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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贤同意回归于家之后,于家在李贤身边派了不少人手,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同李贤的相处都不愉快。这个自幼被抛弃的于家少爷,似乎对于家抱有与生俱来的恨意,这些情绪即便在他决定回归之后,也依旧还在。但是张差是个例外,李贤接受了他。这样,照应的担子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原本在张差眼中,这虽然算不得美差,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李贤今后有很大的可能性执掌于家的,他所做的,其实也是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几年下来,二人相处之中,也积累的一些感情,并不单纯是原本的利益关系了。因此,在很多时候,张差将李贤看做自己的子侄之辈。也是因为这些,才有了一些纵容导致的结果。
没有想到,在徽州府这样一个小地方,遇到这样的局面,张差眉眼间写满了紧张。李贤若是出了事情,最后自己一定会受到牵连。而且,于家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李贤身上,虽然自己为于家鞍前马后,但这并不能抵消损失。
曾经对于所要面临的所有局面,张差不是没有过考虑,甚至比眼下更严峻的情况他也是有过盘算的。只是……
为什么是在水上呢?
如果是在陆地之上,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是终究是能够做一些事情。而且,那把火器……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李贤的带着几分凄惨的嚎叫似乎也离他远去了。他的目光落在许宣身上,落在身边的家丁护院身上。远处是山,一座座的绵延而去,水在脚下……
有些拼命的决定,终究无法做出来。破釜沉舟的勇气,都是最无奈的情况了。他微微低了低头,表情有些颓然。
“许公子,老奴在这里替主家赔个不是,那边善后的事情,我们会负责的……至于赔偿,你说个数,钱不是问题。”
终究还是服软了。
许宣闻言笑了笑:“啧,赔偿……”
“少爷……”
张差将手中的竹竿扔给一旁的船家,随后蹲下身子,伸手将在李贤的肩上扶了一把。
“要他死,张叔……你能做到的,你答应过家里面,保我平安。张叔,他还站在那里,他现在还站在那里……”
“少爷,老奴知道……”
“你去啊。”
“少爷!”张差揽过李贤的肩,狠狠地摇了摇,声音几乎是吼着出来。
李贤在他对面,表情怔怔的,目光落在水面上,没有了焦点,不过终究是安静了下来。张差闭上眼睛,咬了咬牙,随后声音带着几分无奈:“道个歉吧……不管怎么样,先将眼下的这一关过去。死了人,事情闹到这一步,终究是有责任的……道个歉吧。”
“对,李贤,好汉不吃眼前亏……”邓宣明在旁边站着,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口劝了一句。说完之后,目光下意识地朝许宣看了看。那把奇怪的火器,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岩镇的事情,火烧临仙楼的举动他也是参与进去的。
李贤目光朝邓宣明看了看,表情有些复杂,随后他望了望四周的家丁护院们。随后伸手在甲板上掬了一捧水,水已经被他的鲜血染得殷红,从他十指的缝隙间流泻下来。随后咧开嘴,惨然地笑了笑。
“怕了,你们都怕了……”声音中有种古怪的平静。
许宣在对面的渔舟之上,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李贤目光狠狠地盯着许宣:“有些事情,原本是有的谈的,但是……”他说着,目光在自己手上的双腿上停了停,血液似乎染红了他的双目,过得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并不甘心,你是什么东西?要让我承认你胜了我,没有这种可能。这样的争斗,根本没有到最后的关头。”
“他们怕了,许宣……你不就是想让大家害怕么?大家怕的是我出事,是我死……如果我真的死在你面前,那么怕的就应该是你了。”
“至于道歉?呵,笑话……我说了,有些事情,原本是可以谈的。”李贤说道这里,目光转向船舱之中的许安绮,声音平静地有些可怕:“你姐姐今日可在家中?”
许安绮愣了愣,随后下意识地点点头。
李贤微微哂笑了一下,随后说道:“那么,就对不住了啊。”李贤说完,微微泛红的双目朝许宣看过去,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许宣闻言,目光稍稍凝了凝,随后缓缓地转过头,身后的城市看了一眼。除夕的早晨,佳节的喜庆气氛蔓延得到处都是。“霹雳剥落”的鞭炮声才城中的很多地方响起来,回声在水面上荡着,即便隔几里水路依旧能够听得到。
山间的雾气缭绕过来,隐隐约约的,能够望见城中很多房屋的门口贴上了红色的春联,不过隔得远,倒是不清楚写了些什么,不过大抵也肯定是祝福的话。
有些事情,终究是没有想到。
失误了……沉默了片刻,许宣稍稍叹了口气,心中这般想到。临仙楼的火灾压过了一切,后来决定来找李贤,也是仓促之间就做出的反应。这样的情况之下,有些事情,就漏掉了。
“我还安排了人手,不多,也就几个人……但是对于没有防备的许家而言,也已经足够了。”李贤笑了笑,痛苦的表情和笑容一起出现在他的脸上,就觉得很有几分古怪:“现在是辰时,按照原本的行程,到得巳时就应该已经彻底离开岩镇地界。原本约定好的,那是动手的时候。”
“火烧临仙楼的事情,我不知道到,无论你如何问,我都是这个答案。只要没有证据,终究无法证实是我做的。但是眼下正要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
声音落下来,只剩下流水地声音汩汩地过去。
许宣皱着眉头看了李贤一眼,随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邓宣明,二者目光接触之后,那边仿佛被惊到一般,连忙躲开了。
张差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从船家手中接过撑船的竹竿。
许安绮已经从船舱里冲出来,李贤的话并没有点破,但是其间的意思也已经能够明白了。少女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转头拼命朝身后的岩镇看过去。那边许家的位置被房屋遮挡住,自然是看不到的,但这时候,心思早已经飞了过去。
“姐姐……”少女口中喃喃了一句,随后目光望向李贤就变得有些严肃了:“李贤,你如果做出来,妾身同你不共戴天。”
“哦,不共戴天……”李贤面色狰狞的点点头,随后说道:“来岩镇的第一日,就听你说了类似的话……那个时候,觉得很不错。但眼下看来,你似乎只能说这样的话了。”
牛峰在那边喝骂了一句,方元夫下意识地握紧撑船的竹竿。许宣偏了偏头,随后在方元夫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紧张。
“我们谈一谈吧?”许宣望着李贤摇了摇头,口中说道。
“晚了。”
“呃,你好像理解错了,我想和你谈一下你眼下的状况。”许宣撇了撇嘴:“至于岩镇那边,许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并不在要谈的范围之内。”
“李兄,你咽不下这口气,换做我也一样。这些事情,叔叔可以忍,婶婶也忍不了的啊。报仇就要掌握力量,你以后大概想做官,做到很高的程度……”许宣说着,伸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高度:“但是据我所知……若是身体残疾,做官就会很苦难。”
他说着好整以暇地冲李贤点点头。
“如果你还搞不清状况的话,我可以再说的简单一点。你当然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让你死,太便宜了,需要的便是你活着。因此,我想和你谈谈要怎样活。这可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该从何说起呢?”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要谈的事情,同岩镇、同许家、同你的安排没有半点关系。”
“李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322章横江(终)
来岩镇,原本的目的或许简单,对于李贤而言,大抵也只是借机出来走走。至于许安锦、许安绮……谁知道原本他是怎么样想的呢?
秋去东来,眼下冬日也已经快要过去,河边的柳树,已经有新芽绽放出来了。杭州那边几次来信催促及时返家,不是不可以走,只是不甘心罢了。一直拖到今日,这个最不适合出行的日子。
毕竟是除夕啊……
同许宣的较量,他并不是一直落在下风。但是终究没有胜利,他挑起了事端,结果却并不如意,因此,已经算是输了一半了。至于烧楼或者烧船,谁更厉害一些……如此这般的想法,其实可笑。
到得这一步,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心中自然不甘。但是随后若是仔细去想,也很难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最终也只能归在那个对手身上。
眼下虽然狼狈,但是在忍耐了疼痛之后,李贤知道,有些后路其实已经留下来了。对于许家的安排,虽然他的本意或许并不是用作后路,而是单纯的报复罢了。但是在眼下的局面里,就可以当做后路来用。并且威慑力还是有的,这些从对面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就能够知道。
这些事情,李贤居然瞒住自己就做出来了……
邓宣明偏了偏头,那边李贤嘴角挂着的一丝阴翳笑容,落在他的眼中。他同李贤认识的比较早。具体的时间其实也有些远了,但是那个时候李贤还没有回归于家,二人就已经有了交集。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他需要交好李贤,关系就更进了一步。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其实他对李贤也比较佩服——觉得他待人接物,云淡风轻,本身诗采风流,自不用提。在杭州的年轻一辈里,能和他比肩的人并没有多少。只是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的这等人物,在真的处理事情的时候,居然是这般局面……
很多时候,原本以为的事情,再往前或许就不对了。一样东西的好坏,终究需要时间来检验。友情、亲情、品行或是能力之类的,都是如此。
一味的使用某类手段,若是能够成事,那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若是从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到头来,就会将品味拉低了。邓宣明作为商贾之后,虽然不特别忌讳一些……但终究觉得有些小人。
这样不太好。曾经他就同李贤说过,原本要做这些事情,无论是开酒楼或是看上某个女子要提亲,不是没有正大光明的方式来做这些事情。若真的那样做了,即便最后依旧不能将事情做成,但是至少面子上不会太过难看,而且抽身也容易。但那些常规的手段被放弃掉之后,路越走越窄,到得此时此刻,也唯有再一次用错误的方式来挽回。
当然,如果能挽回,那也就罢了……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搞成现在这样子,但是李兄的本事,在下一直佩服的紧……所以我们要好好谈一谈了。”
“你说晚了,依在下看来,其实也未必……”许宣缓缓的开口说道,下一刻,手中的燧发枪陡然一转,枪口狠狠地朝对面的地方甩过去。
那边张差的目光陡然一凝,身体下意识地做了规避。渔舟本就不大,在他的力道之下,船头稍稍陷在水里面,一圈圈的波纹自河面上荡漾开去。张差的身子借力之后,猛地一扭,跨到一丈之外。总体而言,这不算一个太有难度的动作,但是考虑到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所做出反应,那么……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嘭!”
火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其实张差已经等了很久了。先前一直就在戒备,留心着许宣的动作,观察着他的神情,到得他将枪口指过来的时候,有些反应终于迫不及待地做出来。
总之,避过去了……
许宣望着冒烟的枪口,表情有些复杂——燧发枪射出的铁弹,居然能够被规避掉……
你到底是不是枪?望着手中的疙瘩,许宣觉得有些无奈。其实心中自然也知道,燧发枪是时代的产物,同后世业已习惯的枪械认识其实是有着很大不同的。威力、射速……这些不同表现在很多方面,也都是历史的烙印。
随后望了身边的方元夫一眼:“拜托了……”
先前一路过来,对于所要遇到的局面有过一些猜测,谈及了一些应付的手段。这时候,真实的局面或许有些不一样,但是也没有差太多。
方元夫苦笑了一下,手中的竹竿猛地在水中一撑,原本笔直的竹竿陡然自中间弯成一个微微的弧度,随后“嗖”的一声直直地绷起来。借着弹力方元夫的身子猛地朝对面对面冲过去,身形起落间,带起衣袍猎猎作响。
对面张差刚刚稳住身子,随后便要面对方元夫陡然的发难。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不论是高手搏击,还是流氓打架,如果思考太多的话,那么显然就已经落在下乘了。于是就凭借着本能,张差的身子猛地朝下一顿——到得这一步,其实就已经撕破了脸皮了,因此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在张差眼中,方元夫虽然也是练家子出身,本事或许有一些,但是他毕竟年轻,经验上总要差上一些的。于是就已经做好准备,一鼓作气地将他拿下来。
只是,随后以为的打斗场面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