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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问道。
居然得到了无条件的信任,老人心中的好感越发强烈了。
办法早就在老人的脑子里面,刚才听尼斯说他的遭遇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比脑力的话,尼斯的那群亲戚加在一起,也不是老人的对手。
“首先你要放弃继承权,你的亲戚里面会有一个人继承领地和头衔,但是他只能拿走这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财产、庄园、房子、作坊和所有的奴仆,你可以把所这些全部捐给教会,换来加入教会的机会。这样的话,你直接就可以成为牧师。因为你是花了钱的。”
老人的脸上满是嘲弄的意味,虽然他自己也是牧师,但是对教会上层的那群人,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对于把所有的财产捐给教会,尼斯倒是没什么抵触,至少比便宜了那些亲戚强。
“为什么不把领地也交给教会?”
他甚至连领地也想交出去,那些亲戚没有一个好东西。
“领地不属于个人的财富,你放弃继承权的话,要么被国王收回,要么由你的亲戚之中的某个人继承。”
老人耐心地解释道。
“我情愿让国王收回。”
尼斯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小心地看着老人脸上的变化,国王腓力四世和圣殿骑士团是死对头,老人这一身伤,可以说,都是拜国王陛下所赐。
对于小家伙的心思,老人自然一清二楚,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难道没有想过报仇吗?”
老人问道。
尼斯一脸疑惑,他不笨,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放弃继承权和报仇有什么关联?
“你的那些亲戚,肯定有个私下的协定,谁拿领地和头衔?谁拿其他的财产?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的,现在只有一个人获利,其他人什么都没得到,相信我,教会绝对会连领地里面的每一根秧苗都拔走,你说,你的那些两手空空的亲戚们会有什么想法?”
“他们会非常愤怒。”
尼斯眉开眼笑,他已经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他们会非常嫉妒,会对那个得到领地的人恨之入骨。”
“你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吧!”
老人低声说道。
“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尼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一幕。
“你去找教堂的神父……”
老人开始面授机宜。
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尼斯打断了:“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在这个堕落的时代,圣职者大部分都已经发臭了,为了钱,他们会干任何事。”
老人只说圣职者,并没说牧师。
圣职者是指教会里面负责传教的那些人,也就是神父、主教、大主教这一系列的人物,最顶端的自然是那位傀儡教皇。
“那么你为什么还叫我找他?”
尼斯实在无法理解老人的想法。
“你养过狗吗?”
老人又问道。
尼斯越发糊涂了,怎么突然间扯到了狗身上?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养过。”
“有人扔了块骨头给一条狗,让它咬你,你怎么干?”
老人并不是要答案,他接续说道:“你也扔一块骨头给它?”
他笑了起来:“如果那个人再扔呢?你也再扔?那不是便宜了狗吗?”
尼斯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甚至感觉到,那个神父确实有些像狗。
“你会怎么干?”
他问道。
“我如果是你,就会转身就拿根棒子来,狗这东西很聪明,你根本就用不着拿棍子揍它,它看到你拿起棍子,就肯定老实了。”
老人说得异常刻毒,被抓进宗教裁判所的三年里面,他饱受酷刑,好几次差一点死在那些刑具之下,心里绝对不可能没有怨恨。
老人说的是尼斯的事,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替自己,替骑士团讨回公道。
好半天之后,他才拿起一封信抵到尼斯的面前:“你的父亲早就准备好了这么一根棍子,你父亲的意外死亡,让他没有来得及把棍子给你。”
尼斯之前没来得及把所有的信全都看一遍,而且那些信里面有一些,写得云山雾罩,他看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上面说些什么,所以才看了一小部分,就头脑发胀了。
从老人的手里接过那封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起来。
那是一个叫特立尼达·戈诺兹的神父写给父亲的信,那上面提到他同意为尼斯施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寒暄的话。看上去这个神父和父亲的关系不错。
老人知道尼斯肯定看不出其中的名堂,所以在一旁解释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朗格勒教区的主教就叫特立尼达·戈诺兹。这个人升得很快,未来的前途远大。”
“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是私生子。”
尼斯兴奋起来,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件事。
老人看着尼斯在那里发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尼斯渐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满怀疑问地看着老人。
“我不想撒谎,恐怕你的那些亲戚的怀疑是正确的。”
老人叹道:“还记得刚才我问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吗?”
“这封信……难道是假的?”
尼斯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十有八九是假的,但是在教会的施洗档案里面,恐怕真的有这样一份记录,证明十二年前,当时仅仅只是一个神父的特立尼达·戈诺兹,为你主持了洗礼,我说过,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圣职者既然能够被收买,想要在档案里面作假,同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人对这里面的花样实在太熟悉了。
“那位主教本人肯定知道真假。”
尼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可惜,老人偏偏不让他如愿。
“谁会记得十几年前主持的一场洗礼?再说,你父亲连这样的信都替你准备好了,肯定已经把一切都弄得天衣无缝。”
尼斯后退了一步,和亲戚们的诋毁比起来,老人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绝对更有杀伤力。
“为什么你一定认为这是假的,为什么咬定我是私生子?我的父亲……”
尼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老人看着尼斯受伤的眼睛,虽然有些不忍,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家伙一脚踹下了深渊。
这也是一种考验。
“好吧,你听着。”
老人坐直了身体,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分好了的信件里面,拿起其中的一堆。
尼斯翻了翻。
那正是他怎么也看不懂的那种信。
这些信非常奇怪,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诗,里面的修饰词一大堆,内容却非常空泛,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写信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信纸的颜色是粉红的,还带着一股香味,字迹也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感觉。
老人显然已经按照时间把信排列好了。最早一封信是十五年前的,最后的一封信离开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这个女人应该是你真正的母亲。”
老人的口气异常肯定。
“我看不出来,这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
尼斯有些不明白,老人是凭什么做出这种判断的?
“这是用一种特殊的暗码写的,我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些东西来,在这方面宗教裁判所的人,才是真正的专家,他们或许能够完全看懂。”
老人倒不是有意吓尼斯,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骤然听到宗教裁判所,而且知道自己和这个机构有关,都会吓得脸色发白。
“你说我的母亲是女巫或者异教徒。”
此刻尼斯的脸色就非常难看。
“差不多,是不是女巫?我不太清楚,但是她肯定是一个异教徒,你的父亲也是。”
老人的语气仍旧是那样肯定。
“你撒谎。你是不是担心我告发你,所以……”
尼斯不无恶意地想到这种可能。
老人并没有在意,小家伙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些暗码是一个叫符记会的组织发明的。”
老人提到符记会的时候,神情异常凝重。
尼斯感受到了这份凝重,他反覆念叨着“符记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称让他感觉到神秘而又强大。
“这是一个秘密组织,一般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教会的底层人员里面,也很少有人听到过它,只有达到一定级别之后,才有资格知道有关它的事。这个组织的成员互相之间联络的时候,用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暗码和符号,你手里的这些信,用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比较低级的暗码。如果你加入教会的话,肯定有机会和宗教裁判所打交道,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尼斯差不多已经相信这是真的了。
和私生子的身份相比,两个秘密异教组织的孩子,这样一个身份虽然更加危险,更加见不得人,却让他感觉到好受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他晃晃悠悠地朝着台阶走过来,显然是打算出去。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老人问道。
“你不是让我去找教堂的神父吗?”
尼斯转头看着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现在这么晚了,再说,你的情绪也不对。”
尼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的脸颊冰冷,虽然没有镜子,却也能够猜到,此刻他的脸肯定缺乏血色。
今天这一天,他经历了太多,也知道得太多,多得让他难以承受。
“明天再去吧,去教堂之前,你好好想想怎么和那个神父说话……”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就算有他在幕后指点,但是指望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面对一群充满恶意的成年人,实在是有些勉强。
“我再帮你一个忙吧!也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好?是坏?”
老人把尼斯拉近身边。
“跪坐在地上,身体放松。”
他命令道。
尼斯照着做了。
老人将手放在了尼斯的头顶上,他的手上浮现出一个发光的神秘文字。
那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因为它实在太复杂了,而且像活的一样,随时都在变化。
尼斯就感觉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像脑袋里面灌了铅一样。
一开始他还强撑着,但是渐渐的,他支撑不住了,头一歪躺在了老人的膝盖上。
他睡着了……
第二章保护伞
“喔喔喔”一阵鸡叫声把尼斯惊醒了过来。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此刻他已经不在底下的那个密室里,而是躺在熏酒作坊的一排木桶上。他的身体底下铺着一层麻袋,那原是扔在角落里,又破又脏,但现在却变得挺干净。
从阁楼拿下来的那个银质扁壶就在他的右手边。一看到这个东西。他的肚子酒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东西,离上一顿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空腹不宜饮酒,但是现在他再也顾不上了。灌了两口酒浆下去,尼斯顿时感觉胃部暖和了一些,不过他也感觉到一丝熏人的醉意。
现在不适合马上去教堂!他想起昨天晚上老人的吩咐,去之前先要想好怎么说。突然,尼斯发现自己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想什么都很快,而且以前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全都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能发现这种不同,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一点异常的感觉都没办法发现。
心里渐渐升起疑惑,脑子里立刻闪现了答案。这肯定是那位老人干的。
昨天晚上,还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老人让他跪在面前,并把手贴在他的头顶,紧接着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然后就睡着了。
他有心想下去密室问问,但随即想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万一他那些亲戚跑过来,他和老人都会有大麻烦。
只要想到国王陛下许诺的那一大笔赏金,再想到昨晚看到的一幕,想到那些从头顶上飘过、浑身散发白光、看上去像天使一般的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卷进一个天大的麻烦里。
和昨天的懵懵懂懂不同,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他现在已经和圣殿骑士余孽画上了等号,他的脑袋现在也值五千罗索。
转瞬间,他又想起了他那谜一般的身世。
昨天晚上他懵懂无知,再加上心情激动,并没有仔细想那些话,此刻他回想起老人的话,再回忆一下那些不知所云的信,他越来越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有关父亲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那里面还有一些疑点。在他的记忆里,他父亲很喜欢和教会打交道,不但和镇上的神父有交情,还和几位教师关系密切,时不时地会捐一笔钱出去。但是他却从没有看过父亲做祈祷,因为他父亲从来不强迫他这样做。他偶尔做祈祷完全是受了管家的影响。
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个疑点,他曾经随父亲在别人家做客,看到别人的孩子睡觉以前听的都是圣经里的故事,但是他父亲说的要不就是历史,要不就是民间童话,偶尔也说古代的神话故事。
回忆越多,一点变得越多,尼斯不敢再想下去了。“咕噜噜……”
肚子里面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