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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了独自瞧……”却是一首昭君出塞,曲调幽怨缠绵,如痴如梦,让人听了不免跟着有些神伤。
望着歌女那张清纯的小脸,听着这熟悉的曲调,林轩毅心里头一阵迷茫,不由地想起了早逝的妻子:这曲调,这神情实在是太像了,婉儿当年临去前唱的正是这首曲儿,八年了,婉儿你在那边还好吗?林轩毅一口喝下了杯中的残酒,拿起筷子轻轻地打着节拍,慢慢地跟着哼唱起来,眼中升起了一层的薄雾。
“他娘的,嚎丧啊!”随着喝骂声,一个锦衣绸缎的汉子撞开了包厢的门,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了。这汉子身材高大,满脸的横肉都冒着红光,浑身的酒气,看样子是喝高了,来撒酒疯的。
“徐怀义?今儿个又喝高了吧?”这货游曳识得,是刑部尚书徐乾学的孙子,才学没半分,为人差到极点,整日里跟索额图的小儿子索萨、京城九门提督鄂伦的三儿子鄂昆泰混在一起,号称京都三恶少,仗着父辈的庇佑尽干些没屁眼的勾当。
徐怀义眼一斜,认出了游曳,虽知其父是吏部侍郎,却也没多大在意,骂骂咧咧地道:“娘的,爷们今儿个有贵客,尔等竟然在此唱这些子鸟歌。”“呃。”徐怀义打了个酒嗝,指着那个歌女道:“小丫头还挺俊的嘛,来,到爷房里唱个曲,让爷们爽上一回,这事就算了,要不然,嘿嘿,就别怪爷不给面子。”
“混帐!”林轩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哟嗬,你是哪沟里冒出来的货,敢跟爷拍桌子,不想活了吗?”徐怀义一卷衣袖冲了过去,只是酒喝得多了,脚下却不是太稳,一个不小心拌了一下,登时一头栽倒在地,把鼻子都磕出血来,那副窘样顿时惹来了满屋子的笑声。
“好!好!好!爷今儿个跟你们没完!”徐怀义摔了一跤,酒也醒了大半,自觉丢了面子,恨恨地放了句场面话掉头出了包厢。
“各位公子,都是小女子不好,惹出了祸事,小女子在此赔罪了。”歌女抱着琵琶福了一下,打算就此离开。
“慢着。”林轩毅柔声说道:“此事怪不得姑娘,还没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乔,没个名字,大伙都叫我乔姐儿。公子您要小心,那恶客不是个好东西,奴家告退了。”
“乔姐儿,她也姓乔,太巧了些。”歌女早已走了,林轩毅却还没回过神来,嘴中兀自喃喃地念叨着。
经徐怀义一闹,众人都没了喝酒的兴儿,收拾一下,会过账便打算就此回书苑,刚出了望月楼,正打算叫辆马车,突然看见徐怀义领着三、五个衙役围了上来。徐怀义手指着林轩毅道:“就是他,就是他酒后发疯,打了本公子。”
一个班头模样的衙役一抖手中的锁链,冷着声道:“朋友,你犯事了,跟本班头走一趟吧。”
“慢着。”游曳忙拦在头里,“我等是鹿鼎书苑的学生,家父是吏部侍郎游学英,本人可以作证林兄并未动手打人,是徐怀义自个儿摔倒的。”
“鹿鼎书苑?”那班头对游曳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根本没反应,反倒是对鹿鼎书苑有些怵头,拿眼看着徐怀义,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鹿鼎书苑又怎地?鹿鼎书苑的人就可以随意打人了吗?刘班头,还不将人拿下,别忘了索爷的交待。”
刘班头苦笑了一下道:“各位,抱歉了,今儿个这位兄台只怕是得跟在下走了,事情究竟如何,到顺天府大堂上自然见分晓。请吧。”
游曳等人虽都有功名在身,可却没应付过这种场面,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林轩毅却一脸的平静,整了整衣冠道:“清者自清,在下这就跟班头走一趟。”
第三十三章望月楼风波(二)
眼瞅着林轩毅被衙役带走,游曳等人顿时急红了眼,打算一块儿到顺天府去为林轩毅壮个气势,做个证人,倒是秦浩冷静,止住了众人的冲动,低声吩咐了几句,鹿鼎众人立刻分开行动——郭璞雇了辆马车赶回鹿鼎书苑找自家老爷子商议,游曳回自个儿家求父亲出手相助,施之皓跟着衙役到顺天府做个见证,秦浩自个儿去福源记找刘明川报信。
游学英官不算太大,也就是从二品官衔,但位置显要,那可是中央组织部副部长的干活,牛得很,为人倒也算廉正,一听说自家儿子的同窗出了事,也没多说二话,立马亲自出门活动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就转了回来,也不解释,只是下令将游曳软禁在家,不许他再参与此事,也不许游曳再到鹿鼎书苑上学。
郭琇一听林轩毅出了事,登时急得满头大汗——林轩毅可是胤祚看好的人选,真要是陷在顺天府,三木之下焉有完人,在胤祚那儿可就交待不了了。郭老爷子立刻急急忙忙地领着郭璞赶往顺天府,同时派人骑快马向胤祚报信。
秦浩的父亲是山西巨贾,包下了福源记山西、陕北两省的经销权,身为少掌柜的秦浩与刘明川也见过数次,算得上是熟人,到了福源记,没费什么口舌就见到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刘明川,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诉说了一番。刘明川是个老江湖了,一听事情牵涉到鹿鼎书苑的学生,立刻省得此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敢怠慢,一面叫人拿自己的片子去顺天府看着,不能让林轩毅吃了亏,另一面自个儿立刻赶往刘双成的家,让刘双成进宫去通知胤祚。
顺天府尹按官衔是正三品,若是在地方上算得上是大员了,蛮可以威风八面的,可在京城这天子脚下,压根儿算不上什么,京城里头大官海了去了。顺天府尹明面上是管理着京城的治安,实际上顺天府能管的仅仅只是那些平头老百姓,遇到稍硬一点的人物就不是顺天府能撼得动的了。历任顺天府尹的很少有能熬过四年任期的,不是被人给撸了帽子,就是自个儿辞了官,要不就是寻门路调走,唯独只有孟良这货干满了四年,靠的就是不管事,尤其是不管大事儿。
眼瞅着任期将满,升迁在即,却出现了这么档事儿,真是令孟良头皮发麻,心里头烦得很:头前徐怀义等三人拿着索额图的片子说是徐怀义在望月楼被几个来京赶考的书生给打了,要顺天府出面主持公道。孟良也没多想,只道是外地来赶考的书生不知道京城三恶少的名头,起了争执,双方动了手,徐怀义等人多半吃了点亏——徐怀义面上的青瘀和鼻头的鲜血就是明证,这三恶少大约是想捞回面子,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这么地派出了衙役将人犯带了回来。
人倒是带回来了,可麻烦也就跟着来了:人刚带到,孟良原本打算先给人犯个下马威,惊堂木一拍,衙役们高声呼威,那句“来啊,将人犯的功名革了。”的话将将出口之际,拿人的刘班头一路小跑地上前,就着孟良的耳边说明了人犯是鹿鼎学生一事,顿时惊得孟良背心里直冒冷汗,心知自己上了恶当,现下里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的人物了:一边是索额图,背后站着的是太子,另一边是当红的六阿哥胤祚,这两边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得罪了谁都没他孟良的好日子过。
人都已经抓来了,不审是不行的,可真要审下去,就算给孟良两个胆,他也不敢下判词,人一急就容易犯病儿,这不,咱们孟大人脸色一变,当场“心脏病”犯了,捂着心口直喊疼,当然,临“晕倒”前,没忘了给自个儿的师爷打眼神使暗号。孟大人“病”了,这案子也就审不下去了,师爷一边忙着指挥众衙役扶持孟大人到后堂歇息,一边下令将人犯暂且收押,过后再审,却忘记了林轩毅是有举人功名的,没革了他举人的身份是不能将之收监的。
到了后堂,孟大人的“心脏病”倒是好了,可心病却犯了,满头大汗地在堂中踱来踱去,愣是想不出个双方都不得罪的准主意,倒是师爷想得明白,就说了一个字——拖。孟良于是彻底“病”了,告假文书直接发到中书省,宣称自己重病在身,需要调养,请假月余。孟大人既然病了,当然就没法子见客了,来访的郭琇、索额图派来的门人都见不到这位“病重”的孟大人,大伙都没辙了,各自回去寻自己的主子忙活去了。
后院都起火了,胤祚却还蒙在鼓里,无论是刘双成还是郭琇派的人都没见着胤祚,此刻胤祚正忙着喝酒呢。今儿个是立冬,自然是进补的好时节,不但要补,还得大补,做人嘛,总不能亏了自个儿,难得胤礽这抠门请回客,总得将送的礼吃回来不是?就得可着劲地吃,憋足着劲喝。胤祚放开的肚皮猛吃猛灌,啥好吃的都不放过,熊掌、鱼翅、海参啥的尽往自个儿那里拨拉,还不时地跟边上的兄弟们嬉笑一番,忙得不亦乐乎。
胤礽今儿个不知咋地心情特好,居然在毓庆宫摆下了宴席,招待几个大阿哥,除了那些还没进学的小屁孩,从老大胤禔到老十二胤祹都招呼来了,一伙子兄弟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其乐融融,浑然一幅兄弟和睦的气势,嘴里头兄弟来,兄弟去,亲热得不得了,若是不知道底细的人见了,保准被这伙子阿哥的兄弟情份感动得鼻涕眼泪直流,若是知道底细的,只怕心里头只打鼓——一伙子鸟人凑一块儿,没事都能整出事来,更何况这伙子人都巴不得边上的哥几个出门被马踏,睡觉被枕头蒙,最好天上下场冰雹赶巧砸死其他人,就剩自己一个。
酒也饱了,饭也足了,这天也眼见就要黑了,哥几个都醉醺醺地各自回屋去了,胤祚酒一上头,走起路来直晃,看啥都是旋转的,累坏了一旁护持的小太监李达,好容易颠颠倒倒地回了阿哥所,还没进门,就见刘双成快步迎了上来,大声道:“贝勒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啥?出事了?还是大事?胤祚一个激灵,汗出了一身,酒立刻醒了不少,脸一沉道:“慌什么,进屋说去。”
第三十四章望月楼风波(三)
好你个老二,这手背后捅刀子玩得狠啊!娘的,咱就说老二这抠门今儿个怎会大方了一把,果然是宴无好宴,这酒喝着就觉得不地道。胤祚喝了碗醒酒汤,再听刘双成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心里头的火噌地就冒了出来,在书房中踱了一阵,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对刘双成仔细地叮嘱了一番打发了出去,自个儿回房休息去了。
说是休息,胤祚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多少睡意,和衣躺在床上不住地思考着:今儿这事肯定是老二搞的鬼,是对聚宝行一事的反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儿,但问题的关键是老二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又为何冲着鹿鼎书苑而去,自己这些年来其实并没有关心过鹿鼎书苑的事儿,也就是前些日子去过一趟而已,还有,今儿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细节上有哪些问题,他娘的刘双成,只知道个大概就跑来报信了,真是个混球。事情绝对不会仅仅是徐家小子状告林轩毅那么简单,这背后肯定还有一篇大文章,只可惜眼下线索太少,实在是看不透问题的关键,娘的,不管了,先睡吧,明日还得上朝呢。
胤祚是睡着了,可这夜里没睡着的人那就多了,得了“重病”的顺天府尹孟良就是一个,这会儿可怜的孟大人都急红了眼,心里头直懊恼不该没查清楚那个学子的底细就去抓人,这回倒好,引出了天大的事儿,不但索额图索大人派人来了,就连郭琇都杀上门来。索大人是权相不假,要撸了自个儿的乌纱帽就只是一句话的工夫,那个“郭一本”“郭大参”又岂是好惹的主,连明珠、高士奇都敢参的人,还会怕自己这么个小知府?至于两造背后的主儿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金枝玉叶,动动嘴皮子,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别说乌纱帽,只怕性命都不见得保得住。拖得一时算一时,可也没法子久拖,那两边都不会答应拖下去的,遗憾的是该怎么办孟良的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林轩毅也是一夜没睡,倒不是因为监牢里头环境太差睡不着,相反,他所住的牢房可是一个单间,紧靠着监狱的门口,位置算是整个监牢中最好的了,被褥也全是新的——他刚到牢房,刘明川的伙计就来了,不但送来了崭新的被褥甚至还有酒菜、银两,也给那些个牢头看守塞了大把的银子,那些个牢头都像孝敬爹娘般将林轩毅供了起来,别说打骂,就连说个话都得陪着笑脸儿。
林轩毅想了很多,最开始他以为是胤祚设套子,想让自己屈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虽说只跟胤祚见过一面,但从印象上来看胤祚的气魄不小,不会傻到玩出这种捉放曹的把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被人陷害了,问题就出来了:究竟为何要陷害自己,而不是旁人,陷害自己又有何益处?又是谁要陷害自己?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林轩毅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林轩毅虽说智商过人,可并不清楚宫中那些阿哥们之间的恩怨,当然是想不明白其中的