人说,不痛,就没有收获。 
 子成略尽绵力,想到她们,就送吃的穿的过去,甚至帮她们缴电费煤气费。 
 因为天气转暖,比较放心,已有一段时间没去找她们。 
 第二天,子成驾车去东区探访。 
 她停好车自车厢取出鲜花水果,从石阶走下地库,敲小木门:“有人在家吗?” 
 一推,门自动开了,有人在吸尘打扫,见到她,关掉吸尘器,那中年太太笑问:“你也来找地方住?” 
 子成认得是房东太太:“玉莹她们呢?” 
 “上周末搬走了。” 
 什么?子成张大嘴。 
 房东太太心直口快:“你不知道?没通知你吗?哎哟,你对她们那么好,可见她们没当你是朋友。” 
 子成轻声问:“搬到什么地方?” 
 “不知道,没提起,租了辆小货车,,嘻嘻哈哈把行李杂物搬上就走了,我见她们已付清所有款项,便看着她们离去,她们连电话都没留下。” 
 “信件呢?” 
 “也许,你可以到学校去问一问。” 
 也许,人家故意不把行踪通知你,就是不想你知道,还何必苦苦追踪。 
 子成把小小礼物送给房东太太,低头离去。 

舅舅驾到 
 子成一直不知道玉莹她们原来不喜欢她,人心叵测,又一例证,见了面,她们老是嘻嘻哈哈,送她们东西,也欣然大方接受。 
 原来,她们心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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