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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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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刘守义这般说了之后,自然是觉得有些意外。实在是没有想到,老父母会亲自出手,心中略略升起几分感动的神色,但随后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刘守义所顾虑的问题,面色变得复杂。

事情持续到现在,程子善已经等了很久了。那几个水准在他之上的书生都已写了诗,当然也都没有得到认可,即便连范阳也是一样。他心中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在心中将已经记诵过的诗作又默念了几遍。此时听到刘守义的话之后,他便知道最完美的时机到来了。程子善强自平复了情绪,站起身来。

“刘大人,且慢!”

突兀的声音响起来,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灯火的外围年轻的身影。程子善微微有些愕然,他看着和自己一同站起来的许宣——那边先他一步说出话来。

厅堂之上的两个方向,两个年轻人,一个朴素衣着,一个华丽打扮。

许宣疑惑地看了程子善一眼。

程子善也看了看许宣,随后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摇摇头又坐了回去了。许宣突然站出来,他自然是不曾想到的,不过眼下觉得对方既然要写诗,便由得他先好了。他能做什么诗?白狗身上肿么?程子善想着这些,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既然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他也不在意再稍微等一等。

对于程子善的举动,许宣也有些奇怪,不过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他收回眼神,朝上首的刘守义拱手施礼:“刘大人,可否让晚生先试试?”

刘守义看了看许宣,虽然觉得陌生,但对许宣先前同令狐楚随意对话的场景还有几分印象,这时候其实他自己也想着将事情再往后推一推。他想了想,朝许宣点点头:“你叫什么?”

“晚生许宣。”

“许宣?”

“嗯。”

在座很多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那首‘白狗身上肿’的作者?”“是吧?”“不是吧?”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程子善看着许宣脸上认真的神情,随后轻笑出声来:“呵。”

刘守义大概也对许宣写的诗也有过耳闻,于是笑着摇摇头:“你想写,便去试试罢。”

众人原先见又有书生站起来,还关注了一下,这时候听说他是许宣的事情之后,就都有些不以为然了。不过刘守义既然发话了,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心中不会有期待就是了。

“喂,你行不行啊?”黄樱在一旁扯了扯许宣的袖子,有些担心的说道。许宣只是朝她笑了笑,也没有解释。那边随后大概是要劝阻,不过黄于升将她拉住了。

许宣径直来到铺了宣纸的桌前,朝一旁的令狐楚笑了笑,随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提起笔来刷刷地几下子。

程子善有些兴致缺缺地看着他的举动,因为即将到来的事情,他心中有些不平静,这时候对许宣的反感又多了几分。这无赖书生还真是适合搅局,程子善心里这般想着,看来是自己通过这次事情造起声势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身败名裂才好。而眼下,就只先等他写完吧,等他写完,便直接出手好了。

许宣简单的动作,写完就将毛笔随意一掷,朝令狐楚抱抱拳,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那边令狐楚拿过纸页打量起来。

许宣这样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期待便降到最低点了。有的人露出不屑的表情,有的虽然面色没有表露,大内心深处的想法也大致是这样的了。有人甚至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话了。黄樱偶尔听到几句,随后朝许宣投去个同情的眼神。只有黄于升,眼下有些呆呆地看了令狐楚那边,然后看了看许宣,他大概是最先发现某些事情的端倪的——令狐楚从之前看那了纸页开始,目光便不曾离开过。他手中捏着纸张,眉头偶尔皱起,随后松开,口中不时还小声叨念几句。

他这样的举动,在之前就根本不曾有过。

总说一件事情毕竟没有意思,更何况众人对许宣本就没有期待的,于是不久之后,嘈嘈切切的私语开始降下来,有人才开始注意到令狐楚异常的举动。程子善原本有些随意的目光,等到掠过那边的时候,微微一凝——那叫令狐楚的,怎么这样的做派?莫非……他这般想着,随后在心里摇摇头。

呵,怎么可能!

令狐楚这时候伸出手指在纸页上点了点,才终于将纸张放下来,用手压住,随后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令狐楚念到这里略略顿了顿,他的声音并不响,但是,这时候的厅堂却实在安静,所以众人都听清楚了……

呃……

程子善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和他有同样反应的人,其实也不少——他下意识地四处看看,随后强压住某种情绪的端倪,强耐着性子听着后面的内容,这时候心中已经有些不妙的感觉。

“秋空一碧无今古,醉袒貂裘,略记寻呼处。”

刘守义有些意外眨眨眼,朝那边许宣看了眼,灯火摇曳下,年轻的脸庞上,某种淡然的色彩看得很清楚。

这应该是一首词。虽然诗词、诗词,常常摆在一起说,但是宋代之后,词的巅峰时代便过去了。诗庄词媚,在如今的大明朝,词的市场是远远比不上诗的。当然,这自然也有明朝没有好词出现的原因,后世有人甚至作出大明朝只有“滚滚长江东逝水”这一首好词的评价。

但是无论如何,眼下这首词苍凉、古朴、豪迈的风格,还是在瞬间击中人心。这时候被读出来的应当只是上片,虽然没有全部直接写鹰,但是却写寒山、大地、秋空,以壁立的寒山、空旷的大地、澄碧的秋空衬托鹰勇猛无畏、志存高远的形象。在座众人心中不禁有些叫好,随后下意识地转而又对下片期待起来。

令狐楚停了片刻,大概也是在琢磨,接着道:“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人间多少闲狐兔,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

顿了顿,他有些疑惑地道:“这么好啊……抄来的吧?”

第96章余音

“醉落魄、咏鹰。”令狐楚看了看词题,随后有些感慨地念了一句。厅堂上的气氛陡然一转,这时候又安静下来。若是能够细细体会,这安静的背后又有些不同的含义。

“这是一首词啊……”有人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另外的,也有人喃喃地呼应:“是啊。”

这个时候,很多人有些忘记眼下的处境,沉入到词所营造出来的某种大气之中。

厅堂之外,雨下了很久了,这时候开始接近尾声,零落的雨点洒下,有些寥落或者清闲的气息。偶有风吹拂进来,熄灭几盏灯火,有下人随后过去重新点燃,又拿了灯罩笼起来。厅堂的光线只是暗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蒙上纱罩的灯火,让整个厅堂多了几分朦胧气息。其实说来,这也和眼下众人的情绪有些类似了。恍恍惚惚的,有些不真切。而这一切在程子善那里又化为更复杂的情绪在心头压住,隐隐得令呼吸有些不顺畅起来。

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人间多少闲狐兔。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令狐楚的声音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但他耳畔依旧有声音在回荡。一遍遍的。

怎么会这么好?怎能会……伴随着的有他的疑惑、惊咳、惘然以及不可思议的情绪。到得最后,又全都化作一声莫名的笑声

“呵!”

这个时候,要寻找表达情绪的词语实在有些不容易。他看着许宣在灯火中的侧脸,那边从容淡然地神色,也许是光线的缘故,落在程子善眼中有些扭曲。程子善在心头默念起准备好的诗句,潜意识里大概是想做些比较的,只是记忆每到中点的时候就记起那句此“人间多少闲狐兔”。如此重复几次。

岂有此理,这是一首词,一首词啊,怎么可能会这么好?他心口有些闷闷的,有些难以抑制地举起拳头敲打了一下桌面。原本他是期望借着这样的动作缓解心中的某种气闷,但这时候他心神不宁得厉害,拳头敲在桌角的地方,钻心的痛楚从中指开始,很快蔓延到全身,令他的头皮都微微发麻起来。

程子善的举动引得他附近的人投去奇怪的目光,许宣朝他看看,迎着那边充满仇视的眼神,露出些许不解。

程子善这时候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不该让那书生先一步的,不该的……自己的诗作是很好的,比自己在很多诗会上所见到的都要好很多,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局面,自己会是那个拯救者的角色。一切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这他的机会,无论张先生在里面扮演怎样的角色,也无论他将承担怎样的后果,他都决定插手进去。

他会有空前庞大的收益,而程家三房也能通过这样的机会,在彻底掌控住程家的局势的。顺带的,他甚至已经做出决定,等到自己的声望起来之后,再对许家进行一次反击。只要自己放出那首诗,他近来所承担的一切不利局面都将化解,他所承受的压力都都将减到最低的程度。原本是这样的。

但是许宣这首词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否定的理由。如果许宣的词只是大体相当或者的好得有限,他或许还有站起来比一比的勇气。但这首词好的实在有些离谱了,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具有某种大家气象。这个时候具体的评价虽然还不曾做出来,但是,他确实也没有将准备好的诗作拿出来的必要了。

随后他很有站起来指责对方抄袭的冲动,明明是写“白狗身上肿”的人,怎么能写出“人间多少闲狐兔”来?抄袭,一定是的。只是,随后还残存着的理智让他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克制住。

程子善的情绪融入众人此刻的情绪里,如同融入浪潮的水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将许宣的词反复叨念,这首醉落魄带来的冲击力不断扩大。唐后主李煜所创造的词牌,在大明朝这个词已经走在末路上的时代里,又一次放射出光彩来,在样奇怪的氛围里,陡然间砸晕了很多的人。

刘守义沉默了很久,随后才晃过神来。他在诗词之道上也有过浸淫,虽说很大一部分是当做修身养性的风雅事情来对待,但是造诣还是有的。他也写过词,但是大都是很多非正式场合的娱乐之作,带上很多脂粉气息。眼下的一首醉落魄让他感受到词道在沉寂多年之后的某种新气象来,即使放在很多高端的诗会现场,这手词也是能够压住场面的。

当然,眼下横竖也只是一首孤词,也不可能作为词道振兴的标志。但是,那叫许宣的书生只是随意地挥毫,便能做出这样一首大气的作品……若是他能够顺利成长起来的话,啧……刘守义在心中暗自点点头,他归根到底也还是一个文人,对眼下的情况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看来,今后要对这叫许宣的年轻人多投入关注。他这般想着。

令狐楚终于将目光从纸页上移开,随后目光往许宣的方向看了看。众人的情绪也随之被提起来。词是好词,但最终要做判断的终究还是令狐楚,不少人于是带着紧张的情绪开始期待。

令狐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诗稿胡乱一团,从胸口的衣服塞进去。大刀被重新扛在肩头,他最后环顾众人一圈,慢慢朝厅堂之外退出去。在屋檐下的时候,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不过这时候因为人聚了很多,众人拥在一起活动不开,到得最后只是让出窄窄的一条。令狐楚过去时,离得近的人都纷纷朝后死命缩着身子,有些担惊受怕的模样。

令狐楚走在檐下,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他点点头,朝夜色里扎身进去。声音随后传过来。

“寒山几堵,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醉袒貂裘,略记寻呼处。男儿身手和谁赌。老来猛气还轩举。人间多少闲狐兔。月黑沙黄,此际偏思汝。哈哈哈……”

令狐楚离开之后,厅堂里的气氛沉默了一番,先前的压抑情绪得到了释放的机会,随后轰然炸开来。嘈杂的议论声随处都可以听到,有的在猜测着钱家因为何事引了锦衣卫到场,有的在盘算着是不是告辞离去的事情。更多的,这时候稍稍松懈下来,进一步地对先前的一首词做些谈论。总之场面比较混乱。

裴青衣在上首的地方整理着酒盏杯盘之类的东西,许宣注意到,她右手的食指在桌角的地方有轻微的滑动。随后,钱有也有意无意的用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勾勾画画的。这样的细节若不是留心的人,实在是容易忽略过去的。

看来,那边二人正在私密地做着交流。许宣皱着眉头,这时候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是什么。

“许公子,老夫杨守伦。”有人来到许宣身边,朝他拱拱手:“今日之事,多谢了!不曾想到,许公子于诗词之道居然如此精通。想来,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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