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七八代灰孙子。我韦小宝是王九蛋,王八蛋再加一蛋。”常人身历此境,若不是万念俱灰,心伤泪落,便决意斩断情丝,另觅良配,韦小宝却天生一股光棍泼皮的狠劲韧劲,脸皮既老,心肠又硬:“总而言之,老子一辈子跟你泡上了,耗上了,阴魂不散,死缠到底。就算你嫁了十八嫁,第十九嫁还得嫁给老子。”他在妓院之中长大,见惯了众妓女迎新送旧,也不以为一个女子心有别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什么从一而终,坚贞不二,他听也没听见过。只难过得片刻,便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说道:“郑公子,你回来了,身上没给蛮子咬下什么罢?”
郑克塽一怔,道:“咬下什么?”阿珂也是一惊,向他上下打量,见他五官手指无缺,这才放心。
冯锡范骑在马上,问道:“这小孩儿是谁?”郑克塽道:“是陈姑娘的师弟。”冯锡范点了点头。韦小宝抬头看他,见他容貌瘦削,黄中发黑,留着两撇燕尾须,一双眼睛成了两条缝,倒似个痨病鬼模样,心中挂念着杨溢之,说道:“冯师傅,你真好本领,一下子就将郑公子救了转来。那蛮子的头脑可杀了吗?”
冯锡范道:“什么蛮子?假扮的。”韦小宝心中一惊,道:“假扮?怎么他们会说蛮子话?”冯锡范道:“假的!”不屑跟这孩子多说,向郑克塽道:“公子,你累了,到那边祠堂去休息一忽儿罢。”
阿珂记挂着师父,说道:“就怕师父醒来不见了我着急。”
韦小宝道:“我们赶快回去罢。”阿珂瞧着郑克塽,只盼他同去。郑克塽道:“师父,大伙儿去客店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上一觉。”
路上韦小宝向郑克塽询问脱险经过。郑克塽大吹师父如何了得,数招之间就将众蛮子杀散。韦小宝问明“蛮子头脑”并未丧命,这才放心。
众人到得客店,天色已明,九难早已起身。她料到阿珂会拉着韦小宝去救郑克塽,不见了二人,也不以为奇。待得郑克塽等到来,替冯锡范向她引见了,九难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偶然一双眼睛睁大了,却是神光炯炯,心想:
“此人号称‘一剑无血’,看来名不虚传,武功着实了得。”
用过早饭后,九难说道:“郑公子,我师徒有些事情要办,咱们可得分手了。”郑克塽一怔,好生失望,道:“难得有缘拜见师太,正想多多请教。不知师太要去何处,晚辈反正左右无事,就结伴同行好了。”
九难摇头道:“出家人多有不便。”带着阿珂和韦小宝,径行上车。郑克塽茫然失措,做声不得。阿珂登时红了双眼,差点没哭出声来。韦小宝努力板起了脸,暗暗祷祝:“师父长命百岁,多福多寿,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问道:“师父,咱们上哪里去?”
九难道:“上北京去。”过了半晌,冷冷的道:“那姓郑的要是跟来,谁也不许理他。哪一个不听话,我就把那姓郑的杀了!”
阿珂惊问:“师父,为甚么?”九难道:“不为甚么。我爱清静,不喜欢旁人啰唆。”阿珂不敢再问,过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事,问道:“要是师弟跟他说话呢?”九难道:“我一样把郑公子杀了。”韦小宝再也忍耐不住,咯的一声,笑了起来。
阿珂道:“师父,这不公平。师弟会故意去跟人家说话的。”九难瞪了她一眼,道:“这姓郑的如不跟来,小宝怎能和他说话?
他向我纠缠不清,便是死有余辜。”
韦小宝心花怒放,真觉世上之好人,更无逾于师父者,突然拉过九难的手来,在她掌心中亲了一吻。九难将手甩开,喝道:“胡闹!”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跟她如此亲热过,这弟子虽然放肆,却显示出真情,口中呼叱,嘴角边却带着微笑。
阿珂见师父偏心,又不知何日再得和郑公子重聚,越想越伤心,泪珠簌簌而下。
数日后三人又回北京,在东城一处僻静的小客店中住下。
九难走到韦小宝房中,闩上了门,低声道:“小宝,你猜我们又来北京,为了何事?”
韦小宝道:“我想不是为了陶姑姑,就是为了那余下的几部经书。”
九难点头道:“不错,是为了那几部经书。”顿了一顿,缓缓道:“我这次身受重伤,很有感触。一个人不论武功练到什么境界,力量总有时而穷,天下大事,终须群策群力,众志方能成城。群雄在河间府开‘杀龟大会’,我仔细想想,就算杀了吴三桂奸贼一人,江山还是在鞑子手中,大家不过泄得一时之愤,又济得甚事?倘若取齐了经书,断了鞑子龙脉,号召普天下仁人志士共举义旗,那时还我大明江山,才有指望。”
韦小宝道:“是,是,师父说得不错。”九难道:“我再静养半月,内力就可全复,那时再到富中探听确讯,总要设法找到余下的七部经书,才是第一等大事。”
韦小宝道:“待弟子先行混进宫去,竖起了耳朵用心探听,说不定老天保佑,会听到些什么线索。”
九难点头道:“你聪明机灵,或能办成这件大事。这一桩大功劳……”说到这里,叹了口长气,眼光中尽是激励之意。
韦小宝一阵冲动,登时便想吐露真情:“另外五部经书,都在弟子手中。”但随即转念:“小玄子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如帮着师父,毁了他的江山,教他做不成皇帝,那不是太也没义气吗?”
九难见他有迟疑之色,只道他担心不能成功,说道:“这件事本来难期必成。大家尽心竭力,也就是了。这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唉,也不知朱家是气数已尽呢,还是兴复有望?这数十年来,我早已万念俱灰,尘心已断,想不到遇见了你和红英之后,我本不想理会国家大事,国家大事却理到我头上来。”
韦小宝道:“师父,你是大明公主,这江山本来是你家的,给人强占了去,非得抢它回来不可。”
九难叹道:“那也不单是我一家之事。我家里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伸手抚摸他的头,说道:“小宝,这些事情,可千万不能在师姊面前泄露半句。”
韦小宝点头答应,心想:“师姊这等美丽可爱,师父却不大喜欢她,不知是什么缘故?想来因为她不会拍师父的马屁。”
次日清晨,他进宫去叩见皇帝。
康熙大喜,拉住了他手,笑道:“他妈的,怎么今天才回来?我日日在等你。我先前一直担心,怕你给那恶尼姑捉了去,小命儿不保。前天听到多隆回奏,说见到了你,我这才放心。你怎么脱险的?”
韦小宝道:“多谢皇上记挂,又派了御前侍卫来找寻奴才。
那恶尼姑起初十分生气,向我拳打脚踢,后来我说皇上是鸟生鱼汤,是大大的好皇帝,杀不得的。她却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我赞你一句,她就打我一记耳光。后来我不肯吃眼前亏,只好闷声大发财了。”
康熙点头道:“你给她打死了也是白饶,这恶尼姑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来行刺,是受了何人指使?”
韦小宝道:“她受谁指使,奴才不知道。那时候她捉住了我,用绳子绑住了我双手,好像耍猴儿般拉着走。皇上,我嘴里不敢骂,心里却将她十七八代祖宗骂了个够。”康熙笑道:“这个自然,那还有不骂的?”韦小宝道:“她拉着我走了几天,几次想杀我,幸好在道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人跟奴才倒有交情,帮我说了好多好话,这尼姑才不打我了。”康熙奇道:“那是谁?”韦小宝道:“这人姓杨,是平西王世子手下的卫士头脑。”
康熙大感兴味,问道:“是吴三桂那厮的手下,怎么会帮你说好话?”韦小宝道:“其实那还是出于皇上的恩典。那次云南沐家的人进宫来捣乱,想诬攀吴三桂,大家都信了,但皇上英明无比,识破了阴谋。皇上派我向吴三桂的儿子传谕,那个姓杨的,就是那一次上识得奴才的。”康熙点头道:“原来如此。”
韦小宝进宫之时,早已想好了一肚子谎话,又道:“那姓杨的名叫杨溢之,跟那尼姑说起沐家这会事,说道皇上年纪虽轻,见识可胜得过鸟生鱼汤,聪明智慧,简直就是神仙菩萨下凡。尼姑将信将疑,对我就看得不怎么紧了。一天晚上,杨溢之和尼姑在房里说话,我假装睡着偷听,原来这尼姑来行刺皇上,果然是有人主使。”
康熙道:“是吴三桂这厮。”韦小宝满脸惊异之色,道:“原来皇上早知道了。是多隆奏知的么?”康熙道:“不是。吴三桂的卫士头目识得这尼姑,跟她鬼鬼祟祟的商议,还能有什么好事了?”韦小宝又惊又喜,跪下磕头,说道:“皇上,我跟着您办事,真是痛快。有什么事情您一猜就中,用不着我说。咱们这一辈子可万事大吉,永远不会输了给人家。”
康熙笑道:“起来,起来!上次在五台山清凉寺也够凶险的了。若不是你舍命在我身前这么一挡……”说到这里,脸色转为郑重,续道:“这奸贼的阴谋已然得逞了。”想到当日白衣尼那犹似雷轰电闪般的一击,兀自不寒而栗。韦小宝道:“其实这尼姑一剑刺来,你身手敏捷,自然会使一招‘孤云出岫”避了开去,你跟着反手一招‘仙鹤梳翎’,打在那恶尼姑肩头,她非大叫‘投降’不可。不过我生怕伤了你,一时胡涂了,只想到要挡在你身前,代你受这一剑。皇上一身武功没机会施展,在少林和尚面前出出风头,实在可惜。”
康熙哈哈大笑,他自知当日若非韦小宝这么一挡,定然给白衣尼刺死了,这小家伙如此忠心,却又不居功,当真难得,笑道:“你小小年纪,官儿已做得够大了。等你大得几岁,再升你的官。”韦小宝摇头道:“我也不想做大官,只盼常常给皇上办事,不惹你生气,那就心满意足了。”
康熙拍拍他肩头,道:“很好,很好。你好好替我办事,我很是喜欢,怎会生气?那姓杨的跟那尼姑还说些什么?”
韦小宝道:“杨溢之不断劝那尼姑,说了皇上的许许多多好处。他说吴三桂对他父亲有恩,他父亲临死之时,嘱咐他要保护吴三桂,但吴三桂一心一意想做皇帝,大逆不道,那是万万不可。将来事情败露,大家都要满门抄斩。那尼姑却说,她全家都给鞑……鞑……都给咱们满洲人杀了,吴三桂又对她这样客气。她来行刺,一来是冲着吴三桂的面子,二来是为自己爹娘报仇。她家里人早死光了,也不怕什么满门抄斩。”
康熙点了点头。韦小宝又道:“杨溢之说,皇上待百姓好,如果……如果害了你,吴三桂做了皇帝,他自己虽可做大官,做大将军,但天下百姓可要吃大苦了。那尼姑心肠很软,讲究什么慈悲,想了很久,说他的话很对,这件事她决定不干了。二人商商量量,说道吴三桂如再派人来行刺,他两个暗中就把刺客杀了。”
康熙喜道:“这两人倒深明大义哪。”
韦小宝道:“不过杨溢之说另外有一件事不易办。”康熙问:“又有什么古怪?”韦小宝道:“他二人低声说了好多话,我可不大懂,只听到老是说什么延平郡王,台湾郑家什么的,好像吴三桂说要跟一个姓郑的平分天下。”
康熙站起身来,大声道:“原来这厮跟台湾的反贼暗中也有勾结。”韦小宝问道:“台湾郑家是他妈的什么王八蛋?”康熙道:“那姓郑的反贼盘踞台湾,不服王化,只因远在海外,一时不易平定。”
韦小宝一脸孔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这时奴才越听越气,心想这江山是皇上的,他姓吴姓郑的是什么东西,胆敢想来平分皇上的天下?杨溢之说,台湾那姓郑的派了他的第二个儿子,叫作郑克……郑克……”康熙道:“郑克塽。”
韦小宝喜道:“是,是。皇上什么都知道。”
康熙微笑不语。他近年来一直在筹划将台湾收归版图,郑家父子兄弟、以及台湾的军政大事、兵将海船等情形,早已打听得清清楚楚。
韦小宝道:“这郑克塽最近到了云南,跟吴三桂去商议了大半个月。”
康熙勃然变色,道:“有这等事?”台湾和云南两地,原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没想到郑吴二人竟会勾结密谋,郑克塽到云南之事,直到此刻方知。
韦小宝道:“台湾有个武功很高的家伙,一路上保护郑克塽。这家伙姓冯,叫什么一剑出血……”康熙道:“一剑无血冯锡范。他和刘国轩、陈永华三人,号称‘台湾三虎’。”
韦小宝听得皇帝提到师父的名字,心中一凛,说道:“是,是,正是一剑无血冯锡范。杨溢之说,台湾这三只老虎之中,陈永华是好人,冯锡范和另外那人是坏的。陈永华不肯做反叛皇上的事情,不过他一只老虎,敌不过另外两只老虎。”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