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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左非色动作恭敬地坐在了洛皇榻边的凳子上。
“许有义,你们都下去吧。”洛皇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不一会,殿内只剩下了洛皇与国师大人。
洛皇看着身边的人,许久,长叹了口气,“长青。朕都依你。”
“微臣——不敢。”左非色的声音平淡得显出几分冷漠。
“你一定要和朕这般生分吗?”洛皇不再年轻的脸上有了痛心的表情,“虽然朕这么多年没有认你,但朕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知道。就连韩晟的事,朕都不追究了。”
“谢皇上。”左非色的谢都只是随口一说的感觉。
“四下无人,你可否称朕一句‘父皇’。”洛皇的语气带上了祈求。
金色面具下,左非色的嘴角写满了嘲讽,“微臣不敢。”
“你究竟要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朕。”
“不必。”左非色站起身,“债已经清了,这就够了。”后退一步,他弯腰拱手作了个礼,“司天监最近繁忙,既然皇上并无其他要事,荣臣告退。”
“长青!”洛皇唤他的名字,可左非色只是再作了个揖就转身走了。
“咳咳咳——”洛皇止不住地连咳起来。
“皇上,皇上!”许有义大惊失色地跑来,“太医!快去叫太医!”小太监听令慌忙跑了出去。
左非色听着身后洛皇声嘶力竭的咳嗽,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父皇?
长青有记忆来,就从不知道自己还有父皇。
☆、空花无卦
作者有话要说: 娘子这里晚上一点。。。新的半章还没写好。。。看来只有明天一起更了。。。
“麻烦通报一下,姬无卦求见。”
无卦再次站在国师府前,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守卫有些拿捏不准——长青他应该会见自己吧。
护卫直接相迎,连通报都不需要,掷地有声,“姑娘,请!”
大人说了,要是无卦姑娘来直接请进。他们已经等了姑娘许久了。
这般直接,无卦有些不习惯。
“多谢了。”
一路随着护卫去到了书房。
还好,不再是那个她去过两次的寝间了。
你说,自己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每次上这里都往男子的寝间跑。唉……
“姑娘,请稍候。”护卫抱拳告退。
“嗯,麻烦了。”
看着面前书房的典雅布置,无卦很是乖觉地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
墙面那个大大的阴阳八卦很是醒目,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屋主是个道中人。其实吧,这八卦和“千机神算”的牌子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告诉别人——“我会算命”这个信息。只是这里毕竟是国师府,那自然是高级了不少。
眼睛四处看了看,无卦坐在这里渐渐有些紧张了起来。
护卫已经去请长青了,应该一会就能见到他。
嗯……可是见到了该说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无卦已经纠结了一路了,但是一直没有答案。
算了,来了就来了,就不知道说什么……也得来。
不来的话,心中闷得慌。
一袭白衣映入眼帘,熟悉的声音响起。
“无卦。”
她立刻站起了身,双手有些无措的放在身旁,“长青。”
左非色没有带面具,倚着门框,笑颜嫣嫣,整个人看上去美成一副画。他对她笑了笑,径直走了过来,“走吧,还没带你好好逛过国师府呢。”
边说他边执了她的手,领着她往外走去。
无卦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好像和自己脑海中演练过的那些场景都不太一样……
国师府算不上华丽,但却是卦者独有的风格装饰,让人看了就想到“玄学”世家。左非色一直牵着她没有松开,两人走走停停,倒是将整个国师府转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那些奇怪的建路方式,左非色没有丝毫避讳地说道,“整个国师府是一个固魂阵,师父特意为我画的。”
左非色本是鬼生之格,魂命飘摇。固魂固魂,顾名思义,稳固神魂。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两人高的假山,山顶隐隐现出一角白色的建筑。
“这边走。”左非色领着无卦一路沿着石阶上了假山,待走到山顶,那白色建筑整个出现在了眼前。
“当年太傅大人来逛了一次这个亭子,而后立刻就向皇上参了我一本,说过于骄奢淫逸。”左非色指着假山顶的尖顶八角白亭笑着说道,“这是长青画了让工匠建的,可好看?”
无卦仔细看了看,不得不赞叹。
汉白玉雕的围栏、汉白玉的八根柱子,上头的瓦片竟也是片片汉白玉拼制而成。就连那横梁……怎么看着也像汉白玉?
这样的亭子,能不让人参你吗?
“确实有些骄奢了。”她的表情一本正经。
左非色一下笑出了声,“今日也带你好好体会一下这份骄奢。在此与长青把酒言欢,无卦意下如何?”
“杏花酒。”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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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醇厚,左非色为自己和无卦各斟了一杯。
“长青先干为敬。”他一仰脖将酒喝了干净,动作潇洒恣意。
无卦看了看自己的杯子,皱皱眉也一口干了。
嗯,好酒。
左非色复又满了酒,“今日你能来,长青很高兴。”说完,又是一杯。
无卦也跟着他来了一杯。
左非色见她喝得厉害,拦住了她欲要添酒的手,“无卦不必喝这么多,长青敬你即可。”
“好酒怎能一人独享。”她的语气还带上了若有似无的责怪。
左非色眯眼笑着看她,“怎么办。长青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无卦本来喝酒没红的脸这下倒红了个彻彻底底。
“哦。”
真是可爱呢。左非色不再逗她,从亭子向远处眺望开来,“今日,长青就和你说说这杏花酒的由来吧。”
杏花酒的由来?
无卦想起长青以前曾说过是他娘教他酿的酒。
“我娘最爱杏花,每年杏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她总会采些下来留着酿酒。娘说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杏花。每到春日开成漫山遍野的白里透红,美不胜收。”左非色低低缓缓的叙述,仿佛回忆。
无卦听着他的话语,脑海中渐渐有了奇怪的想法——长青的娘喜欢杏花,师父也喜欢杏花。师父也说过他以前住的地方有好大好大杏花林。
会不会……
“娘总是会酿很多很多的酒,说是家里来人的话可以喝。每一次她酿酒,我都喜欢坐在旁边看着她。娘酿的酒很好喝,小时候我总会偷喝,可是一喝就醉,让后就被娘好一顿训。娘她一直屯了几十坛杏花酒,可那位她等的喝酒人都没有来过。
娘一直很忙,越来越忙,她开始成天成天地将自己关在屋里,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每一次她从屋里出来,她的脸色就会差上一分,身体也会坏上一分。后来,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再也酿不了酒了。
直到有一天,她写了封信,飞鸽传书。
半个月后我就见到了师父,而那时娘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娘将我托付给了师父,而后……”他的声音渐渐停滞,风似乎也顿了脚步,“娘等的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来。”
“再后来,我就去到了西胡。”
许久许久,左非色简单一句结束了这段叙述。
满杯,饮尽。
“所以,杏花酒,睹物思人。”
他看着远处,辨不清神情,似乎在静静地回想、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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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卦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述说,安静地陪着他喝酒。看着左非色落寞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她突然发觉,对于眼前人,自己了解得太少太少了。
在她眼中,左非色似乎一直是万能的。能与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站在一道,怕是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
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寻到他,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依靠,自己在这个世上无所畏惧的依仗。
以前的她,不入世,不知世道繁复;而今的她,因有他,在这大千世界,照旧可以活得如此清爽自在。派在身边的两个暗卫就是他对自己悉心呵护的证明。
师父的死依旧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可并不是死结。她突然觉得很感激,感激师父当初能救长青,因着这样自己才能与他相遇。她舍不得师父,也舍不得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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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能多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问到。
“有何不可。”已经微醺的他,收敛了那些不经意外露的伤感,复又换上了她所熟悉的倾城笑容,“小时的长青……很受女子欢迎。”
他笑着起了头。
“凡是上街,从小女孩到老婆婆都喜欢我喜欢到不行。基本上出次门就能抱回来一大推好吃好玩的,师父还笑着说我以后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这张脸确实挺祸国殃民的。
无卦暗暗腹诽。
“可渐渐的,这脸越长越好看,上街的时候都会有人看呆了去,总让长青很不自在。”他不经意地皱皱眉。
“直到有一天,西胡来了个道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黑泽,反正他见到我当街就嚷了出来,‘妖孽,我要替天行道!’。”
左非色脸上现出好笑,“这世上要是真有妖怪,怎么从来没人见过。所以当时长青的反应是这个道士神智不清。”
“可是……那道士接着说的话却让长青再也上不了街了。”
话头一转,他嘴角的笑渐渐先了苦味。
“他说……本该早夭之人,怎能留于世间,鬼颜之容乱道惑人,遇之当诛。”左非色浅浅呷了口酒润润嗓子。“之后,长青妖孽之名一下子就在坊间传来开来。鬼颜这个词……大家都很害怕,见到长青都像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应该算是晦气。之后,长青就戴上了面具。既然他们不愿见这张脸,那就不见罢了。”
随意的语气,听在无卦这里很不是滋味——那时的长青,一定很伤心。
“再后来,长青就在府里学习了。怕我无聊,师父还特地给我安排了好些个年级差不多的玩伴……很大一部分,成了现在你见到暗卫。”
原来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
无卦有些讶异——那他们都是左非色小时的好朋友,确实都挺厉害的。
“有些晕了。”左非色手指抚额,紧了紧眉,“无卦好酒力,长青自愧不如。”
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三坛,无卦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喝了快一下午了。
自己的酒量是挺好的,起码现在一点晕的感觉都没有。
亭外事物已经披上了黄昏的红装,那些火烧的云彩也如喝醉了般慵懒散漫。
“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告辞了。”眼看太阳要落山,无卦觉得自己还是回家的好。
“不急。”左非色伸手拉住了她,“难得来一次,吃过饭再走不迟。待吃完,长青送你回去。”
她想了想,没有推辞,“好吧。”
左非色的脸已经粉红,听到她答应,眼睛眯起成一条好看的弧线,笑得芳华一片。
又坐了会,左非色率先起了身,“饭应该好了,我们过去吧。”
“好。”看着他有些不稳的样子,无卦很自然地扶住了他,“不能喝就少喝点。”
左非色摆摆手,“无碍。”虽然看上去晕晕乎乎,但他脚下却不含糊,下山依旧步伐轻巧。
这就是习武之人啊。无卦心中感慨。连醉酒走路都像是轻功一般。
左非色走在前头还不忘牵无卦的手。喝了酒,他的手比往常要热上许多,暖暖地熨着无卦的手背,倒让没有醉酒的她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无卦,长青想一直这样牵着你。”走在前头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不是疑问,不是感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想”。
那一刻,无卦心中突如其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喜。
两人高的假山很快就下到了平地。
无卦一直没有回话,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好似春雷阵阵。
左非色一直牵着她,沿着青石板路,走过小径长廊,走过曲桥水榭,走过垂柳依依。
缓缓慢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踏上她的心弦,仿若琴瑟之声。
他牵着她,带着那份理所当然,带着那份不容拒绝。
“无卦。待事情过去,长青辞了国师,陪你游山玩水,远离人世,如你师父一般做一对‘天机神算’,倒是最好的。”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告诉她,他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