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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栋又道:“这件事干系重大,否则也不敢来打扰公公的清梦了。”
韦小宝道:“好,我来开门。”钻头入帐,低声道:“千万别作声。”
走到外房,带上了门,硬起头皮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一条大汉,身材魁梧,自己头顶还不及到他项颈。瑞栋拱手道:“打扰了,公公勿怪。”韦小宝道:“好说,好说。”仰头看他的脸色。只见他脸上既无笑容,亦无怒色,不知他心意如何,问道:“瑞副总管有什么要紧事?”却不请他进屋。瑞栋道:“适才奉太后懿旨,说今晚有刺客闯宫犯驾,大逆不道,命我向桂公公查问明白。”韦小宝一听到“太后懿旨”四字,便知大事不妙,说道:“是啊!我也正要向你查问个明白呢。刚才我去向皇上请安,皇上说道:‘瑞栋这奴才可大胆得很了,他一回到宫中,哼哼……’”
瑞栋大吃一惊,忙问:“皇上还说什么?”
韦小宝和他胡言乱语,原是拖延时刻,想法脱身逃走,见一句话便诱得他上钩,便道:“皇上吩咐我天明之后,立刻向众侍卫打听,到底瑞栋这奴才勾引刺客入宫,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什么阴谋,同党还有哪些人?”
瑞栋更是吃惊,颤声说道:“皇……皇上怎么说……说是我勾引刺客入宫?是哪个奸徒向皇上瞎说?这……这不是天大的冤枉么?”
韦小宝道:“皇上吩咐我悄悄查明,又说:‘瑞栋这奴才听到了风声,必定会来杀你,你可得小心了。’我说:‘皇上万安,谅瑞栋这奴才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在宫中行凶杀人。’皇上道:‘哼,那可未必。这奴才竟敢勾引刺客入宫,要不利于我,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瑞栋急道:“你……你胡说!我没勾引刺客入宫,皇上……皇上不会胡乱冤枉好人。今晚我亲手打死了三名刺客,许多侍卫兄弟都亲眼见到的。皇上尽可叫他们去查问。”说着额头突起了青筋,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韦小宝心想:“先吓他一个魂不附体,手足无措,挨到天明,老子便逃了出宫。那小郡主和方怡又怎么办?哼,老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逃得性命再说,管她什么小郡主、老郡主,方怡、圆怡?老子假太监不扮了,青木堂香主也不干了,拿着四五十万两银子,到扬州开丽夏院、丽秋院、丽冬院去。”说道:“这么说来,那些刺客不是你勾引入宫的了?”瑞栋道:“自然不是。太后亲口说道,是你勾引入宫的。太后吩咐我别听你的花言巧语,一掌毙了便是。”韦小宝道:“这恐怕你我二人都受了奸人的诬告。瑞副总管,你不用担心,我去向皇上跟你分辩分辩。只要真的不是你勾引刺客,皇上年纪虽小,却十分英明,对我又十分信任,这件事自能水落石出。”
瑞栋道:“好,多谢你啦!你这就跟我见太后去。”
韦小宝道:“深更半夜,见太后去干什么?我还是趁早去见皇上的好,只怕这会儿已有人奉旨来捉拿你了。瑞副总管,我跟你说,侍卫们来拿你,你千万不可抵抗,倘若拒捕,罪名就不易洗脱了。”
瑞栋脸上肌肉不住颤动,怒道:“太后说你最爱胡说八道,果然不错。我没犯罪,为甚么要拒捕?你跟我见太后罢!”韦小宝身子一侧,低声道:“你瞧,捉你的人来啦!”
瑞栋脸色大变,转头去看。韦小宝一转身,便抢进了房中。
瑞栋转头见身后无人,知道上当,急追入房,纵身伸手,往韦小宝背上抓去。
其实韦小宝一番恐吓,瑞栋心下十分惊惶,倘若韦小宝坚持要去见皇帝,瑞栋多半不敢强行阻拦。但韦小宝房中藏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确是进宫来犯驾的刺客,只道事已败露,适才太后又曾亲自来取他性命,哪里敢去见皇帝分辩?骗得瑞栋一回头,立即便奔入房中,只盼能穿窗逃走。他想御花园中到处是假山花丛,黑夜里躲将起来,却也不易捉到。不料瑞栋身手敏捷,韦小宝刚踏进房门,便追了进来。
韦小宝窜入房后,纵身跃起,踏上了窗槛,正欲跃出,瑞栋右掌拍出,一股劲风,扑向他背心。韦小宝腿弯一软,摔了下来。瑞栋左手探出,抓向他后腰。韦小宝施展擒拿手法,双掌奋力格开,但人小力弱,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入了大水缸中。这水缸原是海老公治伤之用,海老公死后,韦小宝也没叫人取出。
瑞栋哈哈大笑,伸手入缸,一把却抓了个空,原来韦小宝已缩成一团。但这水缸能有多大,再抓一次,终于抓住他后领,湿淋淋的提将上来。
韦小宝一张嘴,一口水喷向瑞栋眼中,跟着身子前纵,扑入他怀中,左手搂住他头颈。
瑞栋大叫一声,身子抖了几下,抓住韦小宝后领的右手慢慢松了,他满脸满眼是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脸上尽是迷惘惊惶,喉头咯咯数声,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一把短剑从他胸口直划而下,直至小腹,剖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瑞栋睁眼瞧着这把短剑,可不知此剑从何而来。他自胸至腹,鲜血狂迸,突然之间,身子向后倒下,直至身亡,仍不知韦小宝用什么法子杀了自己。
韦小宝嘿的一声,左手接过匕首,右手从自己长袍中伸了出来。原来他摔入水缸,一缩身间,已抽出匕首,藏入长袍,刀口向外。他一口水喷得瑞栋双目难睁,跟着纵身向前,抱住了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刺入他心口。倘若当真相斗,十个韦小宝也未必是他对手,但仓促之间奇变横生,赫赫有名的瑞副总管竟尔中了暗算。
韦小宝和瑞栋二人如何抢入房中,韦小宝如何摔入水缸,方怡和沐剑屏隔着帐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瑞栋将韦小宝从水缸中抓了出来,随即被杀,韦小宝使的是什么手法,方沐二女却都莫名其妙。
韦小宝想吹几句牛,说道:“我……我……这……这……”只听得自己声音嘶哑,竟说不出话来,适才死里逃生,可也已吓得六神无主。
沐剑屏道:“谢天谢地,你……居然杀了这鞑子。”方怡道:“这瑞栋外号‘铁掌无敌’,今晚打死了我沐王府的三个兄弟。你为我们报了仇,很好!很好!”韦小宝心神略定,说道:“他是‘铁掌无故’,就是敌不过我韦……桂公公、吾老公。我是第一流的武学高手,毕竟不同。”伸手到瑞栋怀中去掏摸,摸出一本写满了小字的小册子,又有几件公文。
韦小宝也不识得,顺手放在一旁,忽然触到他后腰硬硬的藏着什么物件,用匕首割开袍子,见是一个油布包袱,说道:“这是什么宝贝了,藏得这么好?”割断包上丝绦,打开包袱,原来包着一部书,书函上赫然写着《四十二章经》五字,这经书的大小厚薄,与以前所见的全然一样,只不过封皮是红绸子镶以白边。
韦小宝叫道:“啊哟!”急忙伸手入怀,取出从康亲王府盗来的那部《四十二章经》,幸好他跃入水缸之后,立即为瑞栋抓起,只湿了书函外皮,并未湿到书页。两部经书放在桌上,除了封皮一是红绸、一是红绸镶白边之外,全然一模一样。到此为止,他已看到四部《四十二章经》,眼下两部在太后手中,自己则有两部,心想:“这经书之中,定有不少古怪,可惜我不识字,如请小郡主和方姑娘瞧瞧,定会明白。但这样一来,他们就瞧不起我了。”拉开抽屉,将两部经书放入。
寻思:“刚才太后自己来杀我,她是怕我得知了她的秘密,泄漏出去,后来又派这瑞栋来杀我,却胡乱安了我一个罪名,说我勾引刺客入宫。她等了一回,不见瑞栋回报,又会再派人来。这可得先下手为强,立即去向皇上告状,挨到天明,老子逃出了宫去,再也不回来啦。”向方怡道:“我须得出去瞎造谣,说这瑞栋跟你们沐王府勾结,好老……好老……方姑娘(他本来想叫一声“好老婆”,但局势紧急,不能多开玩笑,以致误了大事,便改口叫她“方姑娘”),你们今晚到皇宫来,到底要干什么?想行刺皇帝吗?我劝你们别行刺小皇帝,太后这老婊子不是好东西,你们专门去刺她好了。”方怡道:“你既是自己人,跟你说了也不打紧。咱们假冒是吴三桂儿子吴应熊的手下,到皇宫来行刺鞑子皇帝。能够得手固然甚好,否则的话,也可让皇帝一怒之下,将吴三桂杀了。”
韦小宝吁了口气,说道:“妙计!妙计!你们用什么法子去攀吴三桂?”
方怡道:“我们内衣上故意留下记号,是平西王府中的部属,有些兵器暗器,也刻上平西王府的字样。有几件旧兵器,就刻上‘大明山海关总兵府’的字样。”韦小宝问道:“那干什么?”方怡道:“吴三桂这厮投降鞑子之前,在我大明做山海关总兵。”韦小宝点头道:“这计策十分厉害。”
方怡道:“我们此番入宫,想必有人战死殉国,那么衣服上的记号,便会给鞑子发觉。倘若被擒,起初不供,等到给鞑子拷打得死去活来之后,才供出是受了平西王的指使,前来行刺皇帝。我们一进宫,便在各处丢下刻字的兵器,就算大伙儿侥幸得能全军退回,也已留下了证据。”她说得兴奋,喘气渐急,脸颊上出现了红潮。韦小宝道:“那么你们进宫来,并不是为了来救小郡主?”方怡道:“自然不是。我们又不是神仙,怎知小郡主竟会在皇宫之中?”
韦小宝点点头,问道:“你身边可有刻字的兵刃?”方怡道:“有!”从被窝中摸出一把长剑,但手臂无力,无法将剑举高。韦小宝笑道:“幸亏我没睡到你身边,否则便给你一剑杀了。”方怡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
韦小宝接过剑来,藏在瑞栋的尸体腰间,道:“我去告状,说这瑞栋是刺客一伙,这不是证据么?”方怡摇了摇头,道:“你瞧瞧剑上刻的是什么字?”韦小宝问道:“刻的什么字?”反正看了也是不识,不如不看。方怡道:“那是‘大明山海关总兵府’八字,这瑞栋是满洲人,不会在大明山海关总兵部下当过差的。”
韦小宝“嗯”了一声,取回长剑,放在床上,道:“得在他身上安些什么赃物才好?”一转念间,说道:“好极了!”将吴应熊所赠的那两串明珠,一对翡翠鸡,还有那叠金票,都去塞在瑞栋怀里。他知道金票是北京城中的金铺所发,吴应熊派人去买来,只须一查金铺店号,便知来源,这一番栽赃,当真天衣无缝,心道:“吴世子啊吴世子,老子逃命要紧,只好对你不住了。”
他抱起瑞栋的尸体,要移到花园之中,只走一步,忽听得屋外有几人走近。他轻轻将尸身放下,只听得一人说道:“皇上有命,吩咐小桂子前往侍候。”
韦小宝大喜,心想:“我正担心今晚见不到皇上,又出乱子。现下皇上来叫我去,那再好没有了。这瑞栋的尸身,可搬不出去啦。”应道:“是,待奴才穿衣,即刻出来。”将瑞栋的尸身轻轻推入床底,向小郡主和方怡打几个手势,叫她们安卧别动,匆匆除下湿衣,换上一套衣衫,那件黑丝棉背心虽然也湿了,却不除下。
正要出门,心念一动:“这姓方的小娘不大靠得住,可别偷我的东西。”将两部《四十二章经》和大叠银票都揣在怀里,这才熄烛出房,却忘了携带师父所给的武功图本。
第十二回 语带滑稽吾是戏 弊清摘发尔如神
韦小宝走出大门,见门外站着四名太监,却都不是熟人。
为首的太监道:“桂公公,皇上半夜三更里都要传你去,啧啧啧,皇上待你,那真是没得说的。瑞副总管呢?皇上传他,跟桂公公同去见驾。”韦小宝心中一凛,说道:“瑞副总管回宫了吗?我可从来没见过。”那太监道:“是吗?咱们这就赶快先去罢。”说着转身过来,在前领路。
韦小宝暗暗纳罕:“他为什么问我瑞副总管?皇上怎知道瑞副总管跟我在一起?”又想:“我是副首领太监,职位比你高得多,你怎地走在我前面?你年纪不小了,难道还不懂宫里规矩。”问道:“公公贵姓?咱们往日倒少见面。”那太监道:“我们这些闲杂小监,桂公公自然不认得。”韦小宝道:“皇上派公公来传我,那也不是闲杂小监了。”说话之间,见他转而向西,皇帝的寝宫却是在东北面,韦小宝道:“你走错了罢?”那太监道:“没错,皇上在向太后请安,刚才闹刺客,怕惊了慈驾。咱们去慈宁宫。”
韦小宝一听到去见太后,吃了一惊,便停了脚步。走在他后面的三名太监之中,有二人突然向旁一分,分站左右,四人将他挟在中间。
韦小宝一惊更甚,暗叫:“糟糕,糟糕!哪里是皇上来叫我去,分明是太后前来捉拿我的。”虽不知这四人是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