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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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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宫中,康熙把韦小宝叫进书房,笑吟吟的道:“小桂子,咱们日夜开工,造他几百门神武大炮,一字排开,对准了吴三桂这老小子轰他妈的,你说他还造不造得成反?”
  韦小宝笑道:“皇上神机妙算,本来就算没神武大炮,吴三桂这老小子也是手到擒来。只不过有了神武大炮,那是更加如……如……如龙添翼了。”他本要说“如虎添翼”,但转念一想,以皇帝比作老虎,可不大恭敬。康熙笑道:“你这句话太没学问。飞龙在天,又用得着甚么翼?”韦小宝笑道:“是,是。可见就算没有大炮,皇上也不怕吴三桂。”
  康熙笑道:“你总有得说的。”眉头一皱,道:“说到这里,我可想到一件事来。吴三桂跟蒙古、西藏、罗刹国勾结,还有一个神龙教。那个大逆不道的老婊子假太后,就是神龙教派来秽乱宫禁的,是不是?”韦小宝道:“正是。”康熙道:“这叛逆若不擒来千刀万剐,如何得报母后被害之恨、太后被囚之辱?”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甚是气愤。
  韦小宝心想:“皇帝这话,是要我去捉拿老婊子了。那老婊子跟那又矮又胖的瘦头陀在一起,这时候不知是在哪里,要捉此人,可大大的不容易。”心下踌躇,不敢接口。
  康熙果然说道:“小桂子,这件事万分机密,除了派你去办之外,可不能派别人。”
  韦小宝道:“是。就不知老婊子逃到了哪里?她那个奸夫一团肉球,看来会使妖法。”
  康熙道:“老婊子如果躲到了荒山野岭之中,要找她果然不易。不过也有线索可寻。你带领人马,先去将神龙邪教剿灭了,把那些邪教的党羽抓来,一一拷问,多半便会查得出老婊子的下落。”见韦小宝有为难之色,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犹如大海捞针,很不易办。不过你一来能干,二来是员大大的福将,别人办来十分棘手之事,到了你手里,往往便马到成功。我也不限你时日,先派你到关外去办几件事。你到了关外,在奉天调动人马,俟机去破神龙岛。”
  韦小宝心想:“皇帝在拍我马屁了。这件事不答应也不成了。”说道:“奴才的福气,都是皇上赐的。皇上对我特别多加恩典,我的福份自然大了。只盼这次又托赖皇上洪福,把老婊子擒来。”
  康熙听他肯去,心中甚喜,拍拍他肩头,说道:“报仇雪恨虽是大事,但比之国家社稷的安危,又是小了。能捉到老婊子固然最好,第一要务,还是攻破神龙岛。小桂子,关外是我大清龙兴发祥之地,神龙教在旁虎视耽耽,倘若跟罗刹人联手,占了关外,大清便没了根本。你破得神龙岛,好比是斩断了罗刹国人伸出来的五根手指。”
  韦小宝笑道:“正是。”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啊罗呜!古噜呼!”提起右手,不住乱甩。康熙笑问:“干甚么?”韦小宝道:“罗刹国断了五根手指,自然痛得大叫罗刹话。”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我升你为一等子爵,再赏你个‘巴图鲁’的称号,调动奉天驻防兵马,扑灭神龙岛反叛。”
  韦小宝跪下谢恩,说道:“奴才的官儿做得越大,福份越大。”
  康熙道:“这件事不可大张旗鼓,以防吴三桂、尚可喜他们得知讯息,心不自安,提早造反。须得神不知、鬼不觉,突然之间将神龙教灭了。这样罢,我明儿派你为钦差大臣,去长白山祭天。长白山是我爱新觉罗家远祖降生的圣地,我派你去祭祀,谁也不会疑心。”
  韦小宝道:“皇上神机妙算,神龙教教主寿与虫齐。”康熙问道:“甚么寿与虫齐?”韦小宝道:“那教主的寿命不过跟小虫儿一般,再也活不多久了。”
  他在康熙跟前,硬着头皮应承了这件事,可是想到神龙教洪教主武功卓绝,教中高手如云,自己带一批只会抡刀射箭的兵马去攻打神龙岛,韦小宝多半是“寿与虫齐”。
  出得宫来,闷闷不乐,忽然转念:“神龙岛老子是决计不去的,小玄子待我再好,也犯不着为他去枉送性命。我这官儿做到尽头啦,不如到了关外之后,乘机到黑龙江北的鹿鼎山去,掘了宝藏,发他一笔大财,再悄悄到云南去,把阿珂娶到了手,从此躲将起来,每天赌钱听戏,岂不逍遥快乐?”
  言念及此,烦恼稍减,心想:“临阵脱逃,虽然说来脸上无光,有负小玄子重托,可是性命交关之事,岂是开得玩笑的?掘了宝藏之后,不再挖断满洲人的龙脉,也就很对得住小玄子了。”
  次日上朝,康熙颁下旨意,升了韦小宝的官,又派他去长白山祭天。
  散朝之后,王公大臣纷纷道贺。索额图与他交情与众不同,特到子爵府叙话,见他有些意兴阑珊,说道:“兄弟,去长白山祭天,当然不是怎么的肥缺,比之到云南去敲平西王府的竹杠,那是天差地远了,也难怪你没甚么兴致。”
  韦小宝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是南方人,一向就最怕冷,一想到关外冰天雪地,这会儿已经冷得发抖,今儿晚非烧旺了火炉,好好来烤一下不可。”
  索额图哈哈大笑,安慰道:“那倒不用担心,我回头送一件火貂大氅来,给兄弟御寒。暖轿之中加几只炭盆,就不怎么冷了。兄弟,派差到关外,生发还是有的。”
  韦小宝道:“原来这辽东冻脱了人鼻子的地方,也能发财,倒要向大哥请教。“索额图道:“我们辽东地方,有三件宝贝……”韦小宝道:“好啊,有三件宝贝,取得一件来,也就花差花差了。”索额图笑道:“我们辽东有一句话,兄弟听见过没有?那叫做‘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韦小宝道:“这倒没听见过。人参和貂皮,都是贵重的物事。那乌拉草,又是甚么宝贝了?”索额图道:“那乌拉草是苦哈哈的宝贝。关东一到冬季,天寒地冻,穷人穿不起貂皮,坐不起暖轿,倘若冻掉了一双脚,有谁给韦兄弟来抬轿子啊?乌拉草关东遍地都是,只要拉得一把来晒干了,捣得稀烂,塞在鞋子里,那就暖和得紧。”
  韦小宝道:“原来如此。乌拉草这一宝,咱们是用不着的。
  人参却不妨挑他几十担,貂皮也提他几千张回来,至爱亲朋,也可分分。”索额图哈哈大笑。
  正说话间,亲兵来报,说是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来拜。韦小宝登时想起那日郑克塽说过的话来,说他是武夷派的高手,曾教过郑克塽武功,后来投降了大清的,不禁脸上变色,心想这姓施的莫非受郑克塽之托,来跟自己为难,冯锡范如此凶悍厉害,这姓施的也决非甚么好相与,对亲兵道:“他来干甚么?我不要见。”那亲兵答应了,出去辞客。韦小宝兀自不放心,向另一名亲兵道:“快传阿三、阿六两人来。”阿三、阿六是胖头陀和陆高轩的假名。
  索额图笑道:“施靖海跟韦兄弟的交情怎样?”韦小宝心神不定,问道:“施……施靖甚么?”索额图道:“施提督爵封靖海将军,韦兄弟跟他不熟吗?”韦小宝摇头道:“从来没见过。”
  说话间胖头陀和陆高轩二人到来,站在身后。韦小宝有这两大高手相护,略觉放心。
  亲兵回进内厅,捧着一只盘子,说道:“施将军送给子爵大人的礼物。”韦小宝见盘中放着一只开了盖的锦盒,盒里是一只白玉碗,碗中刻着几行字。玉碗纯净温润,玉质极佳,刻工也甚精致,心想:“他送礼给我,那么不是来对付我了,但也不可不防。”
  索额图笑道:“这份礼可不轻哪,老施花的心血也真不小。”韦小宝问道:“怎么?”索额图道:“玉碗中刻了你老弟的名讳,还有‘加官晋爵’四字,下面刻着‘眷晚生施琅敬赠’。”韦小宝沉吟道:“这人跟我素不相识,如此客气,定是不怀好意。”
  索额图笑道:“老施的用意,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他一心一意要打台湾,为父母妻儿报仇。这些年来,老是缠着我们,要我们向皇上进言,为了这件事,花的银子没二十万,也有十五万了。他知道兄弟是皇上驾前的第一位大红人,自然要来钻这门路。”
  韦小宝心中一宽,说道:“原来如此。他为甚么非打台湾不可?”索额图道:“老施本来是郑成功部下大将,后来郑成功疑心他要反,要拿他,却给他逃走了,郑成功气不过,将他的父母妻儿都……”说着右掌向左挥动,作个杀头的姿势,又道:“这人打水战是有一手的,降了大清之后,曾跟郑成功打过一仗,居然将郑成功打败了。”
  韦小宝伸伸舌头,说道:“连郑成功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在他手下吃过败仗,这人倒不可不见。”对亲兵道:“施将军倘若没走,跟他说,我这就出去。”向索额图道:“大哥,咱们一起去见他罢。”他虽有胖陆二人保护,对这施琅总是心存畏惧。索额图是朝中一品大臣,有他在旁,谅来施琅不敢贸然动粗。索额图笑着点头,两人携手走进大厅。
  施琅坐在最下首一张椅上,听到靴声,便即站起,见两人从内堂出来,当即抢上几步,请下安去,朗声道:“索大人,韦大人,卑职施琅参见。”韦小宝拱手还礼,笑道:“不敢当。
  你是将军,我只是个小小都统,怎地行起这个礼来?请坐,请坐,大家别客气。”施琅恭恭敬敬的道:“韦大人如此谦下,令人好生佩服。韦大人是一等子爵,爵位比卑职高得多,何况韦大人少年早发,封公封侯,那是指日之间的事,不出十年,韦大人必定封王。””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倘若真有这一日,那要多谢你的金口了。”
  索额图笑道:“老施,在北京这几年,可学会了油嘴滑舌啦,再不像初来北京之时,动不动就得罪人。”施琅道:“卑职是粗鲁武夫,不懂规矩,全仗各位大人大量包涵,现下卑职已痛改前非。”索额图笑道:“你甚么都学乖了,居然知道韦大人是皇上驾前第一位红官儿,走他的门路,可胜于去求恳十位百位王公大臣。”
  施琅恭恭敬敬的向两人请了个安,说道:“全仗二位大人栽培,卑职永感恩德。”
  韦小宝打量施琅,见他五十左右年纪,筋骨结实,目光炯炯,甚是英悍,但容颜憔悴,颇有风尘之色,说道:“施将军给我那只玉碗,可名贵得很了,就只一桩不好。”施琅颇为惶恐,站起身来,说道:“卑职胡涂,不知那只玉碗中有甚么岔子,请大人指点。”韦小宝笑道:“岔子是没有,就是太过名责,吃饭的时候捧在手里,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饭碗,哈哈,哈哈。”索额图哈哈大笑。施琅陪着干笑了几声。
  韦小宝问道:“施将军几时来北京的?”施琅道:“卑职到北京来,已整整三年了。”韦小宝奇道:“施将军是福建水师提督,不去福建带兵,却在北京玩儿,那为甚么?啊,我知道啦,施将军定是在北京堂子里有了相好的姐儿,不舍得回去了。”
  施琅道:“韦大人取笑了。皇上召卑职来京,垂询平台湾的方略,卑职说话胡涂,应对失旨,皇上一直没吩咐下来。卑职在京,是恭候皇上旨意。”
  韦小宝心想:“小皇帝十分精明,他心中所想的大事,除了削平三藩,就是如何攻取台湾。你说话就算不中听,只要当真有办法,皇上必可原谅,此中一定另有原因。”想到索额图先前的说话,又想:“这人立过不少功劳,想是十分骄傲,皇上召他来京,他就甚么都不卖帐,一定得罪了不少权要,以致许多人故意跟他为难。”笑道:“皇上英明之极,要施将军在京候旨,定有深意。你也不用心急,时辰未到,着急也是无用。”
  施琅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得蒙韦大人指点,茅塞顿开。
  卑职这三年来,一直心中惶恐,只怕是忤犯了皇上,原来皇上另有深意,卑职这就安心得多了。韦大人这番开导,真是恩德无量。卑职今日回去,饭也吃得下了,觉也睡得着了。”
  韦小宝善于拍马,对别人的谄谀也不会当真,但听人奉承,毕竟开心,说道:“皇上曾说,一个人太骄傲了,就不中用,须得挫折一下他的骄气。别说皇上没降你的官,就算充你的军,将你打入天牢,那也是栽培你的一番美意啊。”施琅连声称是,不禁掌心出汗。
  索额图捋了捋胡子,说道:“是啊,韦爵爷说得再对也没有了。玉不琢,不成器,你这只玉碗若不是又车又磨,只是一块粗糙石头,有甚么用?”施琅应道:“是,是。”
  韦小宝道:“施将军,请坐。听说你从前在郑成功部下,为了甚么事跟他闹翻的啊?”施琅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本来是郑成功之父郑芝龙的部下,后来拨归郑成功统属。郑成功称兵造反,卑职见事不明,胡里胡涂的,也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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